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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盛开(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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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乱中,苏竺卯着劲硬冲,还没等捞起身下的包袱就被一壮汉结结实实制住双臂。男人一使劲,苏竺只觉骨头都要掰断了,疼得直冒冷汗。

    她这一安静,领头男人倒是来了兴致,他朝用力的壮汉使了个眼色,苏竺的胳膊才暂且保住了。

    但领头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他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中锋利的匕首,轻蔑道:“听说你们中原的女子都很娇柔孱弱,但看你这样刚烈不屈,倒让我有些意外。既然如此,那我就如你所愿。”

    匕首砸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原本还嘈杂的人群顿时变得鸦雀无声,那一个个瘦削的身板哪是彪悍邑人的对手,不过三两下就被逼回原处,瑟瑟发抖。

    “愣着干什么,这是首领对你的恩赐。”

    领头男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苏竺的后背便结实挨了跟班一拍。刹那间,各种各样复杂的目光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向她奔涌而来。

    那目光中,有邑人的戏谑嘲弄、有同胞无动于衷的麻木以及种吉庆充满忧虑的痛苦

    苏竺不禁浑身一颤,咬着嘴唇,艰难地弯下腰将地上的匕首重新捡了起来。

    当她手持匕首的手臂缓缓举起头顶时,领头男人抬手在桌前轻叩了三下。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显得轻蔑不屑,而那阵有节奏的咚咚声似乎也料到了接下来的走向,提前为之喝彩。

    “啊!”

    一阵凄厉至极的惨叫声如约响起,那声音刺破静寂的屋子直冲云霄,彻底将瓦蓝碧空撕裂两半。但这声惨叫并非出自苏竺之口,只见那个原本嚣张跋扈的跟班此刻瞪大双眼,满脸惊恐,双手紧紧捂住脖颈,直挺挺的向后倒去,而在那滩不断蔓延开来的血泊前,还赫然站着一道黑影。

    少年手持匕首,浑身散发出一种令人胆寒的威严。

    那是何等的迅捷敏锐,何等的威风凛凛。

    那也是苏竺从未见过的种吉庆。

    她第一次觉得,此刻眼前这个日渐长开的少年郎竟丝毫不逊色于众人追捧的种吉信。

    或许,种家从不出无勇之人。

    “母亲,您还好吗?有没有受伤?”种吉庆焦急地问道。

    “我没事。”苏竺赶紧弯腰捡起地上的包裹,紧紧抱在怀里。

    领头男子眼神凌厉,他瞥见局势不利,飞起一脚踹向木凳,只听哐当一声,木凳应声倒地。紧接着,他紧握着弓弩,如离弦之箭般冲向种吉庆。

    种吉庆毫无惧色,身形敏捷地侧身一闪,见招拆招。随后,他又迅速出手反击,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刚劲有力。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越来越多的邑人加入战斗,种吉庆难免有些力不从心。突然,一名邑人趁其不备,使出全力猛击他的后背,他的身体失去平衡便一头栽在地上。

    “就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居然也敢和首领大人抗争?老子现在就亲手送你上路咳咳”

    话还没说完,只见一阵白色粉末弥漫空中,原本高举长刀气势汹汹的邑人顿时被呛得咳嗽不止,连带着身后的一群人也纷纷跟着剧烈咳嗽起来。

    趁此机会,种吉庆迅速就地一滚,成功脱离掌控。

    “看来这薛郎中可真是深藏不露,不但医术高明,连毒药都配制得如此精妙绝伦,确实没有白白浪费我那些珍贵草药。只可惜这毒只能撑住一刻钟左右,时间紧迫,快走!”

    苏竺一只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另一只手则将手帕怼到种吉庆的脸上,随后又将剩余的粉末尽数抛出。

    “他们想逃跑咳咳”

    “快抓住他们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中夹杂着气急败坏的怒吼,邑人困在原地泪涕纵横,哪还有余力阻止两人的逃离。

    “驾!”

    苏竺紧紧攥着手中的缰绳,用力挥舞马鞭,驱车飞奔。坐在身后的种吉庆面色凝重,不时回头张望。

    “刚才情况那么危急,却无一人伸出援手,这样冷漠的人压根就不值得你如此挂念。更何况,如今我们自顾不暇,若贸然折返,不仅无法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恐怕你我也得命丧黄泉。”

    她说罢再次挥动马鞭,车轮滚滚,身后的景象便在一阵阵扬起的尘土中渐渐模糊,但种吉庆心中的忧虑并未因此减轻丝毫,依旧默默凝视着逐渐远去的方向……

    苏竺所说的道理,种吉庆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凭他现在所学的那些招式压根就不是邑人的对手,不逃只会白白送死,但清楚归清楚,想要不多想、不难过又谈何容易?

    现今就连西口也出现了邑人,那么接下来,是否原本属于金临的短暂而珍贵的宁静时光也将不复存在呢?

    想到这里,种吉庆都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来。

    他究竟还在奢望些什么,国都灭了,哪还有所谓的长治久安可言?

    苏竺看着紧闭双眼、毫无反应的种吉庆,就明白他已默默地接受了残酷的现实。原本以为她劝说成功后会如释重负,但不知为何,她的太阳穴却突然开始猛烈跳动起来。

    也许是她太清楚邑人醒来后那些人将会遭受的命运,也许是她太痛恨她的无助与渺小,又也许她也觉得这一切对于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来说太过于残酷。

    但……

    苏竺缓缓抬起头,仰望着辽阔无垠的长空,握紧发颤的缰绳长长叹了一口气。

    因为邑人的出现,此次的西行彻底中断。

    苏竺躺在床上久久难眠,内心犹如被一块巨石堵住般烦闷。就连她自己一时间也分不清究竟到底是因为线索被迫中断而焦躁不安,还是因那群困于驿站的同胞迄今仍杳无音讯而忧心忡忡。

    同她一样陷入沉思的还有郁郁寡欢的种吉庆,他常常一人坐在檐下一待就是一日,任凭谁叫也不理睬。

    秋蕊一边替苏竺梳着头,一边不解问道:“大娘子,您和庆哥到底经历了什么,他怎么回来之后一句话也没有了。”

    苏竺瞥了眼窗外的倒影,无奈低声道:“他心中苦。”

    “不能吧,庆哥平日里是最能忍耐的。”

    “就是平时隐忍了太多,一朝被人骑在头上厉害宰割一回才觉得格外愤懑。”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骑在哥的头上撒野,奴婢这就去跟他拼命去。”

    秋蕊忿忿不平撸起袖子,匆匆赶来的种吉信拦住了她的去路。

    “儿子猜母亲说的应该不仅是大哥,而是整个北兴,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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