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 章 招娣
我叫招娣，自小就生活在一个极为穷苦的人家。
家里一直期盼着能有一个儿子，然而，命运似乎总是爱捉弄人，连续生了四个女儿之后，依旧没能迎来一个儿子，这也给家庭带来了沉重的压力。
我是家中的老大，当其他孩子还在无忧无虑地玩耍时，我便已经开始帮着家里分担家务了。
那时候，日子过得很是艰难，家里的生计需要每一个人共同努力来维持。
我小小的身影频繁地穿梭于家中的各个角落，洗碗、扫地、整理物品，尽我所能地减轻父母的负担。而让我印象尤为深刻的，是陪着爹爹在街上吆喝着卖家里做的烧饼。
在我十五岁的时候，一个令人无比激动的时刻终于到来了。那一天，弟弟出生了，仿佛是上天赐予我们家最珍贵的礼物。
当听到弟弟那响亮的啼哭声时，家里人高兴坏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喜悦和激动。
爹爹更是喜不自禁，眼中闪烁着幸福的光芒，他兴奋地紧紧握住娘亲的手，不停地喃喃自语，表达着内心的欢喜。爹爹激动之余，也当场向娘亲许诺，说今天一定要早点卖完烧饼回家，然后亲手给我们做一顿丰盛无比的大餐。
我简直高兴坏了，心中满是难以抑制的喜悦和兴奋，因为眼前的这一切意味着这很有可能是我自从出生起到现在所能吃到的最为丰盛的一顿饭啊！
但是好巧不巧的是，命运就是这般充满戏剧性，偏偏就是在今天，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爹爹想要把我卖给县令当丫鬟。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我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迷茫与惊愕交织的复杂情绪之中。
我哭着看向爹爹，但是只看到了管家向爹爹付钱时爹爹高兴的眼神。
我就这样恍恍惚惚、浑浑噩噩地在这府里度过了一日又一日。每一天我都好似失去了灵魂一般，麻木地做着各种事情，毫无生气与活力。日子仿佛失去了色彩，变得单调而又沉闷。
管家也看出了我的不开心，经常来开导我，陪我聊天。
想着爹爹和娘亲，想着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惹爹爹不高兴了，所以他就不要我了。
想娘亲知道我被爹爹卖掉该有多伤心啊。
还有我刚出生的最小的弟弟，我还没看够呢，我好想回家啊。
但是我只能每天晚上偷偷抹眼泪。
大概半个月过后，管家叫我出门采买东西，我趁此机会偷偷回了家。
爹爹一看到我，脸上瞬间涌起了一股恼怒的神情，那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我，几乎是用一种气急败坏的语气严厉地问我：“你为什么逃出来了！”
我赶忙说道：“爹爹，我是出来帮忙买东西的，不是逃出来的。”
听我这样说完，爹爹脸上的恼怒之色便消退了几分，可依旧还是一副不太想看见我的样子，那表情仿佛在说：“即便如此，你也不该回来。”
他微微皱着眉头，目光中带着些许不满和无奈，侧过脸去，似乎并不想再与我多做交流。
我在那一瞬间这才猛然注意到，家里怎么会只剩下了弟弟一个人在那，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我满心疑惑地问娘亲妹妹们究竟去哪里了。娘亲沉默了片刻，随后淡淡地说她把妹妹们都给卖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只觉得如晴天霹雳一般，整个人都呆住了，随后泪水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我不顾一切地哭着跑出了家门。
我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边走边哭，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心中满是痛苦与绝望。
就这么走着走着，很久很久之后，等我走回县令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很晚了。
管家看我什么都没买，又看了看我哭的红肿的双眼，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责怪我，只是从衣兜里摸出了一块糖给我，让我回房间休息。
半年后，县城闹饥荒，我虽是一个丫鬟，可好歹在县令府中，有我一口吃的。不像外面的人一样饿的人吃人。
我想到了我的那个刚出生的小弟弟，不忍心让他就这样饿死，于是我去求县令，求他接济我的家人。
县令毫不犹豫的同意了，他真是一个好县令啊！
我兴奋地找到了我们家，却发现我的爹爹只剩下了一个头颅。他身体的其他部位全都被娘亲煮着给弟弟吃了。
娘亲说是爹爹自己杀了自己，因为他想让弟弟活下去。
我把娘亲和弟弟接回了府里，县令对我弟弟特别好，喜欢亲自指导他写字看书。
突然有一天晚上，娘亲跌跌撞撞跑到我面前，和我说弟弟被县令杀害了，我不敢相信县令是这样的人。我冲到县令房间门口，一直敲门想请他出来，想要问问他弟弟在哪里。
却没有人应答。
过去了好几日，弟弟依旧还是没有回来，府里始终没有弟弟的身影出现。娘亲每日都处在极度的焦虑和担忧之中，她那原本就憔悴的面容变得更加苍白而扭曲。
终于，娘亲在这巨大的痛苦和精神压力下彻底疯了，她的眼神变得呆滞而疯狂，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弟弟的名字。在一天半夜，趁着所有人都熟睡之际，娘亲如同一个幽灵般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村外的一个树下，用一条破旧的绳索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她的身体在夜风中轻轻地晃动着。
这个家最终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管家找到我，让我乖乖待在府里不要做出格的举动，他说只要听县令的话我就能活下去。
我无论如何还是不愿意去相信弟弟是被县令所害，在我的心里，始终固执地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的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县令往日的模样，他看起来是那么和蔼可亲，那么风度翩翩，那么令人尊敬啊。
在大家的眼中他一直都是一个正直善良、乐善好施的人，他对百姓们也总是和颜悦色的，还经常为大家解决各种问题。
这样一个在众人眼中近乎完美的人，这样一个一直被大家称赞的好人，我怎么能够相信他会做出如此残忍可怕的事情呢，我真的无法将他与伤害弟弟这件事联系在一起。
直到有一天半夜，那是一个寂静得让人心里发慌的夜晚。我因为心中有事难以入眠，便起身在院子里踱步。
就在这时，我隐约听到一些异常的声响，于是我小心翼翼地循着声音走去。在一个较为隐蔽的角落，我亲眼看见有几个身形高大壮硕的大汉，他们粗鲁地绑了四五个惊恐万分的小孩，还有那个平日里看起来和蔼可亲的管家。而他们口中谈论的内容，竟然是以粮食来做交换。
那一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有一道惊雷在我的脑海中炸响。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浑身颤抖着，直到这一刻，我才终于明白，原来母亲没有骗我，县令真的有着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癖好，他竟然真的喜欢吃小孩，这个事实让我感到无比的震惊和恐惧，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了出来。
我浑身发抖，管家也看见了我，他走过来拉着我去到了一个角落。
管家让我装聋作哑，他让我什么都不要管什么都不要问，他说这是能让我活下去的唯一办法。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我已经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