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世界再见陌生人
贝尔摩德不喜欢怯生生的孩子。
她是个光芒四射的女人, 中意的孩子自然也是那种聪明伶俐、敢玩敢闹的类型——
哪怕性格偏静,也得是【安静羞涩】,而非【胆小懦弱】。
照片里的孩子长的其实不错, 哪怕瘦的过分,依旧能看出骨相优越。
但就是, 怎么说……
太黯淡了。
像是只连哭都不敢发出太大声音的猫,只适合蹲在街边的纸箱子里, 在连绵的阴雨中悄然失去呼吸。
“不过被太阳照到就会有机会变好吧?”
琴酒临出门前,突然听到身后的女人开了口。
可回头去看,却只有她拎着照片一角, 随手将其飞出去的剪影。
“可惜了。”
贝尔摩德女士仰首盖住眼睛, “我也是需要别人分了阳光来照耀, 才能稍微温暖一下的人呢, 对你无能为力了哦。”
第二天一早, 法务部的人上了去横滨的车。
贝尔摩德盯着汽车远去的尾灯看了一会儿, 顶着海音寺千秋的脸, 正大光明的去了警视厅。
其实结案后当事人需要办什么具体手续,她完全不知道——
不过“海音寺千秋”现在的对外形象,是个身家十亿起跳的年轻富婆, 请个贴身助理什么的,到也正常。
她的助理是组织安排的人。
虽然没有代号,但专业素质过硬,轻易就处理好了所有的杂事。
贝尔摩德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警视厅的会客室里喝茶,只需要在该签字的时候签字, 在有人来询问她“明白了吗?”的时候, 答一声“明白了”就好。
时间匆匆一上午。
嗡嗡嗡。
桌前的女人百无聊赖拿起手机。
【官方似乎叫了记者】
发信人是gin。
女人看到这里, 略显轻佻的扬了下眉, 满不在乎的回他:
【要么,你去把他们处理了,要么,我就在记者面前演上一场好玩的,至于后果如何,大家各自承担怎么样?】
回完直接关机。
事实上,这本来也不是个选择题——
是威胁来的。
贝尔摩德女士想:自从这次来了日本,简直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的!
琴酒对她来说也许曾经个有趣的男人,但在毫无分寸的“管”了她这么多回后,讨厌程度已经和朗姆不相上下了。
午饭是警方提供的咖喱。
贝尔摩德其实不太吃的惯,但海音寺千秋这个女人,做什么都有可能很随意,只有吃东西的时候超认真。
到了下午,繁琐的手续工作终于结束了。
贝尔摩德无聊的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了。
后半场大部分的时间,包括吃味道奇怪的甜口咖喱时,她都是靠着“照镜子”,靠着观察玻璃挡板上海音寺千秋的脸,来打发时间的。
“真是漂亮呢……”
“唉?”
旁边的警员听到小声的呢喃,不明所以的抬了下头。
然后正好对上了女人映在玻璃里的影子。
海音寺小姐并不很悲伤。
因为白得了一笔超过十亿円的财产,她的情绪里连后怕都有限,也没有在警方面前刻意伪装的意思。
据说河田夫人之前转赠的财物中,不动产大都位于关西,但最近几天,全部都被对方非常高效的置换成了东京的地产。
貌似还入股了一间研究美容药品的小成本工作室,一副人生高起点重开,随时准备大展身手的样子。
这次来办手续,她更是全程都将无聊摆在了脸上,现下对上了他的眼睛,突然毫无预兆的笑了下。
警员毫无自觉的僵住了。
在警方搜集到的资料里,这位小姐大多数时间打扮偏向传统,甚至会穿男性款式的羽织,再扎条不伦不类的腰带,好看也好看的非常随意。
但今天,可能是事涉命案的缘故,海音寺小姐在装扮上保持了最基本的庄重。
她穿了一身非常厚实的黑色长裙。
质地像是羊毛,款式接近修女,下摆的褶皱藏在内里,只有迈步走路时,才会出现花朵一般展开又合拢的效果。
明明是阳光灿烂的日子……
但她坐在这里,就好像把喧闹的办公室变成了阴雨绵绵的老式庄园,让人无端联想到古典小说中的葬礼,和失去丈夫后、抱着百合花站在墓前的女性剪影。
怎么说呢。
年轻的警员僵硬着低下了头,生怕触动什么似的轻轻呼了口气:感觉是再多看上两眼,就会嘴唇发着抖失态的程度。
贝尔摩德肉眼可见的被他取悦到了。
但是她什么都不能做。
海音寺千秋和她不同,那个女人没有在镜头前肆无忌惮展示自己美丽的习惯——
如非必要,她连笑都很少笑,走路时步态既不像猫、也不像鹿,对性感的外放简直堪称吝啬。
但她奇异的并不缺乏性张力。
美国女人撑着下巴,再次看了看低头后就再也不敢抬起来的年轻人,想:在她习惯的文化环境中,被大方坦然展现出的性感,可以约等于活力和热情。
那是可以直面、触摸、欣赏、甚至是大声称赞的。
但在海音寺千秋身上,就好像每一平方厘米的肌肤都笼罩着一层雾,稍微碰一下,就会冰的人指尖一凉。
但因为雾是水汽,冰凉之外,又会留下一闪而逝的濡湿痕迹。
就很——
贝尔摩德女士不是很会形容这种感觉。
可一旦让她刻意去模仿,又好像意外的得心应手,效果也出乎预料的好。
这种奇怪的契合感,总让贝尔摩德产生一种奇怪的错位偏差,就好像资料上那个形象,是朗姆又一次故意拿来糊弄她的,而真正的海音寺千秋,性格里绝对有那么一部分存在,和她异常的相像。
讲道理这个思路不能多想——
想多了,她甚至会在某个瞬间突然怀疑海音寺千秋根本就没死!
哎那可太吓人了。
差不多下午三点左右,手续全部都完成了。
一位穿白色衬衫的女士敲门进来,通知她可以走了。
“好的。”
贝尔摩德克制住了习惯性的起身动作,摆出个相当标准的官方笑容,抬手指了指桌面,然后说:“我的帽子。”
僵了快半个下午的年轻小哥登时跟按了解锁键一样,手忙脚乱的站起来,拿过帽子后,小心的递到她手边。
他甚至没敢抬头看她,动作间带着青涩的殷勤。
贝尔摩德笑容更大了些,但核心的礼貌感依旧不变,轻声的说了句:“谢谢。”
青年头更低了,手忙脚乱的说不客气,嘴角却忍不住挂上笑容。
你看。
贝尔摩德转身时,对着玻璃里的海音寺千秋挑眉笑了下:你的社交模式虽然简练高效,但本质还是太敷衍了,把控好尺度后,是真的很容易学。
【笑容温和,但本质是为了体面。】
【说话主谓宾齐全,但句意永远是祈使的。】
【绝不吝啬礼貌用语,但其实全不在意对方如何回应——】
“真是个活的相当自我的女人呢。”
不甚明晰的笑意,散在了政府部门喧闹的背景音里,轻微摇曳的黑色裙摆,晃动着划过贴着瓷砖的长廊。
海音寺千秋小姐沉默着走出警视厅的侧门,就像带走建筑上空一片满溢着水汽的灰色积雨云。
贝尔摩德姿态随意的站在初冬的阳光下,静静等助理开车来接她。
之后撑死再露面两次,“海音寺千秋”这个身份,就可以出国消失,然后彻底退出历史舞台了。
“但怎么回事呢……”
她抬手摸了摸侧脸:“我居然有点舍不得了。”
毕竟才刚刚揣摩好角色,居然就要退场了——
女人无可无不可的环视着周围的景物,因为她“友善”敦促的缘故,记者大概都被琴酒想办法引走了,侧门并不连接大道,只有一截通往后方建筑的水泥路。
一阵阵细碎的对话声,顺着风吹来的方向传近。
‘有人来了啊……’
贝尔摩德,不,那是几乎化为了实质的、海音寺千秋的影子,在看清了来人身影的第一时间,冲着林荫下的两人露出了个笑容。
是非常海音寺千秋的笑法,温柔,礼貌,但是冰冰凉凉。
她好像心情很好,也可能只是单纯的好脾气,在双方目光对上的档口,兴味盎然的眯起了眼睛,然后对着他们的方向摇了摇手。
是打招呼吗?
还是再见?
同一个动作,在同样的场合下,也可以有很多种理解方式——
可惜台阶上的漂亮的女人不会在意旁观者的患得患失,她招完了手,就像做好了谢幕的演出一样,头也不回的钻进了停在一旁的车里。
“我要尽快回美国去了。”
贝尔摩德唰的撕掉脸上的胶质层,然后卸下假发:“虽然演技理论不分什么高下,但我果然还是很讨厌体验派的事后感。”
过度入戏原本对她来说是天方夜谭,但死亡的感染力还是太强了。
“这毕竟是个差点杀了我的女人嘛~”
贝尔摩德女士晃了晃手上已经看不出原型的面具,“吊桥理论,死亡冲击,又或是别的什么?啊—啊—啊——”
她拖着长音,表达着莫须有的烦恼,最后懒洋洋的一抬腿,任性的将脚伸到了前座。
“之后的任务不要找我了。”
贝尔摩德完全没给琴酒反驳的余地,稍显习惯性的用起了祈使句,“就算是美国境内的事也不要找我,我要接片约,拍部新戏。”
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布满了莹红色。
“剧痛,会让人在神经痉挛的间隙里,产生各种各样的幻觉。”
海音寺千秋也许只是个捞女,哪怕追根溯源,她也只是个给异国政客当保镖兼情人的工具角色——
但剧痛美化了她的异能力,顺带美化了这个人本身。
‘尤其最后非人状态下看过来的那一眼……’
贝尔摩德女士喃喃自语:“那一眼可以算经典了。”
她翘在前座的脚稍稍一侧,不甚客气的踢了下琴酒的大腿:“你说我回去后,演个异种类的科幻角色怎么样?”
