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最后一家
看着这陈良文的家中灯火通明的。
丫鬟和那小孩子一直跑来跑去的，陆羽倒是一时间没找到什么合适的机会动手。
因此三个人一起身穿夜行衣蹲在墙头上默默地看着这人的院子。
陈良文的这宅院确实不小。
三进三出，还有着假山和池塘。
庭院当中颇有几棵挺拔粗壮的大树。
此刻正是春夏之交。
几棵树的树冠之上已经长满了幽绿的树叶，形成了一个个巨大的华盖。
月光之下，叶间斑驳的影子投射在地上影影绰绰。
夜风袭来，树叶沙沙作响。
想要看清这正厅和房间的情况，陆羽等几个人还得找好角度。
终于。
又等了一段时间。
夜色深沉。
那满地乱跑的小孩子应该是终于困了。
有丫鬟抱着小孩子到里屋去睡了。
庭院当中安静了下来。
正厅的灯也熄灭了。
三人又静静地屏息等了片刻之后。
孔寻缓缓开口了。
“陆大人，月黑风高……该送金叶子了吧？”
即使不理解陆羽为什么要这么执着给这偷窃库房的嫌疑人送金叶子。
但连着送了两家，孔寻也已经习惯了。
这会儿已经开始催了。
陆羽默默地点了点头。
周鸣和孔寻盯着陆羽，准备看他再度用真气将金叶子送出去。
陆羽屏气凝神。
正趁着这陈良文家的厅堂之中没人的那一刻。
又一次出手。
“嗡——”
低低的破风声在夜空中响起。
但又转瞬消逝。
月色中，庭院之内金光一闪。
那枚金叶子就被从还未关紧的门缝中射进了客厅之中。
这一次的金叶子在落地的时候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一过程结束之后。
周鸣和孔寻彼此对视了一眼。
孔寻开口说道：“这……现在只剩下咱们几人了，那……就由我亲自来监视这陈良文一家，两位回去休息？”
还没等周鸣和陆羽说什么。
孔寻就再度有些拘谨地说道：“两位一位是指挥使的心腹，多年的锦衣卫千户，一位是咱们锦衣卫当之无愧的二号人物，指挥同知，总不能让二位陪着我监视着吧？”
“算了吧！”周鸣有些无奈地摆摆手说道：“咱们一起共事这么多年，还用客气什么？你我同僚之情，做点这种小事算得了什么！”
接着他又看向陆羽道：“陆老弟，不如你回去休息吧，咱们等着明天你为我们解惑！”
陆羽微微一笑：“没事儿，我回去也没什么事儿，闲着也是闲着，就在这里守着吧……”
见到陆羽这么说。
周鸣和孔寻也不再多说什么了，毕竟再多说点什么就好像有点矫情了。
于是。
两位锦衣卫千户，一位锦衣卫指挥同知，三个一身黑衣的人就像三只猫头鹰一样，蹲在了墙头。
“对了，孔兄，陆老弟刚升为神机营参将，这事儿你应该还不知道吧。”
长久的沉默中。
周鸣突然说出了一句话，打破了沉默。
一旁的孔寻听到后差点掉下去。
须臾。
那陈良文卧房之中传来了动静。
三人立刻精神了起来。
虽然这人的卧房窗户是关着的，看不清房间里面。
但灯光还是将人的身影映照在了窗户纸上。
那陈良文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在房间中走动了一下之后，开始走出了卧房，来到了自家的大厅当中。
孔寻瞪大了眼睛：“呦，这陈良文……好像要发现那金叶子了吧！”
陆羽是将金叶子射向了大厅之内，靠近卧房的角落的地上的。
如果陈良文正常就这样在卧房睡觉的话。
那大概率会在第二天早上起床，走出卧房的时候看到那枚金叶子。
可是照现在的这样子看来。
似乎是马上就要发现了！
不过。
臆想当中的动静好像并没有出现。
这陈良文从卧房走出来之后，竟然走到外室，并打开了大门。
他睡眼惺忪，披着一件袍子，塔拉着一双鞋，在地上磨出了刷刷声。
摇摇晃晃地走向了庭院。
“码的……原来这小子是要出恭！”
孔寻终于明白了过来。
这陈良文出来只是为了上茅房而已。
三个人再度面无表情，沉默地继续注视着整个宅院。
上完了茅房的陈良文。
再度摇摇晃晃地就回了屋子。
……
“呵啊……喔喔喔喔……”
迷迷糊糊中的陈良文，在将门关好之后。
准备马上回卧房，去床上睡觉。
刚走到卧房门口的时候。
忽然。
他发现脚底被什么轻轻硌了一下。
下意识地抬起脚，低头看去。
借着月光和旁边卧室掩映出来的灯烛。
他看到自己脚下是一道金光。
