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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面基第2章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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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田阵平是在电话挂断的一刻钟后, 见到的海音寺千秋。

    她手里拎着几杯饮料,走路时注意力全在自己的手机上,进门时都没抬下头。

    反而是当时要出去的客人, 撩起门帘时和她正好对脸, 惊诧之下“哎呀”了一声,在撞上前, 顺手扶了她一把。

    海音寺这才拨冗从手机上挪开了下视线, 丢了个疑惑的眼神过去。

    客人原本气愤的表情登时一顿, 愣愣的盯了她快三秒钟,才磕巴着说了句“小心。”

    松田看到她极快极自然的露出了个温和的笑容,点头算作道谢, 但重新低下头后, 刹那就恢复了眉头死紧的状态。

    快的好像那个笑容只是幻觉。

    一个人, 如果情绪转换太快, 那给人的感觉必然会和阴晴不定挂钩, 但她给人的感觉, 又好像连阴晴不定都假的。

    ‘确实和昨天不一样。’

    松田阵平不是很能用语言形容出那种差异, 反正昨天的海音寺, 就算像乌云一样, 依旧是明确的,但现在这个海音寺……

    她不像乌云,像夜里起来的雾。

    薄纱一样飘散着,有种更直观的通透美丽,但换句话说,也更无形。

    雾气无声无息的飘到他面前, 站定, 眼神落在他身上。

    那是审视。

    讲道理, 松田阵平会顺水推舟的同意过来,大半是因为好奇心和正义感,白毛少年拿出来的那张证件,他其实连面都怎么没看清。

    所以……

    松田阵平不该是我审视她吗?

    下一秒,她还变本加厉了!

    海音寺千秋甚至都没坐下来,张口便问“你为什么跟着我?”

    说完不用回答,就自问自答道“因为你觉得我是个杀人犯。”

    但值得疑惑的也是这点——

    她来路上搜索时就发现了,案件相关的新闻稿,情节爆点十足但数据模棱两可,中心人物基本全是化名。

    要不是的得到了你被怀疑杀人凶手的提示,她就是再看三十篇新闻稿,也不会把这事联系到河田家和自己身上。

    想到这里,海音寺千秋免不了再次瞟了眼尚且亮着的手机屏幕。

    美保。

    斋藤。

    海惠。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海惠对应的就是她。

    海音寺千秋至今都没有什么真实感,一时间的想法只有我的化名为什么这么土。

    “所以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她看向松田阵平,语气谈不上疑惑还是笃定。

    “警校学生看不了档案,大众媒体上又没有我的照片,你会怀疑,应该是因为看到我后……觉得有异常?”

    所以“你之前见过我?”

    松田阵平微妙的觉得她好像不需要自己答话。

    结果在抬头对视的瞬间——

    “什么时候?”

    “在哪?”

    “什么状况?”

    “她对你是什么反应?”

    问题跟连珠炮似的扔过来,松田阵平一个都没听清!

    只是在对上她的视线的瞬间,整个人条件反射般的激灵了一下。

    激灵的毛骨悚然。

    ‘我这是看到美女心动了吗?’

    松田君心底当即呸一声了心动个屁哦,以浸透他后脊背的冷汗发誓,这股心悸绝对是吓的!

    虽然一贯推崇理智思考,但他同样相信自己的直觉,一瞬间简直要怀疑眼前的女人真的杀过人了!

    而且绝对不止一个。

    预备警官松田君原本还是想打探消息的,现在……

    现在他想直接掏手铐把她拘了!

    就在松田阵平要将应激反应化为现实的紧急时刻,空气中无形的恶意突然散去些许,莫名的春风化雨。

    松田阵平肩臂处的肌肉无意识间绷的发疼,回神后免不了嘶嘶吸气,正看到半路截住他的白发少年,不知何时从汤碗里抬起了头,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腕。

    海音寺眉头微皱,侧脸过去看他。

    白发少年说“好啦~”

    他刻意拖长的音调里,带着明确的安抚意味“就算有事,也不是松田警官的错嘛,小千别摆着这张脸啊。”

    他身材高大,肩宽能比15个成年人,神态雀跃起来,却显得浑然天成。

    “松田君也是。”

    “发现异常后的反应是跟上来,说明你也是想追寻真相吧,这又不是什么机密消息,帮帮我们喽。”

    松田阵平……

    明明是好话,为什么听起来就是阴阳怪气的?

    他心里头咂摸了一下,懂了。

    这小白毛两句下来,就自然的抹掉了海音寺千秋不合时宜的咄咄逼人——

    而且劝对方的是“不要摆臭脸”,说自己的却是“想追寻真相,就先把你知道说出来嘛”。

    不论什么语气,什么话术,本质意思就一个

    回答她的问题。

    想通这点后松田心底哂笑,没有说话,任由气氛尴尬起来。

    海音寺千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撩起衣服坐下,专心致志的看起了她的手机。

    只有白发的少年人看了看身边,又看对面,最终举着点单牌,招呼起了不远处的小姐姐。

    “这里可以点单吗?”

    小姐姐没动,反而是左后方一位男性侍者迎了上来。

    “您是要追加汤品吗?”

    “不哦。”

    五条悟说,“之前的小姐推荐了个超大份的套餐,等下上来我们都不一定吃的了,我想要甜品。”

    侍者点头微笑,开始推荐他们这儿的水羊羹,烧果子,还有抹茶味的绿豆糕。

    五条悟……

    讲道理,御三家是千年正统的老封建了,各种红豆沙、绿豆沙、芸豆沙的点心能吃到撑。

    哪怕过年呢,你说要吃糖,那十个老头里,九个只能想到金平糖——

    五条悟的第一颗巧克力糖,还是他自己跑出门买的!

    “没有西式点心吗?蛋糕,竹轮饼,大福也可以,不过我要生奶油水果馅的!”

    侍者……

    侍者想说看我们店名也该知道菜单是个什么画风了,甜品里相对西式的……

    “冰淇淋行吗?”