琴酒淡定无视了她。
女人于是自顾自的用手指点起了拍子:“实在不行魔幻的也可以,红色红色,啊,吸血鬼女伯爵吗?”
……
同一时间,侧门树荫下。
头顶半秃的教官深吸一口气——
“回神!”
说罢果断抬手,一巴掌拍在了年轻人的后背心上。
力道大的引出了一声“砰”样的闷响。
松田阵平被突然袭击捶到岔了口气,猛地“哇哦”了一声。
三秒后,他才姿势别扭的揉着发麻的肩背,后知后觉的吐槽了句:“这都什么鬼啊?!”
秃顶教官目前还是在职的警部补,一周才会去警察学校上一堂课,教简单的计算机操作和程序破解。
他算是技术人员,平时根本记不住大部分学生的脸,但却从不介意给有天赋的学生开下小灶。
显然松田阵平在他的定义里,就是“有天赋的”那一种。
所以中年人的语气还算轻松。
他说:“对方之前的反应有点太快了,基本上还看不清人脸呢,就已经在招手了。”
“所以比起搭讪,那更像是发泄好心情的小动作,也就是说,不论刚才走到这个位置的人是谁,她都很大概率会给同样的笑脸——”
“醒一醒哦,年轻人,”秃头教官用词还潮的不行,“‘ta喜欢我’可是人生三大错觉之一呢,不要自误哦。”
松田阵平掏着耳朵听他啰嗦,等他说完了,才撇嘴道:“我看着像是那种盲目自信的人吗?”
秃头老师一愣。
紧接着,他居然相当惊讶的“哇”了一声。
“盲目自信当然没有!”
教官道:“能做出这种自我评价,倒不如说松田君你有点盲目自卑了,明明天赋很好,长的也帅,还招小姑娘们喜欢的……”
中年男人边说着,边把手上的书往他的方向递:“不过一般小姑娘就算了,刚才那个——”
他欲言又止。
对面,松田阵平接过书,像是无意识的翻弄了一下,才问:“刚才那个怎么了?”
秃头老师后知后觉的拍了下额头。
“我都忘了,你们最近没在警校上课,消息都落后了。”
他曲了曲拇指:“就刚刚那个,是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杀妻案里,据说意外活下来的受害者。”
话音落下,年轻人捏着书脊的手不自觉的紧了一下。
“杀妻?”
秃头老师是老警察了,自然注意到这点微妙的细节,心说美丽的外表啊,果然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很遗憾,”男人说,“‘杀妻案’里那位可怜的‘妻’,已经在事发当天就死了,你看到的这位,是杀妻者的情人,换句话说,也可以把她看做是这出悲剧的诱因。”
“情人”两个字出口,松田阵平的肩膀果然如他所料的垮下来点。
秃头老师就很理解。
——人人都爱强调内在比外在重要,但谁又能一眼看穿他人的灵魂呢?
松田这次来,本身就是被“暗网”逼到没办法了,找外援来的,拿到了老师给的书后,目的就达成大半了。
双方于是道别离开。
年轻的卷毛警察夹着书,准备横穿草坪后,从前门离开。
毕竟前门有站台。
走到拐角处,正好听到几个交通部的女警察回来交班,然后八卦:“我当初就坚信她是无辜的,你看现在调查结果出来了,她果然是无辜的吧!”
松田君莫名猜到了她们是在说谁,脚步一顿:难道这里面还有隐情?
在等八卦的间隙里,猫在墙边的松田君还拨冗分析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心态——
——果然就是外表影响了观感吧?
外表精致的餐点,会让人产生其必然美味的初印象。
同理,外表美好的女人,也会让人下意识想相信她是个好人。
松田阵平想完还愣了一下,觉得过去居然都没发现,自己的思维惯性也是如此的流于表面!
“但这也是人之常情吧?”
卷毛男子无所谓的耸了下间,他确实很想了解,那就听一下好了。
结果……
结果这里头并没有什么苦衷剧情,小姐姐们只是很普通的在八卦而已。
而一开始发言的那位,她觉得海音寺不会是嫌疑人的理由也很简单——
“长了那样的一张脸,拍照寄去杂志社,说不定当天就火了!”
“干嘛要去找有妇之夫?”
小姐姐做着夸张的费解表情,表示:当代虽然“无物不可买卖”,但什么样的素质,傍什么样的金主——
“就算非要找有妇之夫,有那张脸,去市政厅门口碰瓷内政大臣不好吗,还牵扯到杀妻案里,闹起来都不够麻烦的!”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听来居然觉得有理有据!
此时正值新旧世纪交替,上个百年里金元横行的理念,依旧散发着刺眼的光辉,不少人还认同着【美貌即权势】的说法。
——在这张谱系里,以海音寺小姐的美貌,换河田氏这种程度的权势,确实是有些入不敷出了。
当然,松田阵平虽然能理解这套逻辑,但不代表他认可这个。
“可就算不上升高度,看脸也是全人类共通的特性吧?”
年轻的卷毛男子叹了口气,翻着手上的程序书籍,嘟囔道:“这么看网络上反而更纯粹点,大家都只能对着一张莫名其妙的头像干聊……”
等等。
松田想:这么说也不准确。
萩原研二这一天天的,对着聊天室里的头像,不也聊也挺来劲?
“只不过套话能力过于废物了点。”
松田毫不客气的diss了把自家发小,反身准备先去趟超市,买盒咖啡带回冰帝。
几天下来,跑现场的收获实在有限,套话的人也没什么进度,想想可能在背后飞速传播的软毒|品,松田决定自力更生。
他今晚不睡了,看完书就去肝程序,他还不信了,个小黄|网,还真能无懈可击了?!
……
傍晚,冰帝学院小仓库。
今天音乐老师依旧不在。
松田阵平推开门,迎面闻到了空气中炸鸡和蒜油吐司的香气。
他习以为常。
——这八成是她今天做饭又失败了,于是怒而叫外卖,结果发过来的图片又馋到了他们里的谁。
外卖的盒子就放在门边的桌子上。
松田君顺手捞了块吐司,反身用脚把门关上,心想就这么课外实习下去,都不用第二个月,等年末体检时,怕不是五个人一起胖到超标。
屋里,诸伏景光应该是回学校拿嘉奖证件了,目前还没回来。
降谷零和伊达航正在手动整理昨天那些细碎的资料。
而电脑前,扎了个小辫子的萩原研二一边间或性的回应下352小姐的召唤,一边开着excel文件,目不暇接的输入着文字。
画风好社畜的。
社畜听到响动,第一个抬头看到他:“呀,是小阵平回来啦。”
松田阵平叼着吐司哼哼了一声,走到沙发边坐下。
“怎么,”他嚼嚼咽下嘴里的东西,眼神瞟过桌子上厚厚的纸张:“班长还真的准备把搜集到的事件,全都列表举报一遍吗?”
伊达航“嗯哼”了一声。
反而是没有感情的输入机器、已经看了一整天文件表的萩原研二君,在听到问题后整个儿活跃起来。
“其实我觉得举报也不会有什么用。”
他一边说,还一边翻了个不甚美观的白眼。
松田想了想:“那我们举报前,先联系下鬼冢教官呢?”
萩原突然没头没尾的对他礼貌一笑。
这是亲发小,松田一看他的脸,就知道这是觉得他在说傻话,连搭话都不想再继续带他的意思。
果然,萩原研二看向伊达航。
“首先,想要起效的举报,最好是实名制的,但哪怕事情够多,报上去也引起了足够的重视,真的开展了什么扫|黄|打非的活动……”
萩原顿了顿,才说:“在所谓的行动中,很大概率也是抓小放大,毕竟国内□□和风俗业都合法,哦,风俗业算它半合法吧。”
——《卖|春防止法》虽然确有其事,但还有与之对应的《风俗营业法》,两者底线都极其灵活,可操作空间大到可以跑马。
想想几天前,景光都差点“自愿”把自己卖了。
想到这里,萩原研二撑着下巴叹了口气:“利益集团和产业链就摆在那里,进,他们可以靠非法手段逼迫你,退,他们又能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己,作为纳税大户,就算有些金融诈骗类的小问题,也不会被计较的。”
就算他们做了这么多的文件:“但说实话,我不觉得几个警校学生的举报,能真的撼动些什么。”
他说的是实话,所以室内的空气陡然安静了一下。
半晌,捏着资料夹的伊达航突然长长的舒了口气。
松田阵平察觉到一股微妙的凉意。
下一秒,班长丢开手上的纸,突然超凶的对者萩原温柔一笑,说:“你要是累的话,就歇一歇吧。”
萩原此时还没反应过来,愣愣的说了句:“我还不累啊?”
“那既然不累——”
班长褪去表面的温柔,只剩下发自内心的超凶:“那你要么好好在这里套话,要么就赶紧滚去吃点东西后休息!”
“再擅自说这种泼冷水的话,”他又一秒变温柔,和蔼的说:“那下次对战,我就专门踢你的膝盖了哦。”
此时,一直在旁边默默整理资料降谷零突然默默的举起订书机,咔嚓咔嚓两下后,笑眯眯的表示:“冲膝盖还不如冲脸呢”
“阿萩本身不太怕疼的样子,腿上什么的无所谓啦,只有脸伤到没办法和女孩子搭讪,他才会有点切肤之痛。”
伊达航听罢若有所思,视线居然真的挪到了萩原研二脸上。
萩原:……
萩原研二瞬间双手抱胸:“班长你要干嘛?!”
