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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盛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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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您终于醒了。”

    一道清脆的少年声音响起,随即便是一阵剧烈的摇晃。

    苏竺蓦地坐起身。

    屋内昏暗,但从窗柩吹来的微风还是将眼前的青色帷幔吹在半空,在她眼前蒙上一层颜色。

    苏竺心头一喜。

    “我真的回来了!”

    “母亲,您再说什么啊,儿子怎么听不懂啊。”

    清脆的的声音再次响起,苏竺才留意到自己身前还站着一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

    少年面目俊朗却眉头微蹙,浑身自带着一股老成之气,若不是她曾亲眼见过侯府的子孙,还不知道能有这么个翻版的小种吉庆。

    苏竺抬手,抚平少年的眉弯,笑道:“小小年纪别总皱着眉头,以后会长抬头纹的。你是哪家的小孩,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她这一摸,少年的眉心反而越锁越紧,低愁道:“母亲是不是还在生儿子的气,我是吉庆啊。”

    “你是种吉庆?”

    苏竺双目瞋圆,拔高了语调,种吉庆只当她还在生闷气,失落垂眸。

    “既然母亲还在生气,那儿子先行告退。”

    “慢着!”

    苏竺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阻拦,但当她看到眼前那双纤细而白皙的手指时,不免有些惊讶。虽不似年轻少女般娇嫩欲滴,却也没有布满褶皱和斑点,看上去要顺眼许多。

    难道说……这次她不再是那个年老体弱的老祖宗了?

    苏竺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她难以置信抬起另一只手,却依旧不见任何衰老之症。她一把掀开身上的被褥一跃而起,也顾不上穿鞋就直往院外跑去。

    没有暗红扇门,没有劲松凌霄,只有简单的围院和三棵挂着一身水珠的梨树。

    这不是苏皖的院子,也不是侯府。

    苏竺诧异间,只见一约莫四十出头的婆子手拿一簸子走了出来。

    “大娘子,你醒了。”

    婆子低头一瞧苏竺被吹红的双脚,直“哎呦”了一声,手中簸子一颠,半捧黄豆便被摇了出来,霹雳吧啦滚落到她身前。

    婆子也顾不上捡豆,直朝苏竺奔来:“金临可不比京都,春寒料峭最是冻人骨头的时候,您这风寒还没好怎么能光着脚就出来呢,快些进屋吧。”

    苏竺一脸茫然被婆子扶进了屋,只听种吉庆在后恭顺唤了一声“常嬷嬷”。

    中年的常嬷嬷、年少的种吉庆以及金临,三者交杂在一起将苏皖率侯府遗眷南下逃亡的记忆给勾了出来。

    苏竺恍然大悟,原来她这次是穿越到中年的苏皖身上!

    竟然还能够越穿越年轻?

    苏竺嘴角微撇,扯出一抹苦笑。

    她是前来调查苏皖的死因,却未曾料到情况竟发生了变化,时间节点也被调换,现下该如何寻找到真凶呢?

    苏竺心中懊恼不已,可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眼前的常嬷嬷。

    常嬷嬷是苏皖从苏家带去贴心人,因其聪慧又忠心,多年来一直深得苏皖信任,苏竺上一回穿越要不是有常嬷嬷在旁时常提点着,早就暴露了身份,按理来说苏皖的死她本不该怀疑到常嬷嬷身上,可那天寿宴她分明能察觉出常嬷嬷就是故意将自己往东厢房引的,还有那奇特的莲花幽香、男人画卷以及铺好的凤冠霞帔分明就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只等着她主动入瓮。

    苏竺细细回想着之前的一切,更加笃定就是从那股幽香开始她才精神恍惚,从而一种莫名其妙的痛彻心扉感总环绕在心间,正因为这种心理异常才造成后面更加剧烈的精神错乱,进而导致苏皖的悲剧发生。

    香气的来源是紫龙香炉,而遮掩香炉以及引她去东厢房之人正是常嬷嬷,种种矛头汇总皆落在眼前这个看似忠厚老实的婆子身上。

    苏竺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毫不客气地扫来扫去。

    如果真的是常嬷嬷从中动了手脚,那她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呢,而她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背叛苏皖的呢?