    五条悟想了想,说“也行。”

    “那客人想要什么口味的?”

    口味?

    这你要让五条悟选,答案必然是“草莓吧?”

    结果话才出口,一直站在坐前的海音寺小姐突然开口,说“我要柠檬味的。”

    侍者“唉?”

    他经过专业训练,疑惑的表情恰到好处。

    但说话的女客人头都没抬,轻飘飘的问了句“没有吗?没有柠檬柚子也行。”

    侍者说“有是有的,不过那个口味的话就是刨冰了,我们店的口味比较传统,前者偏酸后者会苦……”

    说到这里,他下意识瞥了眼五条悟——

    对方善解人意的冲他比划了个ok的手势“说柠檬味也好。”

    海音寺千秋又说“柠檬的算了,要柚子的,两份。”

    五条悟愣了愣,居然有点体贴的告诫她“冰和冰淇淋不一样,吃太多头会疼的。”

    结果海音寺千秋说“另外那一份是给你的。”

    在松田阵平的视角里,她原本面无表情、甚至有点烦躁的神态,瞬间转化为了极冰凉的温柔,就连转头的角度都十足吝啬——

    她说“我就是心情不好才想吃这个的,悟君不陪我吗。”

    听着像个请求,但用是陈述语气。

    说完她姑且算是笑了一下,那点眼角眉梢,写满了被偏爱者天赋异禀的有恃无恐。

    再或者说,写满了问话被阻止后,急需找补的迁怒。

    松田阵平发现五条悟的一只手,依旧搭在她的小臂上。

    大男孩隔着墨镜看了她一会儿,嘟囔了两句类似于“撒娇一点都不可爱”的话,然后说“两份就两份吧。”

    没回答说陪或不陪,但这姿态分明已经是妥协。

    松田阵平莫名有点饱。

    他想起发小那边的女网友见面会,不想再耽误时间,想干脆掏警官证让她配合调查,又觉得不算名正言顺——

    “而且你也有证件吧?”

    “什么?”

    “证件啊。”

    松田阵平看向小白毛,“你之前给我看的那个。”

    其实五条悟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想那么多。

    五条家从来不会刻意培养他的心眼,但聪明的人,多看一看就能把某些事做的浑然天成,偏心偏的自己都发现不了。

    他也没刻意为难人家警官的意思,掏了掏兜,就把证件摆在了桌子上。

    和警校学生证不同,他这个是正式的。

    五条悟说“里面不能翻给你看——”

    因为里面卡的是咒术师资格证

    “——不过这里印的证件号码是真的,松田君不相信的话,可以打警讯频道查一查,查完我们再聊。”

    松田阵平……

    你以为他会被梗住?

    不,他当警察又不是为了面子,较真什么的是基本素养。

    松田君毫不避讳的直接打了电话,一次查完了还不太信,又联系了在警视厅的师傅,直接走档案系统,来来回回对了三次后,才相信了这证件是官方的。

    然后……

    然后他开始怀疑证件的持有人,也就是五条悟先生,想徇私枉法。

    五条悟我看着像是这么草率的人吗?

    松田阵平像。

    不止长相和气质都很任性,态度也很轻浮,完全不像是经过集体训练的样子。

    因为还没正式入职,松田的脑洞开的倒是很随意,偶然想起看过的电影时,还怀疑了下,他是不是个被收编了的天才黑客少年。

    五条悟“总觉得你好像在想很失礼的事情。”

    松田阵平猛的摇了下头,说“先跳过这些细节吧。”

    搞不清楚就别硬撑——

    也许他曾经是个犟种,但遇到了这几个同伴后,松田已经学会了战略性撤退。

    “你亮出证件,那我可以把现在的询问,当做是别部门的同僚在要求配合吗?”

    五条悟歪头想了想,说“算……吧?”

    明明是一般人罪犯做下的凶杀案,却嫁祸给了无辜的咒灵小姐,情节恶劣,也确实在咒术界的监管范围内。

    松田说“那我知道了。”

    他转头,看向从刚才开始就神色不明发着呆的海音寺千秋。

    “我上次见你,就是在昨天,地点是警视厅侧门附近。”

    “当时有辆车来接你,车牌号我没记,但车型是保时捷,不止司机,副驾驶上也坐了人。”

    他顿了顿,才说“你是笑着的。”

    “笑?”

    “就是很光辉灿烂的那种,站在大街边,不论眼神落在哪个路人身上,都毫不吝啬的笑回去。”

    “具体内幕我知道的不多,但在警视厅能打探到的内部八卦里,你应该已经欣然的接受了河田家的遗产,置换掉了原本位于关西的产业,然后购入了一间艺术馆——”

    “到这里就可以了哦。”

    五条悟跟演电影的似的,用标准播音腔道“多谢松田警官的配合。”

    松田阵平一顿,说“不用。”

    不过“鉴于你的话和证件,所以我选择了配合……”

    “但因为事件本身异常,就算海音寺小姐自称没有见过我,我也对她的嫌疑持保留意见,这点两位可以接受吗?”

    海音寺千秋眼神放空。

    倒是五条悟想了想后,说可以。

    按照夏油杰教给他的常规话术,既然双方交流圆满结束,那他其实应该回夸一下松田君的。

    但松田阵平显然不需要。

    “我说的对嫌疑持保留意见,并非仅限于我个人——”

    他虽然因为还没进入社会,偶尔会显的二不唧唧的,但本质还是个执着冷静的酷哥。

    “——今天发生的所有事,包括五条君的证件编码,我都会在事后直接上报,如果警方因此对定案重新展开侦查,又或是提审了海音寺小姐,两位可以理解吗?”

    五条悟……

    哇塞说官方用词的口气居然有点像杰!

    他依旧没有挪开放在海音寺千秋小臂上的手,挺稀奇的注视了松田一会儿后,才说“可以哦。”

    松田转头“海音寺小姐呢?”