“没什么啊。”
班长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说放心吧:“明天轮到你出勤走访了,我们还要靠你去忽悠老人家呢,脸是你的招牌,我不会动它的。”
萩原……
萩原研二心说我谢谢你了哦。
松田阵平感觉像是看了场免费的表演,眼看舞台落幕,当即敷衍的鼓了下掌。
萩原觉得有被讽刺到,于是对他做了个鬼脸。
至此,短暂的争吵告一段落,松田阵平举了下手里的书,说:“我明天不出外勤了。”
伊达航闻声抬眼看了下,反正他们干的是私活,所谓外勤也是自己排的,因为是正经事,所以直接比划个ok,就算是官方批准了。
“不过你今天好沉默啊。”
班长挑起话题道:“这两天不是一直在念萩原吗,突然这么安静,总让我觉得哪里怪怪的。”
松田皱眉:“是吗?”
班长:“是啊。”
松田君于是想了想,说:“那我大概是开窍了吧。”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没头没尾的开什么窍,你瞒着我们偷偷去找女朋友了?”
剩下两个人原本只是疑惑,听他这一跑火车,肉眼可见也跟着想歪了。
松田于是叹了口气,说起了自己今天简略打听了下的所谓【杀妻案】。
“这个案子里,情人小姐可以说是受害者,但也可以说是导火索吧?”
“但结果是夫妻双方都死了,只有这位情人小姐拿着被赠予的大额家产,过上了轻松愉快的日子。”
所以松田觉得他想通了。
“就像你们刚才争论的东西一样——”
“一条繁华的街道背面,并不一定同样繁华,而一个美丽的女人,内里也许并不同样美丽,世界本身就是这样又好又烂的。”
“我们不能因为它烂的部分,就放弃了珍惜它的好。”
“就好像班长,降谷混蛋,又或是阿萩,你们这样的家伙,吵归吵,但本身还是在努力,想让世界变更好的,对吧?”
讲道理,明明实习了才半个多月,松田都感觉跟过了半辈子似的了。
“不过,嘛,刚才有那么一瞬间……”
松田君举起书来遮住了脸:“我好像微妙的懂了,鬼冢那家伙送我们来这里,是希望我们看到什么。”
在场另外三人:……
“天啊松田君突然就长大了呢!”
“降谷零你少阴阳怪气!”
眼见着两个人一言不合——或者说松田阵平单方面恼羞成怒——总之结果就是要打起来了,伊达航不得不强行行使班长权利,把两个人拉开,再分别发派到了小仓库的对角线上。
降谷零抄着把椅子靠墙坐下,意外的没再用眼神挑衅松田,反而看向了一直坐在电脑前的萩原研二。
其实最近一段时间,像是【杀妻案】这样的事情,他们已经看的太多了。
歌舞伎町是亚洲最大的红灯区,每天都有被牛郎榨干了钱的客人流连街头,隔天说不定还会被再拖去卖掉。
时常出没附近的人里,同样不乏专门骗人家抚恤金,拿到钱后还能全身而退的销售员,大方开酒办庆功会,发着死人财纸醉金迷。
甚至是景光受表彰的,那起不能细究孤儿院火灾——
这世界上合法但不正义的事情实在太多了,看久了,他连生气的力气都欠奉。
但萩原的反应还是不太对。
【杀妻案】的话题从松田嘴里说出来,观感其实类似于奇葩新闻,只是对现阶段已经疲了的他们来说,有些意有所指似的沉重。
萩原研二一直是个相当体贴的气氛掌控者,吵架斗嘴时另说,遇到这种场合,总是会用恰到好处的打趣来略过细节——
正好这次的主角是个美女,还方便他发挥了。
结果……
“研二?”
降谷零的眉头有一点点皱紧。
萩原研二闻声一顿,半晌后,他叹了口气,突然抬头说:“小阵平!”
“小阵平”表情凶恶的“啊?”了一声,问他干嘛。
他于是耸了下肩膀,别扭的做了个仿佛魔法少女的动作,说:“既然想让世界变的更好,想要追求美丽的正义,那不如我们从今天开始,组团出道去当义警吧!”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噗嗤一声笑倒在了椅子上,也没空跟降谷零生气了。
他说:“哈哈哈哈哈!”
“你这家伙是少年jump看多了吗,”松田君甚至打了个嗝,“突然说什么傻话?”
伊达班长不爽的“啧”了一声,表示:“梗抛的有点晚了。”
只有降谷零。
他站在墙角的阴影里,清晰的从萩原研二儿戏般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丝奇妙的喟叹,还有喟叹之下,提及“正义”时,那一闪而逝的认真。
第二天,大家按着排班表分别出门。
松田阵平磕书到半夜,怕是得中午才醒,只剩下降谷零在电脑前值班。
所谓的值班,指的就是和352小姐聊天。
只是为了人设的统一性,虽然她提出的问题,大都是大家群策群力给解决的——
比如昨天烧牛肉饭
——但一直是由萩原研二作为转述者,倒一手后调整下语气,再重新发送给她的。
不过萩原也不能天天蹲在电脑前。
所以每隔一天,他们总会轮班一次,帮忙挂机三五个小时,方便萩原也出下外勤,见见阳光经经雨露什么的。
过去,降谷零对值班工作并不积极——
他本人在情报方面很有天赋,多看几条八卦贴,就能提取不少有用信息,所以习惯性的压缩时间,除了必要回复她的部分,大多数时间都在论坛里翻历史记录。
但这次,他不再粗略扫过,而是十分认真的,浏览了一遍【榊太郎】和【352116】的详细聊天记录。
也正是因为他耐着性子看了,才发现萩原研二和对面那位【3酱】的聊天频率,绝对不是换人时,在消息栏看到的一个99+那么简单的水平。
“萩也说的太多了……”
甚至聊天时透露出的很多细节,已经超过了他们一开始商量出来的人设。
就比如他们其实讨论过警察。
萩原顶着榊教练的人设,说话一向正经且直来直往,于是在话题开始后,毫不避讳的表达出了绝对偏向正面的看法。
对面,352小姐就一连发了几个表情包,好笑的说:【你为什么会觉得做警察能代表正义?】
就很嘲讽的感觉。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警察不行什么行?超级英雄吗?】
然后他发了个以罗宾汉为原型的游戏角色截图。
萩原研二:【罗宾汉什么的,也只是在法律不健全的时候,才需要义贼来补充秩序的真空,现代再出版的漫画里,连义警都会记得把抓到的犯人交给警方。】
【352116:……】
【352116:醒醒啊老师,你是成年人了,漫画里超级英雄把罪犯交给警方,是为了方便他再次越狱,然后再冒头搞一波新情节罢了,在超级英雄漫画里,漏勺一样的警方是谐星谢谢。】
萩原研二生气了,但又没完全生,表示:【重点是现代就连作者设计义警角色时,都知道正义必然要走法律程序,这种一种整体上的,意识认知的进步。】
结果对面又发了个更丑的表情包。
然后352116小姐用同样欠揍的语气问:【你为什么觉得法律可以代表正义?】
352116:【我总觉得就连现在的杂志,在提及阴谋论时,都会先写一句:法律,是为了制定它的阶级而服务的东西——】
萩原研二:【……】
萩原君顾忌着榊教练的人设,还不能冒粗口。
他试图讲道理,说:【在古代时,法律也许是“统治者的工具”这一属性更强,但现代社会的制度日渐完善后,它的存在就是为了顾及普罗大众……】
之后密密麻麻的打了很多条纹一类的东西,简直跟开普法课堂一样。
这一出降谷零有点记忆。
好像是前天么大前天,萩原突然申请外援,还是诸伏景光拿着课本,帮他提供的反驳材料。
结果他这边叭叭说了一堆,对面淡定的发了个英文链接过来。
降谷零顺势点开:是一条算不上娱乐的娱乐新闻。
主题是【法外狂徒迪士尼】。
用352小姐的话来说:【只要这个公司还在,那立法客观四个字,就一直只能是个笑话哦。】
事实上,迪士尼在上个世纪70年代,就通过游说国会,更改过一次美国版权法,将本该在1984年到期的米老鼠形象,续到了1998年。
然后等二次到期,又是一波复制粘贴。
国会再次更改法案,他们成功把原本作者死后持续70年的版权期限,又给延长到了95年。
降谷零:……
【352116:看着这样的新闻,你说的出“美国版权法的制定,是为了普罗大众的利益”吗?】
它也许捎带脚的,确实有惠及到一部分“普罗大众”——
但摊开了说,法定的版权期限有多少年,主要还是看迪士尼想赚多少钱。
就这,权威性都莫得了,还谈正义?
降谷零继续往下翻。
毕竟迪士尼是美国的事,于是两个人又争论了半天后,翻出了日本报纸业限制新闻的事情。
问:日本人是爱看报纸吗?
答:半个世纪前肯定是的,到了现代——
【352116:现代五大传媒把新闻资源垄断的死死的,但凡转载就要付费,不看他们的报纸能看啥?】
萩原研二:【转载付费是为了保护新闻版权好吧……】
352小姐发了个【信你就有鬼jpg】的表情包。
新世纪前后,五大传媒都有自己的电视台,但行业内的潜规则,是哪怕拿到了新闻,也绝对不能在报纸刊登前,把新闻做成节目直接放送出去——
【讲道理,这不就是为了逼人订报纸吗?】
【352116:当年定下的法律,确实是为了保护版权,保护初生的传媒行业,但到了现在还没修改的意思,显然是因为既得利益团体,就是喜欢维持现状吧?】
这事和迪士尼一样,资本倒推法律实锤了。
降谷零飞速的跳过这一截,发现她们之后还讨论了下日本有还不如没有的死刑判定机制,和全球讼棍们五花八门的脱罪方法。
此时还是新世纪初,信息传播没那么快,大家接收新闻,都以电视报道、甚至是报纸为主。
国际新闻,如果不是郑重的专题转载,很难被大众即时知晓,两人对话中提及的很多事情,降谷零大概都知道——
比如他脑海里,就有个【迪士尼在版权上很凶】的印象在。
但牵涉到地方新闻、个体案件、甚至是海外集团的发展史,那就绝对不会有她说的这么具体。
降谷零细细的看完了所有新闻,又严谨的确定了一遍真伪,虽然都是真的,但怎么说呢。
352小姐给出的例子,大都片面、极端,且具有煽动性——
降谷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甚至从女人使用表情包的频率里,看出了一点点的恶趣味。
就好像……
就好像她并不是想说明什么理念,自己可能也并不认同自己全部的言论,但能把研二堵的没话说,她就奇异的很高兴。
“话说她反驳人时举例的反应也太快了……”
尤其很多跨国消息是真的只有地方自嗨,哪怕媒体官网上,也只有一小格说明,搜索引擎都没有直达页面。
“——所以这家伙每天是要花多少时间来检索国际新闻?”