    常嬷嬷估计发现了异常,嘴角的笑意渐渐凝结:“大娘子,先喝点热汤驱驱寒吧。”

    苏竺没着急接递来的汤碗,也没有开口,常嬷嬷被盯的有些发毛,一阵过堂风身后直起了一片疙瘩,再一抬眼只见座上之人明显多了几分敌意。

    “是奴婢哪里做的不周到,大娘子为何一直盯着奴婢看?”

    常嬷嬷像是发虚一般,身子跟着一抖,苏竺冷笑一声将一切尽收眼底,她迅速调整好表情,笑盈盈端起汤碗。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旧事罢了。对了嬷嬷,你跟我也有不少年头了吧?”

    常嬷嬷一脸雾水答道:“有……有二十六年了。”

    “二十六年,可真漫长。”苏竺轻轻吹去了汤面上的热气,然后不紧不慢低抿了一口汤:“一个女子一生能有多少个二十六年?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嬷嬷也得替自己好好谋划一番才是。”

    她缓缓抬眸,目光变得幽深又意味深长。

    常嬷嬷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慌忙跪倒在地,颤声道:“不不不奴婢心甘情愿此生都侍奉在大娘子左右。”

    说罢,常嬷嬷低垂下头,似不敢再与苏竺多对视一眼。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苏竺面露慈笑将常嬷嬷搀扶起来,又将腕间的玉镯取了下来塞到她怀中:“你我主仆一场本该再给你打点东西,可如今侯爷走了,天下动荡不安,这一路逃亡下来我身上也不剩什么银两,唯有这个镯子是我出嫁前,母亲送我的,嬷嬷就收下吧。”

    “这么贵重的东西,奴婢怎么敢收。”

    苏竺面露一愠:“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大娘子这是要赶奴婢走?”

    常嬷嬷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此刻那张饱经风霜的面庞挂着真切而又悲伤的神色。

    苏竺手中的动作一顿,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之前的判断,究竟是常嬷嬷的演技太过精湛,还是真心实意地对苏皖忠诚不二呢?

    “大娘子,奴婢求求您别赶奴婢走,奴婢曾在佛祖面前起过誓,今生定在大娘子身边候着,若是大娘子厌弃了,奴婢就去外院打扫……不……去柴房劈柴也行,眼下这形式只要您别赶奴婢走就行。”

    常嬷嬷一顿声泪俱下后又磕了三个响头。

    苏竺盯着那红肿的额头彻底慌了神,她这招放虎归山欲要引蛇出洞之计还没来得及施展就先被对手的苦肉计给整六神无主起来。

    “不是,你别这样,你先起来。”

    “您要是赶奴婢走,奴婢就一直在这跪着。”

    眼见常嬷嬷低身还要再磕头,苏竺眼疾手快双手相拦,常嬷嬷一用力,反倒是她的手结结实实吻在地面上。

    苏竺抬起发麻的双掌,眼圈腾一下就变红了。

    果然对别人心软,受伤的准会是自己。

    “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故意的。”

    常嬷嬷彻底慌了神,眼泪倾泻的比她还快,苏竺想哭却不能哭,直将下嘴唇咬出了一道红痕,从牙缝中勉强挤出几个字。

    “你先出去,出去啊!”

    苏竺擎着通红的双手,愤愤盯着窗外,既然这招行不通,就只能逼她自露马脚了。

    思及此处苏竺将院外的小女使唤了进来,嘱咐道:“这几日你帮我好好盯着常嬷嬷,她的一举一动全都如实汇报给我。”

    “常嬷嬷不是大娘子最器重的人吗,怎么还要处处提防着,之前不是大娘子您亲自立下规矩吗,眼下国破家亡,府里众人更得万众一心,同舟共济才是……”

    女使还在念叨着,苏竺脸一红,结结巴巴道:“那……那是两回事,哎呀,我让你去盯着自然是有我的打算。”

    女使一拍脑门,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笑道:“嗷~奴婢知道,过两日就是常嬷嬷的生辰了,大娘子定是要给嬷嬷个惊喜吧,放心,奴婢这就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绝对不会让她打扰您的计划。”

    小女使笑得纯真,一溜烟就跑出了门,苏竺还想开口解释,眼前就只剩下一片浑浊的空气。

    算了,管他是什么目的,能把人盯好就是良计,她暂舒了口长气将玉镯重新套回腕间,双眸微眯盯着外面的梨树。

    她一定会查明苏皖的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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