    海音寺小姐的眼神落在不知名的半空中,肉眼可见的是在走神。

    松田阵平……

    “那就这样吧,”他起身,“我没点单,也就不留钱了,两位慢用吧,我还要去联系其他伙伴。”

    说完,他甚至彬彬有礼的躬了下身,才拿起外套出了门。

    门外。

    松田阵平快步走回之前那台贩售机所在的小巷,靠近拐角后,才猛的松了口气。

    他的手不自觉的捏紧手里的衣服,面色严肃的拿出手机。

    “喂,班长?”

    听到伊达航的声音后,松田阵平的声音总算稍微轻快了一些。

    “我在哪?百货商场这边,护腕?护腕没买,我路上遇到了其他的事情,冰帝那边暂缓,我等下准备回趟学校,有事情要报告给鬼冢教官。”

    电话里,伊达航吁了口气,说刚好。

    “你从地铁站前的林荫道穿到后面这条街来吧,降谷叫了车,我们一起回学校。”

    他这话说的倒是沉稳可靠,但背景音里,明显能听见属于降谷零的声音,正气急败坏着骂人“脑子进水了吧?!”

    骂的应该是萩原。

    松田很快听到了自家发小还嘴的声音。

    之后,又传来了易拉罐砸在铁栏杆上的声音,路过车辆按喇叭的声音,再加上诸伏景光插都插不进的劝解声,很有一番后现代情景喜剧鸡飞狗跳的味道。

    松田阵平听着一言难尽的吵闹声,浸透后背的冷汗,不知何时慢慢的回复了暖意。

    店里。

    海音寺千秋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的系统面板。

    [账户余额974713681]。

    因为日常生活有在花钱,小额度的数字变化她从来没用心记过,但在松田阵平嘴里,海音寺千秋分明已经卖过房子、买过产业、交过管理费了。

    鉴于凶杀案中受到了一定的胁迫,她还从河田氏的资产中,拿到过一笔人身赔偿金。

    所以[为什么额度栏从来没提示过我变化?]

    按照她之前总结的动态恒定理论,卖房子后拿到现金,她账户应该立刻就会减去相应的金额的!

    [这到底是什么原理?]

    系统昨天才经历过一次“世界之战”,反应比过去慢了差不多有一秒。

    它表示[金额只是表象,您获取的是爱。]

    海音寺千秋[……我当初明明就没有选爱啊?]

    这回没等系统开闪,她就先一步想起了系统展示过的运行机制。

    ——只要对世界具有影响力的人,在精神松动的情况下,做出了符合主动给予这一概念的行为,系统就能从中薅走一定的相关能量,将其找补给宿主。

    钱,只是被选定出的一般等价物。

    而“爱”造成的精神松动,是获得一般等价物的前提。

    哪怕混沌冗杂,“爱”依旧是爱。

    爱是收不回的。

    不。

    要不是系统的非常规操作,爱本来都拿不走!

    余额栏里显示的,既是她骗来的钱,也是别人肯为了她动一动的心。

    显示里的账面再来来回回,只要不是她本人操作,那就永远都只是普通的金钱交易罢了——

    如果说等价之等价的能力,强调的是系统余额的动态,那这一点,就是隐形肯定了系统余额的恒定。

    合在了一起,才是完整的动态恒定。

    ‘还好。’

    海音寺千秋的第一反应就是松了口气。

    ——之前还没想到这个,不然等恐|怖|分子or咒灵or诈骗犯毁了她的某片不动产,突然少了笔钱才发现,那才叫亏大了呢!

    旁边。

    随着上菜的侍者次第离开,五条悟看面前柚子刨冰,脸色如临大敌。

    冰沙上浇了很多的酱。

    老店的果酱,味道显然区别于牙膏清洗剂和香精,散发着一股清爽微酸的苦味,合理怀疑制作时除了柚子皮屑外,还保留了大量的白瓤。

    是让甜食控束手无策的味道。

    旁边,海音寺小姐走神还是依旧在走神,但闻到食物的香气后,还是拿起了勺子——

    然后咵嚓一声戳进了碗里。

    那力道,感觉能从冰下捅出血来。

    五条悟咬着勺子看她,试探着伸手去够被忘在桌边凤梨茶。

    她没反应。

    大男孩于是松了口气,抠开盖子后,把茶水倒进了手边的玻璃杯,试图用杯底那些未化开的果酱,让冰品变的更甜一点。

    我好难哦。

    大少爷含着勉强能入口的冰品,自觉已经体贴到了让人无地自容的程度——

    然而猫一点反应都没有。

    半晌后,突然听到她说“我个家里蹲就算了。”

    那声音轻且飘忽“悟君不是天天都在外面跑,任务还和警方有关吗?”

    除了刚才的证件,之前夏油杰还提过,他们可以借用警方的名义,调动公共场所的监控。

    海音寺千秋“你……也完全没有注意到这条新闻吗?”

    五条悟……

    五条悟心说最近夜蛾突然通知说要有大任务,他的耳朵都快被老橘子们念叨的正论塞满了——

    以及“边角新闻罢了,我为什么要花时间关注?”

    他被酸苦的味道搞的心情超差“你以为自己很重要吗,新闻写的那么含糊,一点即视感我会注意的到?”

    海音寺千秋一愣,居然觉得挺有道理,她本来也不是想追究什么,于是点了个头就过去了。

    结果五条悟“……”

    那是个反问句啊!

    大少爷震惊的咽下了一大口超苦的果酱你的关注点不应该是我发脾气了吗,语气这么遭都听不出来,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吧?

    海音寺千秋还真不是故意的。

    她从接了那通电话开始,脑子就是懵的,行事逻辑稀碎。

    最终该套话的没套话,直接让他走了,该询问的也没挑对时候,跟全程都在走神一样——

    就连五条悟这里的分寸感,都被忘了个精光,加上昨晚那通过界操作,可以说是已经在危险边缘大鹏展翅了。

    海音寺千秋现在想的是河田夫妇对我来说是什么?

    她认真的想,想啊想啊想。

    ——当然是工具人啊还能什么!