海音寺千秋:……
海音寺千秋:谢邀,其实怎么怎么检索。
她主要是在信息时代的当过杠精,脑子里的常识包里,还残存着很多模糊的印象。
虽然世界的构成有点差异,但大体还是相同的,只要使用前搜索一发,确定事件能对上,就可以毫无后顾之忧的拿来抬杠了!
降谷零翻看记录到昨天,大概是17点左右,松田借书回来的点。
她发了条新的网页链接过来。
现在看,链接已经失效了,但降谷看了下抄送提示,似乎是一起美国案件的审判结果。
【辛普森杀妻案】。
海音寺千秋当时想杠法律制裁力度的时候,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的就是这个词组。
不过她搜索了一下,发现这个世界……貌似没有这起案子哦?
之后,她又稍微放宽了搜索限制,很快找到了个差不多的——
这约么是一种世界信息的表里对应,事情同样发生在美国,前年立案,已经审了整整一年零八个月。
至于结果……
和地球一样,因为证据不足,嫌疑人被无罪释放了。
什么叫正大光明的逃脱法网啊(战术后仰
降谷君复制了关键词,手动在英文网络上重搜了一番。
这事……闹的其实还挺大。
不过因为本世界里,美国并不是全球独一份的superpower,案件嫌疑人也只是普通的有钱人而非体育明星,所以发酵归发酵,到底还被限定在美洲区。
“不过居然这么巧……”
降谷君咬着唇角啧了一声,这居然也是个“杀妻案”。
邪|教;
软|毒|品;
主要目的是息事宁人的冰帝;
乱糟糟的歌舞伎町,牵扯到景光的孤儿院案,还有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例子……
显然,这条链接,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松田讲完那个情人小姐躺赢财产的故事之后,成功的使萩原产生了动摇。
降谷零在电脑前坐了有快一刻钟,来来回回的挪动鼠标,最终掏出手机,拨打了警校里一位侧写老师的联系电话。
老师似乎在休假,虽然没怎么睡醒的样子,但很乐于为他提供帮助。
降谷零把一些他觉得是重点的对话转成文字,分批次发送给了老师,差不多半个小时后,老师才看完。
然后电话接通。
老师的语气还挺感概,说你们这位查询对象,应该是个很有技巧的,不,很有天赋的人。
“技巧是有痕迹的,经历够多的人,多少能看出点痕迹,只有纯粹的天赋,才能做到浑然天成。”
事实上,以目前的时间线来看,行为科学被归类为犯罪心理学才不过区区二十年,美国这个发源地都还在体系探索中,理论虽然尚算健全,利用率却很低,而且大都集中在刑讯阶段。
降谷零:“所以……她确实是故意的?”
老师想了想,笑笑,说:“算是故意的吧。”
“她一直在主导话题,而且有意在谈论一些让双方心情愉悦的捏造类话题。”
“捏造类?”
“就比如【将来想养什么样的宠物】,【如果绘画雕塑,会做出什么样的作品】,【旅游时喜欢去什么类型的地方】,【喜欢什么地域的历史传说】一类。”
“电视剧看过吗?在一些很常见的心理测试里,医生会让你画猫,画狗,画房子什么的,以此分析人的性格特质,这些问题也是差不多的性质。”
老师说:“这其实就是一种非常笼统的侧写。”
降谷零捏电话的手,突兀一紧。
对面,老师还在继续。
他说:“单看话题索引,这些问题并不突兀,如果聊天本身就是为了网恋,这样不牵扯到自身信息、不会暴露隐私、反而能体现性格的问题,其实反而是‘正常’的。”
事实上,就他看这份聊天记录时的感受,己方这位少年人前期紧张的十分明显,像是很怕露馅的样子。
但在发现是这种话题后,隔着字符,他都能感觉到他心有余悸的松了口气——
“所以那位她,嗯,就是你们的对象,她大概率已经发现过人员的变动了。”
“而且后期,类似问题出现的频率也变高了,这说明她有主动区分你们的意向。”
听到这里,降谷零“啧”了一声,生出了焦躁的危机感。
和他不同,老师的态度就一直很平和。
他沉默了一会儿,约么是又顺了一遍线索,然后说:“降谷君先不要着急,你再看看这些对话的内容,感觉里大概是个什么风格?”
“风格?”
“就是说话目的一类的,专业点说,就是行事的内在动因吧。”
降谷零耐着性子重新翻阅了下记录,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自己之前某一刻的感受——
“她想要的……是有趣?”
“对喽!”
稍一停顿后,电话那边的老师欣慰的超级大声。
“所以你也不用太紧张,就冲她堵人时的那份恶趣味,催促她整天网聊的内在动因,绝对是为了找乐子!”
老师表示:“她分析你们纯粹就是顺带的,我甚至觉得她在心里给你们几个排过位,最中意的那个,她聊的就最频繁——”
“这样,你现在翻到第十七张截图那里,看第四行。”
男人的语气简直和课堂上一模一样。
降谷君条件反射的说了声是,然后把手机开了公放,坐到桌边翻截图,姿势也和上课一模一样。
老师问:“翻到了吗?”
他答:“到了。”
老师继续:“你给我的内容大概不全,我看了看,基本都是萩原的吧?”
“嗯。”
“就内容看,这一页她大概是想做菜了——”
“话说她和你们聊天好多内容都是做菜啊,我都怀疑你们你面有个谁,在她那的定义就是个【教做菜的】。”
降谷零:……
“总之。”
男人咳咳清了下嗓子:“这里,她事先发了一张菜谱来,本意应该是想找厨艺指导的。”
但之后看到回复,她又判断出现在在线的,并不是做菜工具人,而是萩原,于是把话题从这“道菜的做法”,转换成了“这道菜的味道。”
“最后话题跑的挺远,我看最后都聊起外卖行业的新世纪前景了。”
“老师!”
“好啦不跑题了,这次你再翻,25,26号截图,这部分的下半截,在线人是你吧?”
降谷零跟着翻“课本”。
看到目标页后他眉头轻皱,顿了顿,才“嗯”了一声做回答。
当时降谷零的心情算不上好。
冰帝是一所以海外留学体系为根本的私立教育机构,学风本身偏西方化,降谷零从小到大被视作“异常”的发色和肤色,在这里轻易就能被接受——
而且因为长的够帅,甚至可以说被推崇。
但是怎么说呢。
也许小时候的降谷零,介意的只是自己因为长的不一样而总被排挤。
那对长大后的降谷零来说,他讨厌的,其实是【议论他人的异常】这件事本身了。
不论这份异常是残疾、美丑、还是人种,哪怕本意是为了追捧呢,反正你乱叭叭别人就是烦!
降谷零自觉当时还算克制,但她敏感的察觉到了他心情不好,然后两三句话没说对,双方就吵起来了。
不,这里说吵不太合适。
降谷零和萩原研二不一样,不会随便钻牛角尖——
他记得自己扮演的是个活生生的人,既然是人,那心情不好,甚至想发脾气,都是正常反应。
区别只在于榊教练发脾气的方式可能更沉默,而为了确保套话行动的持续性,他“生气”完了得主动去哄人。
结果老师说:“你这装的不太行啊。”
降谷零:……
老师还搁那啧啧有声:“我跟你说,这段她绝对认出你了!”
“她对上你的方式,就和对上萩原时不一样——”
“她喜欢萩原,所以选择另起话题聊外卖,但在这里,她却没有选择包容你,而是在冲突只有一点点,也就是你的语气助词稍微有点激烈的时候,立刻将冲突引爆,然后顺理成章开始跟你冷战。”
“她用简短的几个‘哦’和‘是吗’,激发了你本就不够平和的情绪,引导这个结果,却自然而然的把吵架的起因错误归结给了你,结果……”
降谷零想了想,说:“结果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不记得那说明她事后把你哄好了,没让这件事留下疙瘩,再说你给的截图本来就不全,我也不能纯靠猜的就说中一切吧?”
老师啧了一声:“我想说的‘结果’是——她成功的把你打发掉了。“
降谷零:……
降谷零的表情瞬间破防。
年轻的黑皮混血帅哥发出了不可置信的:“哈?”
老师听到这音,忍不住笑出了声,说不信的话,你就去数。
“她跟萩原转移完话题后,聊了最少……我看看,我这边可以数到的,差不多30行字,而且很明显未完待续。”
“但对你这次,你们光冷战就消耗了一个半小时——”
“到下午四点左右重新开始对话,之后说了也就10句吧?其中还有三个是电脑自带的表情符号。”
说到这里,老师煞有介事咂了下舌。
“同一情况下,如果窗口对面不是她想要的那个人,那她的反应就会飞速变敷衍,但这里的重点是,她的敷衍都敷衍的很自然!”
“所以我才说这是个天赋型选手。”
老师一副想把【她】揪出来解刨看看的样子:“性格虽然高度统一,行为却没有明确的程式,她糊弄人糊弄的真是浑然天成……”
降谷零:……
降谷零把聊天记录拉回之前,正一行一行的数字多字少!
没办法,男人的好胜心就是这么简单。
‘不过算了。’
年轻的混血警官面无表情的戳了下屏幕,又问老师:“如果,我是说,如果她的天赋真的这么优秀,那老师觉得,我们之后有可能把她发展成线人吗?”
