第二卷 盛开 (二十一)
帐外雾气蒙蒙,几位小兵凑在篝火旁打着盹。
“不是让你们去城墙守着,怎么都回来了?”
种吉信一呵斥,小兵才懒懒睁开眼:“是朱主帅让我们回来的。”
“其余人呢?”
“也都回各自营中了。”
“简直胡闹!”
种吉信愤愤握拳要往返回帐内,却被身后一小兵拦住。
“主帅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本就不满你与勉王走的亲近,现在你又要再带头忤逆他的指令,岂不是更没有好果子吃。既然眼下已经发了令,何必去碰一鼻子灰。”
“是啊,如今你才提了官,军中那些老人自然对你心存芥蒂,难道今晚的轮番灌酒你看不出来他们是想故意激怒你,然后治你个忤逆之罪。”
种吉信何尝不知道,他小心谨慎躲避一晚上就是想避开纷争,可眼下竟将人都撤回营中,如若邑人撤兵只是迷惑之计,岂不是正中了他们的圈套。
届时邑人突然进攻,西蜀不攻自破,那这半年来的抵抗岂不是全都前功尽弃!
不行,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西蜀沦陷!
此刻帐内传来的鼾声无不将他的一腔热血击了个粉碎,他第一次觉得人是那么的孤立无助,但他还是转过身朝迷雾深处走去。
“你去哪?”小兵问道。
“守城门,不怕死的都跟我走。”
“哎,你们说这世上究竟有几个勉王?”
宋毅坐在岩洞前笑得格外得意,肥硕的油头唰一下凑到勉王身前。
“勉王今日的移花接木才是精彩,要说也是宋某上了年纪看花了眼,竟忘了你与先皇的唇角都有一颗痣,看来多亏了宣王那个孽子命大,误打误撞在这碰上了真主。”
即使此刻的勉王已被五花大绑,却依旧高挺着头颅:“少废话,要杀要剐随你便。”
“哎,你小时候宋某还有幸抱过你呢,说起来如今也算是故人相逢。既是故人,又何必说些什么杀不杀的。”
勉王似乎并不意外宋毅的反应,淡淡说道:“你要是来劝本王投降的,就死了这条心吧。”
宋毅笑眼一眯,脸上的狡黠一览无垠,他站起身弹了弹华服上的灰尘。
“宋某为何要劝一群废物归降?”他说罢大笑两声,朝身后的随从吩咐道:“给我好生押着他,他的人头,我要献给乌恪首领大人亲取。”
“取他的头,就怕你没有那个命!”
身后一阵爽朗的少年音传来,只见史靖安等人手持弓弩,唰唰几声后,原本还押着勉王的随从便应声而倒。宋毅所剩的人马哪是史靖安等人的对手,不出半个时辰便东扭西歪躺在一侧。
“真是可惜,我还没玩够呢。”
史靖安一脸兴致缺缺,宋毅彻底慌了神。
“你……你们是怎么追上来的!”
“狗贼,就你路上设下的那些路障都是史家军玩烂的把式,不用小爷出手,伍澈就已破解。”
史靖安不紧不慢取出一支箭在指尖转了两圈后,才嘴唇一勾,将那箭直送到宋毅头上。
“这……这怎么可能……那可是首领大人……”
宋毅话还没说完发髻上就中了一箭,吓得他屁滚尿流,打着哆嗦朝前逃跑。
史靖安也不着急去追,只等着宋毅每爬几米过后,才在他脚后跟射了一箭。如此一顿折腾下来,宋毅已经气喘吁吁,面色惨白,冷汗如瀑下流。
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狗贼,你可知你口中那个乌恪首领大人是何许人也,当年就是宣王亲斩他三个儿郎,你觉得这等血海仇深,事后他能容得下你这个北兴余孽吗?你个老糊涂,不过是白给邑人做嫁衣罢了。”
“误会,这一切都是误会啊!求勉史少侠饶命啊!”宋毅彻底跑不动了,回过身就对着史靖安一顿乱磕,他怕此举不够诚心,又对着勉王补充道:“宋某刻意接近邑人不过是想赢得他们的信任,骗取情报,邑人表面假意退兵,实则今夜将会翻山进攻西蜀,宋某句句属实,愿派所有人马支援西蜀。”
史靖安笑得玩味:“哦?没想到你还有如此忠心?”
宋毅见势眼眸含泪,一表忠心:“我宋家生为北兴的人,死为北兴的魂,一片赤胆忠心,日月可鉴啊!”
“勉王,你可听见了,宋家好一片赤胆忠心呐。”史靖安朝身旁的勉王喊了一句,随后迅速抽出一支箭,也不用拉弓直接一俯身利落插入宋毅的胸口。
“你!你竟然敢……”
史靖安的手再一用力,宋毅的五官就扭曲在一处,一口老血喷涌而出。
“不是你自己说的嘛,一片赤胆忠心日月可鉴,我又与你不熟,自是要亲眼瞧瞧喽。啧啧啧,我瞧着你这狗贼的血都是黑的,跟你的心肝一样黑。”
史靖安一脸嫌弃,快速将手中的箭插到底,宋毅就咽了气。
史靖安拍了拍手,随后又拍了拍一言不发的勉王。
勉王身体一抽搐,猛然回过神来:“不好,宋毅的目标是金临。”
史靖安似乎早就料到勉王的反应,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放心,吉庆兄已随我家老爷子率兵前往金临。”
有了史家军支援,勉王这才松了气,随后似又想起什么似的急切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则安呢?他有没有事?”
“放心,他没事,只是右胳膊伤了筋骨现在还在山下养伤,过不了几日便可来寻我们。至于我们怎么知道这消息的,还得多亏了种大娘子的报信以及伍澈小兄弟的才智。”
史靖安话落,勉王才看清众人身后的苏竺。
苏竺站于中央微微颔首示意,她的左侧是熟悉的秋蕊,右侧则是一模样清秀的小厮,想来他就是史靖安口中的伍澈。
可未等勉王再次开口,只见秋蕊怒气冲冲捏着半拉啃剩的饼子,朝不远处宋毅发黑的印堂狠狠砸去:“狗贼,这一下是你欠我们侯爷!”
秋蕊还要搜罗再砸却被赶来的伍澈拦住:“人已死再深究已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