    这股厌烦从来没掺过假,尤其在两边都一言不合要杀人后,这俩人对她来说,简直是嚼没味的口香糖和甩了扔的鼻涕虫。

    一对卧龙凤雏。

    但……

    “死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也猜到了当初那个搞袭击的酒厂,不是发现了她的异常所以找上门。

    而是为了找上河田家的门,所以才在人际关系里,挑中了最合用的自己。

    所以新闻被模糊处理也有的解释——

    当初觉得贝尔摩德来者不善,回头又遇到车祸堵路,她是当机立断报过警的。

    警讯中心的记录都能摸,八卦新闻不小意思?

    事实上并不小。

    警方快速结案,是为了拿它转移注意力;

    但因为贝尔摩德心情巨差下的非暴力不合作,酒厂不得不花费更多的心思,去做超复杂的利益置换,让这条新闻同样被转移了注意力。

    但这会儿,对此一无所知的海音寺千秋稍微顺了下逻辑,想那我这算是被口香糖和鼻涕虫牵连了吗?

    不。

    海音寺千秋在心底捶了自己一把怪受害者是什么毛病?!

    烦人归烦人,膈应归膈应,她好歹拿了人家十亿——

    ——按市价,花到6000万上,完全可以让牛郎枕营业到包月了。

    她已经有意在相处时扭曲了双方的关系,使付出和回报极度的不对等,索性这种事情到底牵扯到感情,只要你情我愿,旁观者就无从指摘。

    结果……

    “死了?”

    海音寺千秋没想过靠死解决问题的。

    再说明白点,在那对夫妻神展开,搞出套娃凶杀案前,她甚至是准备好聚好散的。

    你想想她当初凹的人设,离家出走的少女唉!

    多么进可攻退可守的一个身份。

    该提桶跑路的时候,在花心思写份模棱两可的感谢信——

    河田斋人到中年,对路遇的貌美少女产生朦胧情感,了不起自己用词暧昧点,总归能给人留段遗憾但美好的记忆不是?

    再说河田美智子。

    当夜,她站在月光下,看女人仓惶跑走的背影时,一半心思想的是ok这波搞定了,另一半,想的却是等我哪天提桶跑路前,一样要带她去看个萤火虫或是烟花什么的,当告别了——

    结婚半辈子还没浪漫过一次,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感觉都太可怜了。

    可是。

    “怎么就死了呢?”

    海音寺千秋终于找回了一点错位真实感。

    ‘那酒厂是垃圾吧?’

    随着这个念头而来的,是汹涌无边的怒火——

    杀人就算了,还要顶着他们心爱之人的脸去这么诛心不怕遭报应吗?!

    一只冰凉的手贴上她的脸颊,海音寺千秋被冰的哆嗦了一下,顺着力道抬头后,正对上五条悟惊讶的脸。

    “……你居然真的有触动?”

    那不然呢?

    海音寺原本可以答个“是”字就让问题过去,但这一刻,她突然就很烦这种被当做非人来观察的感觉,于是冰凉凉的一笑,说怎么“不行哦?”

    五条悟墨镜后的蓝眼睛闪着细碎的光,表情像是小学生第一次知道了世界上没有圣诞老人,连语气都带着些轻飘

    “这么说,你其实也能搞懂爱?”

    海音寺千秋说我本来就懂——

    她烦躁之中生出股没由来的恶意,反问“不然你以为我在对杰君做什么?”

    这句话是故意的。

    但五条悟的反应和想象中截然不同。

    他很突兀的愣了一下,然后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奇异的空白状态。

    那感觉,就好像一只喵喵喵叫了一路大猫突然定住,神情费解的太认真,皮相又太好,加上那双苍天之瞳,居然生出股莫名的洁净感来。

    海音寺千秋看了他一会儿,心底的恶意突然就没趣儿了。

    她说好吧“我不爱夏油杰。”

    残存的一点烦躁中,海音寺小姐眉头皱紧,破罐子破摔的说“他都没有爱我,我干嘛要爱他?”

    同一时刻,她脑子里想的却是美智子虽然有病,但确实是爱我的。

    河田斋应该也算是爱的。

    ‘但爱我我也不是必须要爱回去的吧?’

    惹麻烦,自顾自,感觉良好;

    张嘴就是生孩子,抬手就想要杀人——畸形吧他们?

    但想到这里,她莫名又觉得以那俩人有病的逻辑来看,这些行为其实反而代表着爱。

    海音寺千秋……

    玛德思路差点被带着跑偏了!

    她冷静的焦躁着,深吸一口气后,点开了系统面板的右半边,看向了那枚孤零零飘在道具栏里的硬币。

    深处手指碰一碰,闪着微光的硬币轻晃。

    她一瞬间就平和了。

    嘴巴里久违的砂糖颗粒甜蜜的味道,像是咬住了黄油充足的酥饼边沿,整个人都跟着酥脆的咔擦声松弛下来。

    这是很好很好的爱。

    可以欣然接受,可以告别惋惜。

    回忆时使人平和,连遗憾都带着动人的边角。

    呼。

    海音寺千秋长长的舒了口气还好有个正常的当参考,可不至于什么玩意儿都往真爱上靠。

    碰上这种事是她倒霉,气愤惋惜可以有,瞎亏欠就是脑子有坑了。

    她丢开乱七八糟的念头后沉思了三秒钟,结论是她悲伤其实都怎么不悲伤——

    但酒厂必须要死。

    现在,立刻,马上。

    最迟今天结束!

    死!

    想通后世界都开阔了。

    海音寺千秋看向虚浮的面板,发自内心的谢谢这枚硬币。

    谢完思绪微转,免不了生出一些惋惜来。

    “这要是扣子就好了。”

    冥冥中她听到似乎有人在问“突然提扣子做什么?”