老师:……
老师毫无预兆的磕巴了一下,飞速表示:“绝对不可能。”
降谷:……
他原本还想请教个劝人模板呢,居然拒绝的这么果断?
未来兢兢业业的公安人表示不服,追问:“为什么?”
对面,老师还是很有耐心的样子,再次开始跟他分析:“首先,零君,告诉我,你讨厌她吗?”
降谷零想了想,皱眉答曰:“不。”
最起码今天,在被揭露出自己只是个糊弄选项前,答案是不。
“那除了你之外,参与过聊天的其他人,讨厌她吗?”
降谷零按照过去几天的既定印象想了想,答案依旧是:“不。”
老师于是问:“为什么?”
降谷零:……
降谷零面无表情的抬手揉了揉额角,其实心里清楚的很。
主观来说,他们五个本身就不是非黑即白的人,哪怕知道目标是混地下世界的,也不会直接将其定义为犯罪分子。
接触时不带偏见,自然能在相处中发现陌生人的闪光点。
而从客观上来讲——
自打开始在冰帝实习,大家就没几件事情是顺的!
352小姐这里虽然一直无进展,但也没什么退步空间,比起日渐增多的歌舞伎町奇葩事件簿,她只能算是众多焦头烂额中,最平平无奇的一项。
不,这样说都保守了。
和其他破事比,她都算是最有“希望”的那个了!
再加上她日常死磕厨艺,上线喊人贼规律,约等于一个强行带他们一天三顿按时吃饭的饭友。
而且……
“而且聊天本身是很有趣的。”
现在回忆,他负责值班聊天的时候,虽然秉持的是应付差事的心态,主旨突出一个套话,但依旧会觉得时间过的很快。
冷战归冷战,嘲讽归嘲讽。
她说智障才会一直用别人的错误难为自己。
降谷零自诩不是个智障,所以事后真的有反省,还跟诸伏景光吐槽过:我在被人议论的时候,真的有表现的那么敏感吗?
诸伏景光说有。
降谷零:……
降谷零:那我真的有迁怒别人吗?
诸伏景光是亲发小,可客观的表示:迁怒是没有的,但会摆臭脸,看到你心情不好,我们也就那样,就之前,松田不是还想找同学打架吗?
降谷君想到这里,总算把手指头从屏幕上挪了下来,也没那么想计较她居然只打十行字的事情了。
反正不论是不是敷衍,结果是让他变好了一点。
这次的沉默格外漫长,老师貌似还抽空去倒了杯水,回来后,才重新问他:“既然目前为止都是好事,那零君为什么会这么警惕她呢?”
作为伙伴,第一时间察觉萩原研二的异常,这正常,但在察觉之后,不去猜他家里出事,也不去确定下他感情生活,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讲道理,我觉得以萩原君的校内风评,这种可能性反而更大哦。”
但降谷零呢?
他几乎是立刻就将这份异常和网友小姐联系了起来,然后果断开始调查。
“显然,你的潜意识里,一直在为此提心吊胆。”
降谷零几不可查的僵了一下。
“我……”
“没关系哦降谷君。”
老师也不是非要他自己悟透,毕竟在警校的培训课程里,心理学只是浅尝辄止,行为分析干脆就没有列入课堂——
“但是怎么说呢。”
老师坦然道:“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原理一直都摆在那里,哪怕暂时的不成体系,我们依旧可以依靠经验,感受到一些东西。”
“你们和她聊了这么久,虽然偶尔会无语,但一次被冒犯的感觉都没有,这意味着她看清了你们的底线在哪里。”
“说话讨巧,能让你们感到有趣,那意味着她摸清了你们大致的性格和喜好。”
“还有零君之前自己看出来的——”
“这位小姐网络交友的最终目的,是要找乐子。”
“她至今没有甩了你们,意味着她有在你们身上找到乐子,但反过来说,她明明已经在你们身上获取到了某些乐见其成的反应,但你们却意识不到是什么——”
说到这里,老师感叹的舒了口气。
“总结来说,就是她看你们清清楚楚的,你们看她却模模糊糊。”
信息不对等,潜意识就会不安。
“这么看,降谷君也是掌控欲很强的人格呢,”老师见缝插针的打趣了下,“危机感的技能树点满了哦~”
哦的特别油腻。
降谷零:……
降谷零抬手捂了把脸,心态在“受教了”和“无语了”间反复做布朗运动。
那边厢,老师倒没觉得哪里不好,反而把话题拉回了一开始。
“嘛,说了这么多,重点是为了跟你讲明白那位网友小姐的性格,太热衷趣味的人,是不能当线人的。”
降谷零不太赞同的皱眉:“我也喜欢有趣的事,这世界上大多数的人——”
“这和大多数人的喜欢不一样!”
老师直接打断了他:“一般人有两套粗略的行为模式,其中安全状态下一套,生死攸关时另一套。”
“但以有趣为内在动因的人不同。”
“大部分人,只有在生命受到威胁时,才会放下底线去做某些事情,但对这些人来说,哪怕处于安全状态,只要触发了兴趣点,他们一样回去做。”
老师试图举例:“就好像我们总觉得濒死的野兽最不可控——”
说这个降谷懂了,他略显沉吟后,轻声接上:“那么这种类型的人,就等于一直保持在濒死状态的野兽。”
老师:……
老师说那什么:“濒死野兽感觉像是说反社会人格的,她们这型倒不至于。”
降谷零:……
降谷零:“也就是说,她不算危险?”
“不啊,”老师用【你想什么呢jpg】的惊讶语气道:“对你们来说,她这型的可太危险了!”
对此,降谷零的第一反应就是:“难道会危害民众?”
毕竟这属性一听就挺适合搞邪|教的。
老师:……
老师主要是想说她不可控,做了线人也随时可能跳反——
尤其她比你们会糊弄人,但凡跳反,不动动手就把你们坑死了吗?!
至于萩原……
这个只能说好巧不巧赶上了。
要老师说,法律,不论哪个国家的哪部法律,它必然都是有瑕疵的。
一旦套用在某些案件上,出现了不合情理的状况,那执法者出现逃避情绪,也是情有可原的。
鬼冢安排他们实习,也是为了类似的目的。
但对新人警察来说,这样的迷茫期,正是需要老师给予引导——
又或是干脆不找老师,自己想办法拓宽视野也行,反正就是这么个用来形成全新理念的阶段吧。
他不能安安静静的思考就算了,还每天接触一个逻辑自洽的乐子人超过六小时……
咦。
老师啧啧有声的感慨:“她的话虽然偏颇,但现实来的更巧,原本一点点情理之中的理解,也可能会因此滑向彻底的认同。”
“认同……”
降谷零想起萩原开玩笑说要去当义警的事,还是觉得不对。
“这算洗脑吗?”
“洗脑?”
老师哇了一声,说:“当然不算洗脑啦,专门的话术引导都是有痕迹的,反而很容易发现,她那个,纯粹就是天赋使然,堵人也不是为了使坏,而是单纯的找乐子。”
降谷零:……
感觉反而比恶意洗脑更糟糕了是怎么回事?
之后老师自觉小灶完毕,又额外给他推荐了一些书,不止自己要看,还要让萩原研二记得看。
降谷同学谨遵老师教诲。
事实上,他把整通电话都录了音,当天晚上,直接给大家放了一遍。
姑且算是课外补习吧(笑
录音整整播放了四十分钟才结束,小仓库里,五个在校生都很沉默。
半晌后,松田阵平动作夸张的舒了第一口气。
“‘潜移默化’是什么奇葩的犯罪天赋啊……”
他原本是想递个台阶的,结果转头才发现,录音虽然放完了,但降谷零还没完。
他拿着已经开始发热的手机,紧紧盯着萩原研二的方向。
‘哇这个眼神……’
松田阵平挑了下眉,想想录音的内容,他发小这波还真挺危险的,于是他也转头过去,试图用同款压迫感的眼神,盯住萩原研二君。
萩原:……
萩原研二简直弱小可怜又无助,躲的机会都没有,生生僵了五分钟,才放弃似的的垮下了肩膀。
“好吧我认输了。”
萩原君的下垂眼带着些有气无力的温驯,无奈道:“反正——谁都有迷茫一下下的权利吧?”
而且他也就动摇了那么一丢丢而已。
班长坚持飞蛾扑火去搞举报,他不也兢兢业业跟着打了好几天表格吗?
然而全是无效辩驳。
他剩下的几个男同学,依旧在用莫名压迫的表情盯着他看。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放弃挣扎了,把求救般目光投向了班长伊达航。
降谷零跟装了雷达一样,眼刀同步嗖过来。
伊达航条件反射举手投降,在将要被打成同案犯的前一秒,开始了他的当庭辩驳。
他说:“有关这件事,阿萩有找我聊过。”
“聊过?”
降谷法官异常的严格:“时间呢,地点呢,内容呢,聊完什么结果,他给你写保证书了?”
啊这。
诸伏景光欲言又止:“保证书什么的就算了吧……”
不过时间地点果然还是要交代一下。
之后五个人坐成对角,跟玩真心话大冒险似的,从搞定萩原研二的心态,一路痛骂到歌舞伎町的人渣——
最后更是跟喝高了的中年男人一样,开始对国际局势指点江山。
中间,松田阵平还忍不住吐槽,说降谷你是当妈妈的吗,发现了孩子情绪有恙,居然就私底下做调查去了?!
“不过调查结果有限啊……”
萩原研二掰手指头:“3酱的人设一直很迷,我们只能确定她是女性,具体年纪,长相什么的基本靠脑补,是不是本国人都存疑。”
“这么说,连‘小姐姐’的标签都不一定,体贴有度又懂人心什么的,只能往年纪大里猜吧?”