“嗯？”
他瞬间瞪大了眼睛。
……
周鸣还在思索着陆羽为什么会给这三个库房失窃嫌疑人送金叶子。
这次的案子其实难度本身不是很大，案情也并不复杂。
这北镇抚司外紧内松。
外面的人钻进来，偷窃库房当中的金叶子这种事情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这库房中的金叶子有着极大的概率就是看管人员监守自盗。
也就是说。
基本上作案的人，就是在看管库房的这几个人当中。
如果真想正面大张旗鼓地查。
其实很简单。
就只要把这几个人全部抓到诏狱里，严刑逼供就完事儿了。
但是现在困难的地方是。
想要精准查到偷窃的人，还要不跟这几个关系户的背后人物撕破脸。
这才是有点难度的地方。
要是抓到了人，却没有找到任何的证据。
在这几人的家里完全没有搜到那消失的金叶子。
这人不就相当于是被冤枉了吗？
到时候恐怕不但得好声好气地放了，还要低头给人家赔个不是。
这就很尴尬了。
所以。
找到陆羽也是为了解决这一难点。
也就是……悄摸地找到偷窃库房的人偷窃的证据。
直接一锤定音。
周鸣陷入了深思。
陆羽之前破的案子，虽然行为较为古怪，但最后都是有效果的。
甚至简单回顾一下的话，发现他破案的思路也没那么难。
这给了周鸣一种微微的“我上我也行”的感觉。
他觉得似乎如果给自己多一点的时间。
他应该也能想出陆羽那些看似古怪，本质上又很简单的破案方法。
所以此刻的周鸣拧着一股劲儿在思考，陆羽送嫌疑人金叶子的目的究竟什么。
对了！
周鸣忽然眼睛一亮。
我怎么光在考虑陆羽送金叶子是为了达成什么目的？
我应该考虑这三个人收到金叶子是什么反应啊！
他感觉到自己脑海之中划过一道闪电。
冥冥之中似乎抓到了什么关键的东西。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周鸣压低声音，有些兴奋地说道。
感觉到自己双脚有点发麻的孔寻听到周鸣的话，有点惊讶。
他下意识地问道：
“周大哥，你明白什么了？”
“我明白怎么样通过送嫌疑人金叶子来破这个案子了！”
周鸣依旧压低着声音。
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激动之情。
有一种跟学霸对答案，发现两人解题思路非常相似的感觉。
“什么什么！周兄快快跟我说说！”
孔寻当然直到现在还是稀里糊涂的。
他只知道现在只能无条件听陆羽的。
但一听到周鸣明白了这是为什么，他就也忍不住想要知道。
陆羽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啥也没说。
依旧盯着那漆黑的房间。
周鸣则是激动地手不住地指着宅院说道：“看他，看他的行动啊！”
正低声说着。
“吱呀——”
一声开门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那陈良文房间的门，再度被打开了。
墙头上蹲着的三个人立刻全部闭上了嘴，三双眼睛死死盯着打开的门。
……
片刻之前。
陈良文看到脚底下金光一闪。
有些愣住了。
紧接着。
他缓缓弯下腰，捡起了脚下的那东西。
紧紧只是摸到了一下。
他就已经脸色大变！
陈良文将地上的那东西，捡起来后，握在手中，立刻来到了卧房，坐在床边的桌子上，一把将桌上的那根燃烧着的红烛拉到了自己面前。
“相公，出了什么事？”
床上有女人的声音传来。
接着。
陈良文的娘子就在床上坐起身来。
看到自己相公坐在桌前，背朝着自己，浑身有些紧绷的样子。
陈氏也是吓了一跳。
她忙披上衣服，从床上下来，然后坐到了陈良文的身边。
她有些关切地问道：“相公，出了什么事？”
同时陈氏的目光看向陈良文的手中。
不看不打紧。
这一看让她也吓了一跳！
陈良文手中捏着的，正是一枚金光闪闪，成色相当之好的金叶子！
此刻陈良文正透着灯烛的照耀，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这枚金叶子。
他的脸色有些铁青。
终于。
他缓缓放下了手里的金叶子，转过身来，神色阴冷地看着眼前的娘子，语气森森地说道：“是你把金叶子拿出来的？我说了只要等半年就可以，你就这么等不及是吧！你是想毁了咱们这个家吗！”