    海音寺千秋脑子虽然不懵了,但大半还沉浸在回忆里,此时想起四宫告别时的话,就回答“因为扣子代表心脏啊。”

    她明明拿到了一颗很好的心,最终固化形象却是硬币。

    四宫小次郎看似给出了500円的谢谢惠顾,其实还是付出了心。

    都不完美。

    海音寺千秋叹了口气,在六眼的视觉中,她周身的咒力波动,重新变的晦涩但悠长起来。

    咒灵本质是情绪生物,虽然海音寺千秋正常的简直就是个人,连咒力稀薄程度都并无特异。

    但五条悟是有换位思考过的。

    如果有个人,趁他不在钻空子,顶着他的脸,杀人,谋夺财产,然后还去高专骗了杰和硝子,闹到上新闻……

    咦。

    这种事情不要乱想,想多了他一发苍打出去,伤不到作死的假想敌,伤到无辜的花花草草就不好了。

    所以五条悟看海音寺千秋只有一个感觉

    她肯定很生气。

    哪怕表现的很平和——

    醒醒,海上越是风平浪静,底下越容易波涛汹涌的好吧?

    五条悟就想她这波是气疯了吧?

    结果现在一看,不知道回忆起了什么,居然整个人都平和了下来。

    好奇。

    大少爷在好奇的间隙里,不自觉的舔了舔左侧的口腔内壁,总觉得嗓子里连绵不绝的漫着一股苦味。

    ——果然是柚子冰沙里果酱的问题吧?

    五条悟看着面前快被吃光的冰碗,突然觉得烦,咣当一声推开。

    海音寺千秋猛地回了神。

    她跑偏的思路再次回归主线,寻思着我要去弄死酒厂。

    第一步,先联系她放出去的“员工”。

    海音寺千秋掏出联络器,打给伏黑甚尔。

    没人接。

    第二通。

    还是没人接。

    海音寺小姐拿着电话,有一瞬间露出了消费者想打去三一五晚会投诉的表情,心说实在不行,那我就只能在没有情报支援的情况下,杀上河田宅去硬莽。

    至于报警——

    醒醒,报警有个屁用。

    日本的死刑,有跟没有一样,自己动手还能求个念头通达,指望警察,那才真是憋屈死都听不到一声报应。

    “话说我的大招叫什么名字来着。”

    海音寺千秋久违的看向了自己半封印的技能栏“十方日落英这个吗?”

    同一时间,城市遥远的另一边。

    伏黑甚尔的手机开了静音。

    他站在洗手池前,正对着镜子整理自己鬓边的头发。

    走出洗手间,悠扬的广播声随之响起。

    “前往美国芝加哥的乘客请注意,您乘坐的fh1231班次……”

    显然,这里是机场。

    伏黑甚尔穿着身和习惯不太搭的休闲服,走过拐角,和一位戴着墨镜的外国女士贴面打了个招呼。

    之后两人相伴逛起了免税店。

    他本人外语不算流利,但交流却热火朝天,两人买了一对情侣手表,戴起来后手挽着手,一起进了贵宾候机室。

    没一会儿起航时间到,外国女士依依不舍的上了飞机。

    有看出不对劲的地勤抽空上前,礼貌询问“先生您还有事吗?”

    先生跟听不懂暗示一样,既不展示自己的机票,也不安静离开,反而在贵宾室内环视一圈后,抬手指了下对面。

    他说“我跟那位是一起的。”

    地勤顺着手指的方向转头,看到了位正百无聊赖磨蹭指甲的女客人。

    女人闻声“嗯?”了一声,意外但还算饶有兴致的抬了下眼,正正对上伏黑甚尔。

    ——他结婚时才洗的档案,人生经历全是现编,照片也不是本人,就连婚姻届上的签名,都是孔时雨帮签的。

    龙舌兰倒是见过正脸,但他那队人不是全军覆没了吗?

    所以在贝尔摩德眼中,这一眼,看到的只是个稍微有点趣的英俊男人罢了。

    她挑眉“你是准备勾搭我当新的金主吗?”

    男人歪头笑了一下,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地勤眼见这是对上眼儿了,也挑了下眉,后礼貌的微笑退开。

    类似的事情他们这里可见过不少,就几天前,还有在入口附近徘徊的少女,直接跟着人上飞机走了呢。

    贝尔摩德看着远去的制服背影,用英语说“这也太体贴了。”

    语气说不上赞赏还是嘲讽。

    倒是男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自然走到她身边坐下。

    他贴的很近,但姿态并不曲意逢迎,胳膊搭在她身后的靠背上,感觉像是直接把人搂在了怀里。

    然后他往下出溜了点,自在的翘起了腿,乍一看,坐姿居然十分的大爷。

    贝尔摩德原本的怒火被升起的兴味压下去一些,看了他一会儿后,抬手碰了碰他嘴边的疤痕。

    “你对之前的金主也是这种态度吗?”

    男人说“不啊。”

    他虽然长像称得上凶悍,笑起来却有股异常妥帖的甜蜜“带我进来的那个,只是刷票工具人罢了,何况……”

    伏黑甚尔也抬手,摸上了她的脸“忘了吗海音寺小姐,我的大金主一直都是你啊~”

    贝尔摩德第一反应是——

    倒霉遇到熟人了?

    下一秒后颈刺痛。

    排山倒海般的眩晕后,贝尔摩德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力。

    伏黑甚尔坐姿都没怎么变,手一揽,就让女人靠进了自己怀里。

    她微弱的挣扎了一下。

    但是也没办法啊(摊手

    这种场合,不能用让人彻底失去意识的药,因为机场、尤其是机场贵宾区的安保,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让你把失去意识的乘客擅自带走——

    事后要出问题了,你讹人怎么办?

    伏黑甚尔用眼角扫过厅内人员的站位,揽着女人的腰,自然的贴近了她的脸。

    这是一张属于海音寺千秋的脸。

    记忆里,长着这张脸的女人,似笑非笑的指着自己你看看清楚哦甚尔君,摸着良心说,这是一张需要给钱才能睡到人的脸吗?

    伏黑甚尔嗤了一声“所以这还是我占便宜了?”

    占什么便宜啊,面具而已,皮下明明是另一个女人!

    算盗版吗?