“年纪大——”
“所以那家伙的新人设,是年纪很大所以久经风雨的富婆吗?”
“等等,富婆这个属性是哪来的?”
“外送上来的吧。”
诸伏景光对此门清:“她对原材料的消耗程度可太惊人了,没钱不会这么浪费的。”
大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到晚饭点,352116小姐上线了。
“讲道理我现在有点害怕她了。”
“其实还好啦,降谷不是拿了书回来,换个角度想,我们除了看书,还可以拿她实下习呢。”
“尤其是你啊,研二。”
班长抬手指了指电脑:“与其纠结她发给你的各种新闻,不如清空下大脑,改研究她为什么说了那么多堵人的话,还能让你不讨厌她吧。”
于是这一天晚上,网恋过程是接力的。
他们平均每20分钟换一次人,每一句发送的消息,都经过参考和投票,画风中,充斥着一种自知暴露后破罐子破摔的坦然。
海音寺千秋:……
讲道理回话慢是有点烦人的,但海音寺千秋微妙的体会到了点海王劈腿时疯狂切窗口的快乐。
哦,她不用切窗口——
这会儿是五人同时在线,窗口那边,他们自己会切自己的。
不过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海音寺小姐看着联络器上不断刷出来的消息,若有所思的磨蹭着下巴。
他们今天说话的目的性好强啊,动不动就提及俱乐部和网站,好奇心强的一逼,感觉——
感觉就好像在呼唤自己这个老手,抽空带他们去嫖。
海音寺千秋:……
海音寺千秋:咦。
因为体感实在太怪,她今天提前下线了。
晚饭吃的是炸鸡。
一桶差不多三斤,配两瓶啤酒一罐气泡水,吃完看时间还早,干脆又久违的泡了个澡。
等躺在浴缸里,被热气蒸的熏熏然时,海音寺小姐才慢吞吞的转换了下思路,重新思考起了【榊太郎】这个账号的异常。
事实上,榊老师本人已经几天没上线了,剩下的几个下属公用一个号,出于不想在她面前暴露的目的,强行帮雇主打情骂俏。
但怎么说呢。
这原本属于应付差事的一种,由工资的多少,决定字里行间的投入程度。
可是这几个人主观能动性也太强了!
喝了酒的海音寺小姐思路异常开阔,仰躺在热水里咂摸了一会儿,就寻思着:这几个小年轻……
莫不是想跳槽了?
讲道理,他们现在联络用的这个论坛,真的不是很正能量,看久了,很容易产生下海的冲动。
再加上这个交流版块的存在,可以说是高端渠道就在手边,随时欢迎新人入职。
顺着这条思路想想,他们难道是在用背着老板勾搭富婆的心情,勾搭自己吗?
海音寺:……
海音寺心说不至于吧?
秘书,助理,保镖,会计,榊老师拢共就这几个下属,突然就全都不想努力了?
那她算是什么,共享富婆吗?
还是说他们决定一起堕落后,准备先拿下一个富婆,再借助她的渠道,帮伙伴寻找新的富婆?
海音寺:哇撒我不止是共享富婆,还有可能是共享中介唉~
她莫名觉得好笑,一个人在浴缸里扑腾了半天,最后花了两倍的时间,才把缠成了一团的长发吹干。
“果然。”
站在镜子前的海音寺小姐摘下面膜:“可以一起玩的人,要多少有多少,但真爱什么的,还是太少啦。”
想到这里,她久违的打开了系统,然后在一个短暂的停顿后,抬手戳了戳人物栏下那枚一直闪着光的硬币。
硬币哆嗦了一下。
海音寺惊奇扬眉,心说这不是个象征符号吗,怎么,进化成精了?
下一秒,整个系统面板都开始哆嗦。
海音寺千秋瞳孔倏尔紧缩,还管个屁的真爱多不多!
她迅速打开了系统的所有折叠栏,发现光屏的闪烁是整体性的,而且在她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引导任务二]已经悄然变成了红色。
时间像是在此刻突兀的停了一下。
海音寺千秋察觉到一股奇妙的挤压感,但似乎是因为系统的存在,没有真正的伤害到她。
看着越闪越厉害的系统面板,海音寺千秋心说完蛋,这是当初猜测成真了——
系统任务拖太久,自己这是要被世界排斥了?
她低头看了下自己:
刚洗完澡,穿的是居家服套浴袍,还是超花哨,连腰带都没有的那种浴袍。
头发是散开的,脚上还没鞋,唯一捏在手里的,是一张用完没扔的面膜纸。
因为技能【等价之等价】的存在,她倒是在余额栏里存过东西,但除了基础吃用,剩下的就都是木仓|械了。
海音寺千秋:……
海音寺千秋面无表情的“啧”了一声:这么看,她准备的东西差的远了。
头绳梳子,牙膏牙刷;
洗浴面膜,日常用水,对了,还有分季节的袜子和鞋!
准备应急物资,只是出于安全考虑,但能力所在,又没限制,她完全可以过的更精致一点。
不过。
海音寺小姐歪了下头:用【等价之等价】在余额和现实中转换物质,前提是那些物质是别人送的,而且送东西的人,好感度还得达标——
以箭头颜色论,怎么也得是个橘的吧?
海音寺千秋:……
所以这笔钱坑谁的呢?
发散的名单列到一半,系统面板再次开始闪烁,闪着闪着,重新归于了平稳。
与此同时,周身明明应该震撼异常、却总给她种隔靴搔痒感的空间挤压,也在幻觉似的咕咚声后消失可。
原本昏黄的灯光,变成了压抑的烛火。
海音寺千秋从自家(or夏油家)装潢简约的卫生间里,挪移到了一间风格古旧的地下室里。
看画风,居然像是欧洲中世纪的地窖。
海音寺第一反应看系统。
这会儿信号还行,不闪了,但字体显示还有卡顿。
[能打开日志吗?]
系统磕巴了一下,坚强的打开了日志。
客观来说,【海音寺千秋】对世界而言是个异物,就像是蚌壳里落进来的沙子,时靠系统作弊,强行锚定在世界内的。
看记录,其实从一个月前,就偶尔会有概念上的空间波动,在自己周围出现。
不过这都是正常反应。
在系统给出的示意图里,这种波动,就好像蚌肉蠕动,试图把沙子从左边蛄蛹到右边而已。
有系统挡在外头,她本人是无感的。
[那这次算什么?]
海音寺看来看去,这说明都不像是在告知她穿了个新世界,反而是系统在自我修bug,前因后果列的跟检讨书一样。
三秒后,系统日志二次刷新。
这是检讨结果出来了。
她皱眉细看。
简单点说,就是:她这边属于空间日常波动,原本,应该和之前的无数次一样,悄没声的就过去了。
但今天运气不好。
恰逢波动到达峰值的时候,另外一个世界,也有某个节点,产生了相对明晰的空间波动。
然后因为某些潮汐概念的影响,双方发生了短暂的共鸣。
也就是说,她并不是被世界吐出来的,而是因为“共鸣”,和另一个世界的同坐标点,产生了短暂的重合。
短暂共鸣,就跟电视信号不好一样,闪一会儿就回去了。
海音寺千秋:……
海音寺千秋把这些字翻来覆去的看了三遍,终于慢吞吞的松了口气。
系统恢复倒计时:[00:08:31]
八分三十一秒?
确定了自己等下还能回家睡美容觉,海音寺小姐不免有闲心好奇起了其他的事情。
你看,她这边的空间不稳,是因为系统钉子户,那这个世界是因为什么,另一个穿越者吗?
想到这里,她后知后觉的扭了下头。
身后不远处,正站着一个穿西装马甲的白毛青年,手里拿着枚材质不明的宝石指环。
——这是落到求婚现场了?
海音寺千秋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下对方。
是相当典型的白人长相。
高眉深目,个还挺高,可惜略瘦。
头发是偏冷的银白色,型虽然张牙舞爪,但质感又很柔顺,可以说张牙舞爪的柔顺着。
眼珠好像是紫色的?
白发紫眼,这个配色,让海音寺瞬间想起了被野崎君白化病人设支配的恐惧——
不过他唇色倒是蛮红的。
说到底,这不过是一次意外,八分钟后,别说擦肩而过陌生人,这简直就是世界再见的陌生人。
所以海音寺小姐稍微有一丢丢的放飞自我。
她的眼神挑剔且露骨,甚至带着几分看饰品时居高临下的打量,在人家身上来来回回挪动了好几遍,最后得出的结论是:
我喜欢他左眼底下的紫色王冠。
哦,不对。
那个形制,应该算是倒王冠吧?
而在她沉默观察的同时,对面的白发青年,也在用差不多的目光来来回回挑剔着她。
半晌后,他开口说话了。
“这算什么啊。”
看似是问句,但不论是音量,还是他的神态,这都是肉眼可见的在自问自答。
青年将手里的指环弹起,又在唰的一声后接住,然后对着自己捏紧的拳头,满是疑惑的歪了下头。
“我以为所有的平行世界都是一样的……”
他的声音变大了些:“结果其实还是有【主世界】【基本世界】这种概念的吗?”
海音寺千秋:“嗯?”
她是真的没听懂。
——意大利语,属实是知识盲区了。
对面,白发青年显然误解了这份懵逼的含义。
他相当自我的撇了下嘴:“那不然为什么偏偏这里不一样?”
“我接手玛雷指环八兆多遍了,拿到的都是普通的石头(…),怎么这次的反而是个人呢?”
说完,他很自然的上来揪了下海音寺千秋的脸。
青年先是因为真实到吓人的触感惊异了一下,但眼底很快恢复平静。
他一边磨蹭着手指,一边问:“你是个什么存在状态?”
“——和彭格列指环里的初代们一样,是被时间固化的灵魂,还是匣武器那种,算作玛雷凝聚的火焰生命?”
