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盛开 (十九)
宋毅也不恼，只抹了把脸上的血迹蹲下身笑道：“勉王还是年轻气盛，宋某可是好心前来相救。”
则安青筋暴起，怒斥道：“呸，少在这惺惺作态，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早与邑人暗度陈仓！”
则安的反应并没有激起宋毅心中的怒火，除了他眼中的戏谑变得浓厚外，嘴角竟还浮出一丝慈爱的笑容。
宋毅仔细端量着面前的少年，他上一次见到的勉王还是襁褓中的婴儿，眼下自然察觉不出则安的顶替，再加上则安故意的一瑟缩，他脸上的轻蔑便彻底一览无垠。
先前还以为赵家能留下什么稀奇血脉一洗雪耻，如今一瞧也不过个乳臭未干的莽撞毛小子。
早知道他跟金临那群花拳绣腿的草包一样不堪一击，也不必自己提早放出勉王遇难的消息，又劳费自导自演一场忠心护主的戏码。
只是来都来了，且卖他赵家一个薄面。
宋毅垂眸缓缓说道：“邑人那般凶残，就连素日里来最为勇猛的种家和宣王都死在他们的铁骑下，我宋家一介区区文官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如今邑人虽看似已撤兵，但他们随时都有再破城之势啊，我做这些也只是效仿先皇的求和之策护住金临子民的安危啊。”
宋毅的语调悲戚，却不减脸上的蔑视之味，则安断然不信这套说辞，激昂反驳。
“好一个为保子民。你可知金临失守意味着什么，北兴再无复兴之势，你以为邑人会信守承诺让你在金临称帝，做梦！你不过是他们侵略野心的一块垫脚石罢了！”
“垫脚石？哈哈哈哈哈，宋某倒是甘为北兴的垫脚石，可现今还有机会吗？我呐只不过是顺应天意罢了。”
“卑鄙小人！”
“念在曾与先皇君臣一场的情面下，勉王要是识相乖乖求和，宋某也可保全你的性命，要是不识抬举，就休怪宋某无情呐。”
“你做梦！本王就是死也不会向你这狗贼低头，只要本王存活一日就不用让邑人的奸计得逞！”
“愚蠢！”宋毅站起身，慈目瞬间扭出眼底的阴狠：“既然勉王一心求死，那宋某不得不从，动手吧。”
宋毅转身再一挥手示意，只见一把快刀就要直刃则安的脖颈。说时迟那时快，嗖一道长箭划过，便将那长刀打偏了一寸，长箭顺势插在地上，只留下上半截一个“史”字。
“不好，有人！”
“是史家军，快掩护宋大人！”
人群中传来的一阵骚动，紧接着长空中又划过几道弧光，射箭之人实在是技法高超，又快又准正给了则安夺刀反击之机。
马蹄声声逼近，出箭的频率也越来越快，宋毅连跑带喘躲在黑衣人身后，低骂道：“这死老头怎么突然回金临了！”
宋毅口中的老头正是逼近马群的领头——史休，史家世代为武常守边西，后北兴灭亡史家军死伤惨重兵撤西南。史休现今已年过八旬，虽白发苍苍，背部佝偻，但动作之迅捷丝毫不逊色于旁边的英勇少年。
“爷爷的神臂弩果然无人能敌。”
“你小子少在这吹嘘，还不快去救勉王。”
“吉庆兄你从左攻，我从右破，咱们双面夹击不怕打不了他们个落花流水。”
少年声落手持一把红缨枪，横空一扫，一跃下马，种吉庆在侧也挥剑下马，冲入人群。原本被围困在中央的则安一扫脸上阴郁，挥刀之势也重新振奋起来。
“靖安，你怎么来了！”
史靖安一手刺穿一人的胸膛，再一后挑，玩味笑道：“自然是收到种吉信的求助喽，只可惜今日那小子不在场，不然我非要跟他比试比试，到底是他的大刀厉害还是我的长枪厉害！”
“你怎么还是跟你爹爹一样，凡事都想跟种家一决高低。”
“这天下能跟我史家相提并论的也只有他种家了，我和爹爹此举分明是瞧得起他们。”
“靖安，休要胡说八道！”
史靖安被史老爷子一呵斥，撅着小嘴又撂倒几个黑衣人，但似乎觉得此举还不解气，直将人捅成筛子才满意轻挑了下眉梢。
相对比于小将史靖安的轻松，则安这边就显得有些吃力起来，他挥刀的速度因体力不支而渐渐放缓，但好在种吉庆此刻已突破重围近身护在他身前。
“没事吧。”
“没事，你也是接到吉信的消息赶来的？”
“宋家无端出现邑人实在蹊跷，临行前我已寄书信于勉王将会在西口与他汇合，只是没想到突逢大雪就此多耽搁了两日，本想继续往西寻勉王却恰与史老将军相遇。对了，你怎么穿着勉王的衣服，勉王呢？”
则安闻声一惊：“你是说勉王早知你会在此接应？”
种吉庆一头雾水却还是点了点头。
“怪不得那晚他会如此配合喝下那坛桃花酿，原来他早就识破我的计划！”
则安快速扫了一眼圈四周，除了稀疏几个黑衣人外哪还有宋毅的踪影，不安渐渐笼罩心头，他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遭了，那个狗贼怕是往山上跑了！”
太阳渐渐西斜，霞光就洒在粼粼雪地上。
“这雪化了一日反倒是更滑了，勉王您小心些。”
身后一侍卫一出声，走在前面的勉王忽地停了下来。
“嘘，有人！”
只见不远处宋毅等人正步履踉跄朝山上逼近。
“他爷爷的，要不是今个史老头突然出现，我定将勉王那小儿的项上人头亲摘下来。”
宋毅气喘吁吁骂着，他身旁一小厮眼疾手快上前谄媚道：
“大人实在无需气恼，就算他们这次能侥幸逃脱又如何，邑人的兵马早已重回城西，过不了几日就能将他们一举歼灭。”
宋毅听此眉头一松，很快又紧紧皱起。
“事虽如此，可眼下不还有史休吗，那老头跟种闻卿都是出了名的忠心护主死脑筋，要是让他重振史家军支持勉王，我们怕是再难翻身。”
“当年种家的刀法出神入化，史家的神臂弩无人能敌，可两家不还是皆败在邑人手中，如今不过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就算侥幸击败了我们的人马，可就凭他们能顺利击退邑人吗？”
小厮这么一提醒，宋毅瞬觉有些杞人忧天，先皇三十万的人马都抵不过邑人三万铁骑，区区几个毛小子和史家那群残兵败将又能折腾出来些什么门道来。
宋毅嗤笑两声，溜圆的小眼一转：“传信给乌恪首领大人，宋家将全力支持邑国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