    可盗版是奥斯卡影后唉!

    类似的念头来来回回,伏黑甚尔还是莫名觉得亏。

    但拿钱办事嘛——

    下一秒,男人倾身,贴唇吻了上去。

    贝尔摩德在剧烈的眩晕中,下意识揽住了他的肩膀。

    伏黑甚尔的拇指不动声色的按在女人后腰。

    药物虽然放慢了她的反应,但剧痛应激的本能还在,于是搭在男人后颈的手指不自觉收紧,因为力道不大,看着跟调情一般。

    就这样,两个“意识清醒”的成年人,顺理成章的离开了贵宾厅,消失在了旁观者或心照不宣、或鄙夷不定的目光中。

    又一刻钟,一位戴着白手套的专职司机来取消了那位海音寺小姐的航班,并在一连串合乎手续的登记行程后,取走了她的行李。

    半个小时后。

    孔时雨推着三个大箱子走到车旁,冒充司机用的白手套被他别再了腰带上。

    打开车门一看,副驾驶上没人。

    伏黑甚尔难得坐在后面,身边靠着的“海音寺千秋”,显然又被补了一针,已经彻底晕倒了。

    女人原本光滑的左边脸颊上,惊悚的掀起了一大块的皮。

    皮下还是皮,但整体有些发红,显然是某些人好奇心加手贱,薅了一把不说,使的还是蛮力。

    孔时雨“我原本还想研究一下她这个技术的,因为完全看不出痕迹,现在让你这么一弄……”

    伏黑甚尔不以为意,“你好奇我就不好奇吗?”

    “用手摸都摸不出来差异,搭档你确定这真的是纯技术流,不存在异能辅助?”

    说完又要上手扯。

    孔时雨“……”

    求你了祖宗,给我留个尽量完整的研究素材吧。

    他生无可恋的翻完白眼,再看过去时,伏黑甚尔已经撒开了她的假发套,正给贝尔摩德补药。

    “第几支了?”

    “三。”

    孔时雨闻声皱眉“虽然她的身体状态存在异常,但剂量也不必这么狠吧?”

    迷|幻|药而已,都让他用出了安眠药的效果了。

    伏黑甚尔无所谓的丢开针头,说“我为的就是让她安眠。”

    再准确点说,他是不敢让她醒。

    做杀手其实经常碰到这种事——

    任务目标先问是谁派你来的?

    等你答了,又问他给了你多少钱?

    这时不管你答是不答,对方都有很大概率会说我给你三四五六倍,你放过我,再回头去把下单的那人杀了——

    对伏黑甚尔这种可持续性身无分文的野狗来说,称得上是振聋发聩的人性考验了。

    眼前这个女人,主业是好莱坞的演员,片酬以千万美元计,但凡出价,肯定够高。

    但伏黑甚尔这波搞酒厂,主要是因为酒厂要动伏黑惠。

    而为了小鬼,他是一定不会接受买通的——

    都不能接受了,还要听到十分让人心痛的价位,那不自己折磨自己吗?

    伏黑甚尔先生掏出了情报屋大众款的联络器,准备联网赌个马什么的,转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开机,解除静音。

    好嘛五个未接电话。

    伏黑甚尔看着来电显示哟嚯一声,正准备回拨——

    嗡嗡嗡。

    金主小姐的第六通电话来了。

    一小时后,某片烂尾多年的近郊厂房仓库。

    孔时雨和伏黑甚尔先后下车,而他们亲爱的金主小姐,已经静静的等在了门前。

    孔时雨……

    孔时雨哇哦了一声“我是眼花了吗,她背后站的那个人,怎么那么像五条悟?”

    “像什么像,”伏黑甚尔呵呵一笑“那就是五条悟。”

    门边,长得很像五条悟的五条悟君,显然早就看到了他们。

    但比起就海音寺千秋嘴里我买|凶|杀人的雇员这种身份,他显然对被提溜着的另一个“海音寺千秋”更感兴趣。

    伏黑甚尔把人丢给了孔时雨,有意无意的避开了和五条的接触。

    他走到金主小姐身边,颇显意外的啧了一声。

    “电话里明明语气很凶的样子,但现在看看,你心情还不错嘛?”

    海音寺千秋闻声瞟了他一眼,没说话,保持着沉默的状态,跟着孔时雨走进了他们之前就安排好的据点。

    这片其实也是烂尾楼,库房里堆积着破损的建材,还有一些大概是流浪汉丢下的生活垃圾。

    贝尔摩德被随意的扔在了地上。

    因为脸上那块异常的皮肤,和本身就兼具了异常感的美丽外表,乍一看,简直像座因为破损而被遗弃的蜡像。

    可惜,在伏黑甚尔和孔时雨的原计划中,今天并不是交货日。

    “我们还需要花时间审一审她。”

    孔时雨说“酒厂的情报很杂,他们看似是地下组织,其实更像是财团,喜欢以嵌入当地政治经济循环的方式,稳扎稳打的发展势力,挑中河田家,一多半是为了农协里的委员席位。”

    日本这边隐形的世袭机制太多,社会资源永远属于第一批坐在桌边切蛋糕的人。

    “这位贝尔摩德小姐在组织内地位很高,除了情报,我们还需要搞清楚一些,嗯,像是私人账户,海外安全屋什么的。”

    孔时雨顿了顿,表示“任务期间的额外收入有定例,因为耽误了您一定时间,我们会分出两成左右的金额,当做她的死亡滞纳金。”

    那也是一笔不小的钱了。

    结果海音寺千秋跟没听见一样,只是静静的盯着地上的女人看,一言不发的看了很久。

    伏黑甚尔心说这下坏菜了。

    他压下一心算钱的孔时雨,硬着头皮跟金主小姐晓之以情“我们不要图一时之快喽。”

    “那个朗姆去了国外,具体哪里还需要打听,你哪怕不想报复整个组织了,最想弄死的三个人总得集齐吧?”