说完没等回答,先看着自己的手指,惊喜的说了句“好滑唉”,然后兴致勃勃的抬手,又想捏她第二下。
海音寺千秋面无表情的一巴掌抽在了他手背上。
啪!
是在地窖里能产生回音的水平。
过去她随便碰触别人,主要是因为外貌带来的心理优势。
虽然客观上知道自己这样其实有点手欠,但大多数人,包括初遇那天的夏油杰,反应上都很配合。
真论起来,还会有点“哇塞有占到便宜”的芜湖好耶。
现在,在一连碰到两个同样手欠的白毛后,海音寺千秋突然发现,这个行为,是真的很烦人——
推己及人,她决定以后把这个毛病改了。
恰逢此时,地窖的门再次打开了。
那还是挺高科技一门。
海音寺千秋擦眼看过去,外面的建筑面积应该很大,这个所谓中世纪的地窖,好像只是个大型建筑收藏品,被完整的保存在这座地下基地里。
等门再关上,屋里多了个人。
来人穿了件黑白相间的制服,进门后就收敛了慌张的神色,单膝下跪后,感情丰沛的问:“您没事吧?”
海音寺千秋:……
海音寺千秋:很好,这个我也听不懂。
不过她听不听懂也不重要,白发青年显然听懂了。
他说:“滚出去。”
但紧跟着,下一秒,他就恢复了微笑,收起了被打扰后的一点点迁怒,用甜蜜且温和的语气抱怨说:“我们和基里奥内罗家族的合并才刚刚完成,该作为白魔咒出场的人我已经安排好了——”
“明明还不到你们出场的时候呢,桔梗突然这样跳出来,打乱了我的计划怎么办?”
话音才落,跪在地上的男人立刻开始道歉。
海音寺千秋反正听不懂,就继续看脸。
跪在地上的男人有一头饱和度超高的青绿色头发。
他扎着高马尾,涂了和头发同色的青绿眼影,嘴唇偏青粉,还戴了一对金黄色的羽毛状耳饰……
妈呀这是变装皇后吗?
不过仔细看看,变装皇后身材挺拔,五官俊郎,除了妆容非主流,其他倒也还好。
他的道歉的情绪过于激动,但音色还算好听,正殷殷切切的解释,说:“基里奥内罗毕竟是和彭格列同时期的古老家族,而且您之前说接收玛雷指环的过程会很快,但是今天……”
今天已经超时了啊!
如果是一般事件,哪怕出现误差,他们也会百分百信任白兰大人,但牵扯到玛雷指环的话……
白兰·杰索听出了他未尽的意思,满脸无聊的翻了下白眼。
是啦是啦是第一次啦~
但在无数个平行世界里,他已经把这个流程走过八百回了好吗!
基里奥内罗家族的基地,基地里的暗门和机关,机关后这个被下沉埋藏的地窖,还有地窖里保存着的、这副因为他而觉醒的玛雷指环——
讲道理都看腻了。
不过这次倒确实有点不一样了。
白兰·杰索看了看从刚才开始就没张嘴说过话的女性,突然抬手,指她。
“这里,小桔梗看不到吗?”
那边,小桔梗严肃的抬头观察,半晌后认真答曰:“虽然不明白您想指什么,但我确实什么都看不到。”
“……这样啊。”
白兰懒洋洋的鼓了下左边的脸颊,突然从手边的封存百年的盒子里,挑出了个指环丢在地上,任由它滚到桔梗膝边。
“戴上后再看看。”
是纯粹的命令语气。
桔梗毫不犹豫的戴上。
结果还是没有。
白兰·杰索:……
白兰·杰索先生若有所思的“哦呀”一声,再次歪头笑了起来。
这次笑容简直兴味盎然,以至于左眼角下的倒王冠刺青,都显出一种和发型一般张牙舞爪的可爱。
“介意跟我解释一下嘛~”
白发青年认真的问:“既然和指环没有关系,那你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又或者说——”
他语气异常的甜蜜:“你是个什么东西哦?”
海音寺千秋:……
海音寺千秋完全没有回答他的意思。
她本来就听不懂意大利语,白兰和桔梗开始做实验后,更是跟王八念经一样都有点催眠了。
她干脆也当两人不存在了,低头专心看系统。
此时,系统的检讨书已经更新到了第七页,基本算是解析完毕了。
和海音寺千秋那边不同,这个世界产生空间波动的原因,是代表着空间属性的世界基石,选定了配适者。
基石的属性和他的天赋能力,进行了一些概念层面的碰撞,然后不小心闪到了同样不稳定的她。
海音寺千秋:……
讲道理,哪怕此时系统的倒计时已经到了一分二十八秒,但海音寺千秋的脑子,已经被【世界基石】这四个字填满了。
她眼帘低垂,看到个形制古老的盒子。
盒盖半开,指环约么还有五个。
她又看光屏,关键词是【世界基石】还有【空间】。
最终结论:玛德有点想要!
虽然不知道怎么用,但这肯定是好东西吧?!
海音寺小姐隐隐闻到了大赚特赚的气息。
她在有限的时间里,飞快的抬眼去看白毛的脸,结果正对上一双兴味盎然的眼,其中好奇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居然连恶意都欠奉了。
海音寺千秋愣了下,突然眉眼微眯,露出了个漂亮又温驯的笑容。
笑的整个地窖都跟着亮了一下。
白兰立刻发出了“哇哦”的声音。
“我这是触发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友善开关’吗——”
他拖着长音上前两步,又一次抬手,像是想直接来碰她的头发。
海音寺千秋依旧没听懂意大利语,但她意会了男人轻佻的语气和动作,于是在手伸到颊边时,自然的侧了下颈部。
可以说是避了,但没完全避。
垂在脸侧的一缕头发还带着洗发水的留兰香味,随着这一避,恰到好处的滑过他的手背,反而让白发青年的指肚蹭到了自己的脸颊。
海音寺小姐顺势发了下抖,而后眼帘低垂,魅力指数俨然已经蓄势待发——
同一时间,她在心里飞速的询问系统:[既然这白毛是能被世界基石选中的人,他头顶为什么没箭头?]
问完她就想到了五条悟。
他大概是在世界构成中的权重太高,所以箭头大到了在室内看不见的地步,基本等同于一道悬在半空中的光柱。
鉴于这俩还都是白毛,这白毛说不定正好和大猫同型号。
于是没等系统回答,她又问:[既然是可攻略人物,那我要是能搞定他,【等价之等价】能不能把世界基石夹带一个走?]
系统:[……]
系统:[不能。]
系统表示:世界基石,是维系此世界、和与此世界相关八兆个平行空间的绝对稳定剂——
其实拿你是可以拿的,但只要离开了这个世界,第一时间就原地爆炸。
海音寺千秋:……
海音寺千秋瞬间恢复面无表情。
在心底“啧”了一声后,她倏尔察觉到一点贴近的体温,于是又超自然的抬手,出尔反尔的第二次打开了白兰·杰索的手。
啪。
讲道理,这位白发先生长得其实相当不错,还是极具新鲜感的西方面孔,但自从阳痿后,海音寺就对肉|体接触没什么兴趣了。
世界再见陌生人,又没什么油水可捞,她漫不经心的再次开始紧盯系统倒计时,随时准备回家。
对面,白兰·杰索看着自己通红的手背,惊讶的眨了眨眼睛:“是我的错觉吗,你的‘友善开关’好像就打开了一下下,八秒不到就关闭了?”
大惊小怪也十分的英俊。
海音寺千秋看着他做作的表情,很是感慨了一番白毛系稳定的颜值,还有这个统一模板样的恶趣味性格。
搞的她都有点想五条悟了。
海音寺小姐咂了下舌,觉得自己品味也怪拧巴的,遂低头催促系统:[共鸣还要多久,我想回去睡觉了。]
系统没动。
它好像再次卡住了,倒计时还在一分半钟的那一秒。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海音寺千秋眉头皱起的前一刻,空气中响起了划亮火柴时才有的噗嗤轻响。
紧接着,是火焰燃起,灼烧空气的声音。
海音寺千秋眼前的面板随之一闪,倒计时变成了十分三十五秒。
“嗯?”
“嗯”完抬头,正对上白兰·杰索的笑容。
白发青年绅士的冲她躬了下身,展示起了自己指尖微微燃烧的白色火焰:“只是突然感觉到了奇怪的空间波动,所以借用火焰稍微打乱了一下——”
“哦呀。”
他露出了个做作的可爱笑容,“看你的反应,是起效了吗?”
“啧。”
海音寺千秋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就是因为听不懂,那股欠打的气质反而被凸显的异常明显。
于是这里得纠正一下。
海音寺小姐面无表情的想:对白毛来说,恶趣味的性格根本不是固有模板,女高中生ver的五条悟只是有点烦人,但这个……
这个已经是渗人了。
海音寺千秋直感报警,不自觉的绷紧了身体。
青年察觉到后,满意的笑了。
他的神态瞬间变回了活跃温暖的样子,超期待的拍了拍手:“撒,把之前那个笑容重新续回来吧~”
他装可爱比五条悟差远了。
在海音寺眼里,简直是以堪称甜腻腻的姿态,任性道:“接下来我问你问题的时候,记得也要保持住笑容哦。”
海音寺千秋:“啧。”
她稍稍仰头,鼻翼翕张间,轻易嗅出了空气中逸散的信息——
血液涌动就是普通的男子大学生的水平,近身战斗力可能不太行,满身都是棉花糖的甜味。
变装皇后好一点,但好的也有限。
此处,请相信鬼之一族对于食物肉质的判断力,就这股没什么嚼劲的感觉,真近战她能一个打俩。
麻烦的是【世界基石】。
海音寺千秋谈不上害怕,但免不了投鼠忌器,怎么想都觉得打起来不太值。
她低头看系统:[行不行啊统儿,不会真的走不了吧?]