陈氏大惊失色，脸色苍白，她急忙说道：“相公，这怎么可能呢！我什么时候不听过相公你的话！真不是我做的呀！”
看到自己娘子脸上惊恐的表情不似作假。
陈良文的表情也逐渐缓和了下来。
“是吗？那倒是为夫多心了……”
看到自己相公脸色好转。
陈氏也稍稍镇定了下来，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相公，真的是……那堆金叶子中的吗？兴许这是咱家以前攒下的呢？”
陈良文依旧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不会，这上面有着专属的商号印戳，作不了假，就是我从库房里搞来的那一批……”
“难道是藏的时候漏掉了？”
他皱着眉喃喃自语道。
陈氏忽然脸色一白，身子开始哆嗦，声音都吓得有点走调了：“咱们……相公你做的事……不会被锦衣卫发现吧？”
“哼哼，放心！”陈良文低声冷笑：“锦衣卫若是有证据，早就冲到咱们家抓人了！”
“我在锦衣卫内部有可靠消息的！前些日子不是一直有好几个锦衣卫，在咱们外出的时候时刻跟着咱们吗？这两天也已经撤下来了！”
“咱们只要忍上半年，这笔钱就算是完完全全属于咱们家了！”
“可是……”陈氏的脸上还是有着一抹迟疑之色：“过几天这金叶子丢失一事必然会事发的，相公你能平安无事吗？”
“那当然！一切都在我的计划当中！这看管库房的有一个老家伙，没什么背景，人笨嘴拙，最适合背锅了，反正他们想查是无论如何也查不出来的……”
“到时候把事儿推到他身上，让他把锅一背，就算你相公我也被辞了，只要熬上半年，咱们就能躺在家里过上富裕日子！”
陈良文阴恻恻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可是……这片金叶子怎么办？”
陈氏有些迟疑地问道。
陈良文犹豫了一下。
“可能是藏的时候真的漏掉了一片，也可能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儿子摸了一片玩的，不小心扔出来了……总之我再去藏着好了……”
陈良文披上衣服，将金叶子放在手里，然后再度走出了卧房，打开大门，缓缓地走到了院子里。
……
“看看看！人已经出来了！”
周鸣压低声音说道。
孔寻和陆羽都没有说话。
他们只是死死盯着从房中走到了院子里的陈良文。
这三人为了在监视的同时不打草惊蛇。
特意站在了距离庭院有些远地一堵高墙墙头，而且还有庭院中的树木遮挡着视野。
再加上这陈良文不是修习武道之人。
所以根本没可能发现这三人。
看到陈良文手里拿着金叶子走到了庭院当中。
孔寻也终于醒悟了过来！
哦！
原来是这样！
只是……这人难道是把金叶子全部都埋到了庭院当中？
这也太小看锦衣卫们的实力了吧？
搜家查抄的时候掘地三尺那倒不至于，但是有经验的人只要是扫一眼，就能看出来哪里的地面被新挖过的啊！
不过。
这陈良文只是在庭院当中站了片刻，就又走了。
这次他走到了自家庭院的那一口方塘之中。
站在方塘的边上，他脱掉自己的衣服，变成了赤条条的之后。
他缓缓地踏入方塘之中。
这方塘似乎还挺深的，只是往中心走了两步，那水面就已经到了陈良文的胸口处！
“好家伙……想不开了？”
孔寻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三个继续看着已经踏入方塘中的陈良文。
这陈良文也是挺狠。
先是深吸一口气，接着直接一头扎进了水塘当中，开始摸索了起来！
终于。
片刻之后。
他缓缓从水塘里探出头来，手里仿佛还捏着什么……像是一根线！
像是在拔河一般开始不断往自己身旁拽。
陆羽终于看明白了。
这老哥是在池塘里打了个木桩，木桩都是藏在水里的。
然后用油纸包着金叶子，塞到了水下，用一根细绳绑在了水底下的木桩上！
连一根细绳都没露出水面。
一般人还真想不到啊！
不但努力，还谨慎到这种程度。
你不成功谁成功！
连陆羽都有点佩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