    “孔最近进了不少药,审人速度很快——”

    “快”子还没说完,身边一直默默静立、却给人一种山雨欲来感的海音寺小姐,突然笑着睨了他一眼。

    明眸善睐,春暖花开。

    偏偏这一眼里,半点温度都没带。

    海音寺千秋线条极和谐的眉目间,充斥着虚假的平和美丽,和美丽之下包装精美的恶意。

    伏黑甚尔眼前幻觉般的出现了刺痛,尾椎处泛起一阵应激的战栗,条件反射的冲她吹了个口哨。

    哇撒带感唉。

    黑发男人的脸上露出了来自同道中人的赞许就这一眼的水平,她但凡决定包养他,睡资部分可以直接打八折!

    折完抬头,正正对上一双神色不善的六眼。

    伏黑甚尔心底一动,突然吹了个更轻浮的口哨。

    简单却有效的挑衅。

    眼见空气微妙的要僵住,微弱的呻|吟声却恰到好处的打断了即将成型的对峙。

    是贝尔摩德要醒了。

    解药见效不算快,她从漆黑的意识深海中慢慢浮起,眼皮厚重的像是抹了胶水,努力许久,才重新睁开了眼睛。

    然后眼前以亮,看到了个笑容和善海音寺千秋。

    ——哟呵,我这是死了吗?

    下一秒触感同步回归,冷硬的地板告诉她她还活着。

    贝尔摩德保持着被绑住的姿态,淡定的环视了一圈室内,很快略过机场搭讪的男人,将注意力落在了身前不远处的五条悟身上。

    她记得这头白发。

    琴酒拿来的文件里,曾经夹杂过一张糊妈不认的监控截图,图里的主人公,就是这个白发男人。

    ‘是被含糊其辞过的本土大人物呢。’

    贝女士居然不觉得意外——

    在她的直觉里,海音寺千秋的某部分性格,和她应该是有重叠的,而像她这种性格的女人,一般情况下也不会轻易就死了。

    ‘所以黑市上的消息也是假的。’

    琴酒说,是本土大的人物在他们出事那晚逮住了她,但就现在这个情况,大人物摆明站在她那边。

    所谓的死讯,要么是纯粹糊弄下人,要么就是走过后门,上头找了个倒霉蛋替她去死了。

    贝尔摩德努力的坐直起来,无奈的叹了口气。

    “海音寺小姐现在这样,是要找我报仇吗?”

    态度居然很坦然。

    贝尔摩德仰脸,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好笑的说“眼神这么惊讶做什么,被抓也不是第一次了,我只觉得有点倒霉沮丧,不行吗?”

    ——打一开始,这任务就不是主动要的,说好的度假,结果一堆波折,好不容易买票偷跑,准备回美国,还被人在临门一脚前给麻袋了。

    伏黑甚尔啧了一声,说麻烦了“这种性格的最不好对付了。”

    他寻思着实在不行就只能靠药了,不过药打多了人要出事的,要是傻成了一颗白菜,说不定会影响金主小姐最后杀|人时的快|感获取。

    此时,静静看了她很久的五条悟突然说话了。

    他觉得哪里怪怪的。

    “什么叫怪怪的?”

    五条悟没跟他解释,反而走到近前,推起墨镜,更认真的观察起了女人。

    贝尔摩德仰脸看他,一点不显狼狈。

    “你的眼睛还挺好看呢,”她笑着问,“是混血儿吗?”

    五条悟“嗯哼”了一声,突然伸出手指,点在了她的胸口处。

    “这里。”

    男孩费解的蹲近了些,问“这里藏着什么东西?”

    伏黑甚尔……

    伏黑甚尔微妙的有点想炸毛,心说你是质疑谁的专业水平呢?

    “带她上车时我就搜过身了,什么都没留下。”

    五条悟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说我想起你来了。

    “禅院的那个零咒力,对吧?”

    他也不是故意嘲讽谁,平铺直叙道“你看不见,就学学听别人的话啊,你是禅院出身,不至于还要在这种事上质疑六眼的判断吧?”

    伏黑甚尔的眼神有一瞬间变的超凶,然而五条悟视若罔闻,甚至欠嗖的笑了下,冲他眨了个巨利索的k。

    眨完转头,看着贝尔摩德继续摸下巴。

    “真的好奇怪啊,”他说“来源并不是你本身,却和你的身体形成了完善的循环——这是哪里来的力量?

    他指尖出现一丝咒力放出的痕迹,兴致勃勃的试图研究一下。

    结果biu的一声——

    伏黑甚尔上前一步,直接给贝尔摩德脖子上扎了一针。

    五条悟……

    五条悟同样在某个瞬间露出超级冷漠的凶脸,但伏黑甚尔和他一样无视掉了。

    男人丢开针头,满不在乎的回了他一个更欠的k,说“任务期间一切从简,我们没有满足你探索欲的义务,时间就是金钱啊小少爷。”

    贝尔摩德抗药性奇强,一针效用有限,伏黑甚尔纯粹是为了膈应人才扎那一下,之后他专门找孔时雨拿了第二支药,都注射了后,才开始询问相关内容。

    贝女士今天都被扎五下了,再有抗药性的身体都经不住这折腾,哪怕重复问话,她回答起来也颠三倒四的,并且很快就恢复了清醒。

    ——反正大致说来,这就是个类似于灵魂节点的东西,可以在必要时帮人重启。

    伏黑甚尔光棍的表示“没听懂。”

    “还有重启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抬脚碰了碰女人的小题,“她是个机器人?”

    “和机器没关系,就是一种印记而已。”

    说话的是刚刚才进来的孔时雨“可以让灵魂在消亡、也就是人死的瞬间,被刺激出巨量的精神力,然后像是电脑重新驱动一样,瞬间恢复死前的状态。”

    伏黑甚尔一顿“你知道?”