系统说:[不会。]
海音寺千秋本身也不是人家这个世界的人,等空间波动的共鸣消失,就算系统不动手,这个世界缓过劲了,也要弄她走的。
所谓的五分钟十分钟,不是系统的倒计时,是世界的倒计时。
眼前这个白毛手持玛雷指环,是可以在一定程度干涉空间波动,但也就是个“一定程度”的水平了。
海音寺千秋瞬间安心了。
‘区区八分钟而已……’
她甚至懒得多动脑子,就准备靠“听不懂人话”这理由拖到结束。
毕竟是亚洲人的长相嘛,不论是事实上,还是情理中,对印欧语系苦手可再正常不过了。
结果——
结果白兰·杰索会说日语。
“……你倒是挺多才多艺。”
白兰微微一笑,表示小姐你过奖了。
除了激发指环的火焰,他没有再轻易发动能力。
因为天生的属性问题,白兰每次沟通平行时空,都会在头顶生成直达天际的白色光柱,扎眼程度堪比自然奇观。
在正式对彭格列下手之前,他还不想轻易暴露自己。
所幸当初能力觉醒时,他就已经接收过海量的平行记忆了,现下飞速筛选一遍,哪一个都没有她!
“所以先来交换名字吧。”
说完白兰先生侧了下头,吩咐道:“小桔梗先出去,顺便通知下其他人,我没下令前,谁都不可以进来。”
桔梗追随白兰发自内心,早已习惯了他各种作妖的行为和做作的称谓,哪怕不明所以,依旧虔诚的选择了遵命。
等门再次关上,白兰·杰索拍了拍手,表示可以开始了。
“我叫白兰·杰索。”
他一副先做示范的样子:“是意大利裔美国人,目前还没有毕业,是休学中的大学生——”
“不过不是病休,是请假创业来的,最近成了密鲁菲奥雷的boss。”
说到这里,估计是怕她听不懂,又额外解释了下:“密鲁菲奥雷就是花朵的意思。”
他编瞎话不打草稿:“听名字就很美对吧?是独立的设计工作室哦,主营一些艺术考察类的业务,小姐现在脚底下踩着的,就是我们最新收购的古建筑残骸。”
海音寺千秋:……
海音寺千秋甚至懒的呵呵他:就看周围这地窖,那个高科技的门,还有见了他直接跪下的变装皇后。
设计工作室?
就尼玛离谱。
海音寺千秋毫无心理压力也开始满嘴跑火车。
她说我是法国籍日本人——
“职业是模特,没有上过大学,目前正住在比自己小的男朋友家里,近期的人生目标是找个有钱的老男人,骗他心甘情愿的接手我的下半辈子。”
说到这里她十分礼貌的笑了下,毫无愧疚感的说:“至于这里,我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不过我要是走不了的话,白兰先生可以收留我吗?”
白兰先生:……
白兰先生切了一声,超认真的吐槽道:“我的真话好歹占了三分之一,小姐这是纯骗傻子玩呢吧?”
纤细高挑的青年人像是猜拳被人作了弊的小学生一样,气鼓鼓冲她伸出手,“好啦,我先骗你算我不对,小姐多少把名字告诉我下呗~”
说完他又觉得不对,于是拍了拍手,补充道:“名字之外,最好再说下物种。”
物种适当的加了重音。
重音落下,周遭燃烧的烛火都跟着噼啪一响。
光影尽头,穿着身浴袍的美丽女性倏尔眯起了眼睛。
而在她对面,工科大学生对险恶下来的空气置若罔闻,笑眯眯的比划手势:“别这么敏感嘛,毕竟小姐暴露出的细节还不少。”
他隔空点了点海音寺的胸口。
“你呼吸的频率有点奇怪,之前接触到死气火焰的反射波,也和人类不同频——”
说到这里,他居然还暧昧的磨蹭了两下曾经捏过她脸颊的手指。
“说起来,你的恒定体温是不是也比人类低一点?”
海音寺千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白兰也不在乎。
他自顾自的继续道:“你相信吗?在发现自己的特殊之后,我曾经浪费过整整一年的时间,试图召唤个恶魔什么的——”
“除此之外,我还找过魔法学校的地址,甚至挖掘过历史上知名炼金术师的坟墓,但是怎么说呢。”
“说它们都是假的,未免有些过于绝对,但要说它们是真的……”
他露出了个倦怠的表情:“好吧这里没有‘但’,它们就是假的。”
八兆个平行世界,一样的假。
“明明传说那么缤纷多彩,结果异常的就只有彭格列和指环。”
他顶着【救命啊jpg】的表情包撇了下嘴:“感觉就好像世界中心就只有那几个中学生一样,中学生哦!”
他信誓旦旦的强调:“牵扯到的人力,除了小正稍微有趣一点,其他的都是什么鬼啦——”
“感觉世界的中心如果是他们,那整个世界也挺无趣的。”
说完这些,他再次看向海音寺千秋,然后总算有那么一瞬间,笑的像个本性多情的意大利人了。
他看着海音寺,又不完全只是看她。
事实上,以白兰·杰索那个任性且多变的逻辑,当他遇到一个在无数平行时空里都无痕迹的陌生人,这家伙的第一反应,绝对不会是自己遇到了八兆分之一的独特爱情——
——他只会因为这份异常,怀疑在八兆个已经无聊透顶的平行时空之外,还有独立于世界基石存在的其他世界。
其他的,全新的世界。
白兰·杰索几乎是诚恳的看着海音寺千秋,道:“小姐就当可怜可怜我嘛,同样的人生过八兆遍,无聊的我都已经忘记‘无聊’这个词要怎么拼写了。”
海音寺千秋呵呵。
他的指环明明一直在隐隐发着光。
以系统卡屏的闪烁频率来说,这家伙分明一直试图使用指环的力量解析她——
就这,还装可怜?
海音寺千秋姑且抽了下嘴角,算是捧过他的场,转头就问系统:[现在能走了吗?]
[能。]
系统的字体再次变红。
轰隆。
周围没出现任何肉眼可见的空间裂缝,但随着潮汐退去,空间这一概念确实开始了新一轮的波动。
白兰的表情瞬间险恶,当机立断上来要抓她。
海音寺千秋站在熟悉的挤压感下,有恃无恐的抬手,第三次抽在了他的手背上。
啪。
这次的红痕异常鲜明。
眼见着倒计时已经变成了个位数,被威逼利诱了半个小时的海音寺小姐心下微动,直接用【等价之等价】,从余额栏里兑了把枪出来。
是之前和五条悟去擂钵街时弄到的款——
讲道理被这个白毛对比过之后,大白猫可真是太可爱了,她这短短的21分钟,都想起他多少次了?
咔嚓,上膛的声音居然重叠了。
海音寺千秋一愣,发现白兰·杰索先生也拔出了一把象牙制的手/木仓。
白兰的逻辑也很简单——
既然阻止不了她消失,那就留下足够的痕迹好了!
其实机枪能造成的出血量最大,无奈手边现在没有,不过无所谓,手木仓只要射对地方,依旧可以让大出血呈溅射状泼洒周围。
目的是尽可能多的留下这个【新世界生物】的基因样本——
血溅的多,正好方便搜集化验了!
又是一声咔哒,两个人同时瞄准了对面。
按动扳机,前后脚开枪。
结果一个打了头,一个打了腿。
砰。
砰。
几乎重合的枪响划破空气,有灼热的剧痛闪过腰侧。
海音寺千秋借着恶鬼超乎寻常的神经反应能力,成功避开了用心险恶的子弹——
就他这个射击点,摆明了是有血还不够,怕是想直接洞穿她的左肾,好留下定量可用的内脏碎片!
而对面,白发青年在枪响的下一秒,就恨恨的捂住了耳朵。
子弹擦过了他的颈侧,连带着半边肩膀都跟着血流成了河。
“你怎么可以这样!”
白兰·杰索气到跳脚。
“要不是我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些……”
他忍不住发出了嘶嘶的声音:“我都是照着不致命的部位瞄准的,小姐怎么可以不讲武德的打头——”
他的语气又开始不自觉的甜滋滋:“我真死了怎么办嘛?!”
海音寺千秋:……
海音寺千秋的脸上简直写满了那死就死呗。
此时,她的身影已经虚化了大半,不能再补枪,但也不甚惋惜,看到他跳脚时,甚至微笑着吹了下枪口。
白兰·杰索:……
他好像已经完全不疼了似的,明明半边肩膀都是血,却还在锲而不舍的发脾气——
“你都不担心下次再来时要怎么接触吗?”
白兰君愤愤不平的展示了下自己被抽出了红痕的手背:“这种程度的就算了,单最后这一枪,下次你笑的再漂亮,我们都要不死不休的!”
海音寺千秋听罢挑眉,留给他了一个仪态万千的白眼。
三秒钟后,共鸣彻底消失。
她重新出现在了自家的厕所里。
灯还是那个灯,点还是那个点——
就连空气里拆开的面膜包装,都还保持着相当程度的湿润。
好像刚才就是一场幻觉。
海音寺小姐对着镜子,动作轻缓的呼了口气,反手将掌心的木仓械重新扔回了系统余额栏。
子弹加折旧,少了差不多600円。
海音寺千秋:看我这倒霉催的。
她低头嗅了嗅衣服,明明才洗的澡,现在不止重新布满了潮气,还残留着相当刺鼻的火药味。
“真的是完全不困了呢……”
念叨完她对着镜子呼噜了两声,低头洗了把脸,又去客厅重新打开了联络器。
为了保证以后不需要不死不休,她身边就不能再有空间波动——
换言之,[引导任务]赶紧寄吧。
她拨冗看了下日期。
五条悟当初说的一周,已经是最后一天了。
于是在登陆完成后,海音寺小姐淡定的选择了干吃回头草,在论坛生成的临时聊天室里,再次呼叫起了【榊太郎】的账号。
她敲了敲联络器的黑色屏幕,最终还是打字留言道:【明天晚上的话,能和我见个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