    “算是知道吧。”

    孔时雨的表情也比较稀奇“这个之前是欧洲,具体点德国吧,那边流行起的都市传说。”

    “就是上世纪初,异能大爆发的前期,说是德累斯顿那边的研究所,挖出了个子弹还是匕首什么的东西,有让人死而复生的能力。”

    之后新生的异能者间爆发了第一次世界级大战,间接催生了超越者这个概念,德累斯顿的研究基地在暴|乱中消失。

    “但那里流出过不少试验品。”

    “其中有一类,说是复刻了那种子弹炼金道具的功能,可以使人先死一次,然后在火焰中复生——”

    “生”字没完,伏黑甚尔倏的捏碎了手里的针管。

    孔时雨瞳孔一缩“这只是都市传说而已!”

    他的声音里多了些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慌乱急躁“类似的事情多了去了,根本确定不了真假,日本这边还有人鱼肉吃了能长生不老的说法呢。”

    事发之前谁知道真假?

    贝尔摩德的指节微微攥紧,用略显惊讶的语气说“你们还挺识货的。”

    五条悟“笑虽然还在笑,但她好像急了哦。”

    伏黑甚尔瞥他一眼,说正常的,“怕死是生物的本能。”

    ——就算是所谓的“伟人”,留名史书,心理上坦然接受了必将牺牲的未来,在死亡到来的那一刻,依旧会有生理上的应激反应。

    伏黑甚尔看向贝尔摩德。

    “这个女人还达不到完全不在乎死亡程度,只是有恃无恐罢了。”

    说完,他原地蹲下“所以……你们这个组织,是真的找到了传闻中的东西,而且试验过,确定它是管用的?”

    贝尔摩德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在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后,突然问“你是想复活心爱的人吗?”

    空气突兀的顿了一下。

    伏黑甚尔这一瞬间想的是这里我该生下气吗?

    想完,答案是没必要。

    他的态度,孔的反应,客观来说都不算隐晦,这个女人在酒厂里貌似是搞情报的,观察力在水平线上,能以此推测出他曾经无力的面对死亡,是很正常的事情。

    ——反正也没有提起她的名字,没有猜出她的身份,仅仅猜出这件事,也不过是多一个人,知道他曾经有多无用罢了。

    这样算不上亵渎吧?

    伏黑甚尔想既然没亵渎到她,那就没必要浪费精力去生气。

    于是在短暂的冷场之后,黑发的男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接着露出了一个颇为嫌弃的表情。

    “看来这种复活的局限性很大哦。”

    伏黑甚尔啧啧有声“发现有被杀的可能性,立刻开始挑动对立,你提起这件事是什么意思,指望靠帮人复活这种空话,拉拢我和你一起反杀雇主吗?”

    态度直白到了让所有人都会一起尴尬的地步。

    但说话的人本身反而不为所动,语气嫌弃中多了点疲懒“这个东西除了死而复生似乎不加战斗状态,所以处理起来简单——”

    “杀你两次就好了。”

    他说的大概是对的,所以贝尔摩德选择了静默。

    然后伏黑甚尔又转头去问五条家的小鬼,“如果这种能力的来源是物品,你能不能把它取出来?”

    五条悟“怎么,你怕死哦?”

    伏黑甚尔没答。

    他死不死的其实无所谓,但最近的经历让他觉得大环境真的变了,做个小学生也挺危险的,就伏黑惠那个哭都不会大声哭的性格,能多条命就挺好。

    结果贝尔摩德说“不行。”

    她原本还觉得有对话的机会挺好,可以见机行事,但见机见着见着,掀她底牌就不说了,怎么还有种要拉她去活体解刨的感觉呢?

    女人深吸一口气,试图说服伏黑甚尔,“这种印记的原型是一种子弹,子弹本身就是杀人的东西——”

    “这种事就不用跟我解释了。”

    伏黑甚尔是个相当符合御三家平均水平的科技侧文盲,这种事一听就犯困。

    五条悟倒不文盲,所以他的关注点是“你这么快失去兴趣了吗?”

    “那不然呢?”

    伏黑甚尔耐心有限“看她紧张的样子,知道不能拿来用就行了,细节不在我的关注范围内。”

    对他来说,只要这个东西没法变成伏黑惠的护身符,那就只是需要他费工夫多杀一遍人的过度包装罢了。

    五条悟无可无不可的点了下头,和伏黑甚尔不同,他是真的感兴趣——

    尤其是这个循环节点!

    新奇中带着些莫名其妙的点眼熟,再细看,居然有点像是昨晚在坏女人腰后上看到的东西。

    等等。

    这么说昨晚她是被酒厂的人袭击了吗?

    五条悟意识到很久没有听到坏女人的声音了,正想转头去看看她,耳畔热气逸散,突然传来的“砰”的一声枪|响。

    在千万分之一的时间里,六眼赋予他的全方位视角,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子弹出膛,看到它以相对的慢速划过眼前——

    然后倏尔穿透肉|体。

    噗嗤。

    骨骼肌肉破损的细响,和出膛的声音相差不过半秒,几乎是叠加着涌入耳蜗。

    破损的动脉喷出热血,溅在五条的脸上,又隔着无下限流下来。

    伏黑甚尔“喂喂喂”的摸了把脸,松手把失去呼吸的女人扔在了地上。

    贝尔摩德公式化但还算鲜活的笑容,至此彻底僵在了脸上,胸前露着个模糊的血洞,很快在地上流出了一片血泊。

    尚未失去活性的肌肉群不规则的抽动,露出的金发和眼眸一起归于黯淡。

    这是——

    死了?

    五条悟愣愣的转头。

    几步开外,一直沉默着旁听到现在海音寺小姐,正用小指拎着抢拖,鼓着脸颊抬头,神色悠然的舒了口长气。

    世界美好,心情舒畅。

    感觉到他们的视线看来,女孩眼底雀跃带光,然后极自然的眯眼笑了起来。

    那神情是畅快的,可爱的,甚至是天真又充满稚气的。

    “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啊……”

    海音寺千秋丢开枪,自然的上前两步,站在尸体前,拿脚碰了碰女人的尸体“反正她有两条命呢——”

    “既然还能活过来,那在审问之前先让我杀掉一次出出气,不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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