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这是二周目
嘴上说着舍不得, 到了该动手的时间,贝尔摩德却表现的比谁都积极。
她简单的化了妆,并不隐藏五官, 只是刻意掩盖掉了影星引人注目的特质。
推门,进入甜品店
她在对面楼上了观察到现在,刻意选了人很多的时刻,店里谈不上吵闹,但也沸沸扬扬的。
贝尔摩德在通过瞄准镜看时就注意到了,店里人多后有很多拼桌的, 但偏偏没人往海音寺那拼。
该怎么形容呢?
——美丽者的无形压迫感吗?
她倒是不怕这个。
于是在服务员迎上来的时候, 贝尔摩德直接装作语言不通的样子,颠三倒四的和对方交流起来。
“需要拼桌才可以啊?”
“那就拼吧,我不介意拼桌的。”
“要拼在哪里?”
她说着语调奇怪的日语,自然的顺着服务员的视线,看到了窗边,下一秒, 就惊喜的用英文道:
“那里可以!”
然后不等人带, 就兴冲冲的想要过去。
后面, 服务员勉力擦了把汗,跟上后, 才补了句礼貌性的:
“请您跟我来。”
这个时刻店里确实很忙, 拼桌属于无可厚非, 但带人走过去时, 被早就坐在那的客人瞟上一眼,店员心头莫名就是一跳。
他顿了下, 才解释说:“这位小姐, 店里没有多余的座位了, 您两位都是单人,介意拼个桌吗?”
服务员:好怕她说介意
结果她真的说:“我介意。”
海音寺千秋好交流的时候是真好,可心绪被占着的时候,懒得理人也是真懒。
服务员:“……”
服务员:“我们额外赠送您一杯冷饮可以吗?”
“这位是外国友人,她……”
“她和我没有关系。”
海音寺千秋一心复盘早上的交流,想搞明白宪纪妈妈态度变化的原因。
讲道理,这种时候,比起被服务员询问是否拼桌,她更想被询问要不要加点——
毕竟心烦的时候,吃甜食真的会变好
“唉~”
那边厢,外国友人却像是从她拒绝的话里,听出了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内容,小小的惊喜了一下后,高兴到:“是说要请我吃东西的意思吗?”
她自然而然的拉开椅子坐下,然后拿过餐牌,用别扭的日语对海音寺千秋说:
“拼桌,感谢。”
她大方的比了个心,表示:“我可以,请你吃,食物啊~”
海音寺千秋:……
海音寺千秋:“啧。”
她微妙的感觉到了种刻意。
说道理,所谓的外国人,只是和本地人语言不通,在文化上也有点隔阂而已,又不是脑子智障——
一个正常的成年人,会连他人的表情脸色都分辨不了吗?
‘所以是故意的?’
海音寺千秋粗略的打量了一下对方,发现这个外国人有刻意化妆。
最起码,她刻意的掩藏了身材和身高。
海音寺原本也花心思整过一个看着就心累的妆,无奈这几天为了抓住新世界的钥匙,凹的都是坚强上进的追爱娇妻人设。
所以她不止不能萎靡不振,还要偶尔打点腮红,好提升出饱满的气色。
思绪走到这里,免不了想到宪纪妈妈,她忍不住又啧了一声。
懒的应付这样莫名其妙的搭讪,她吃好了东西,准备干脆离开了算。
贝尔摩德敏锐的察觉到了这股去意。
大美人墨镜后的眼睛微眯,干脆直接换了套路。
“不要紧张。”
金发的女人稍稍推起了墨镜,露出了眼睛和清晰的五官——
这居然是一张好莱坞大明星的脸!
大明星还记得自己凹的是个语言不通的人设,当下一词一顿的说:“不要担心,是我,chris·wynyard。”
海音寺千秋:“……”
海音寺千秋来这边还没怎么看过电影呢,虽然勉强认出这张脸,但是没有一点追星的代入感。
于是她淡定的“哦”了一声。
贝尔摩德把墨镜戴回去,想说反正晚上就灭她口了,稍微露下本来身份也可以。
之后一起出店门,还可以借口躲记者来请求她帮忙掩护。
——之后一起去玩什么的,正好走一下《罗马假日》的路线。
对面,海音寺千秋终于对她升起了一点点的兴趣。
主要成分是疑惑。
因为:这女的是个知名影星吧?
海音寺千秋想:混美国的影星,以汇率看,她户头那整十亿的余额,兑成美元也不过750万。
眼前这个都奥斯卡影后了,片酬怎么也有八位数吧?
为什么她头上没箭头?
不过她也就费解了一下,解完也就算了。
海音寺千秋做事,目标的优先级划分及其明确,现在因为受挫耐心及其有限——如果来搭讪的是个头顶有箭头,可以拿来用下的人,她也许还会耐着性子陪一下。
可惜影后不能。
于是可得结论:没必要委屈自己。
她依旧决定结账离开。
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我怎么又在她眼底看到了一股去意?
“看来你不是我的粉丝呢。”
说时迟那时快,大明星干脆利落的放弃了日语,改说英文。
虽然语气像是在喃喃自语,但墨镜之后,贝尔摩德却观察到女孩确实听到了这句话,还几不可查的撇了下嘴。
——很好,她听的懂英语。
金发的女人于是瞬间笑开,说这样正好。
“不是我粉丝的美丽女孩,”她抵着眼镜架勾唇一笑,招呼道,“你有兴趣做我的一日东京导游吗?”
贝尔摩德这一笑,既有成熟的风韵,又带着点小俏皮,可以说是无往不利。
“和粉丝贴近了会很累的,我来休假,只想放松自己,找个不认识的人做导游,也算是难得的悠闲体验了。”
“怎么样?”
她加码道:“导游效果好,会有额外报酬哦。”
因为琴酒的碎碎念,她下来前,姑且看完了情报部给出的那份人物性格分析。
海音寺千秋,是当年迦俱都陨坑事件的遗孤,因为童年的缺失,才会报复性的追求金钱。
换言之,钱是她的心理补偿物,基本不会拒绝。
结果海音寺只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反而从从桌边的盒子里,抽出了一张餐卡,然后一言不合点单了左半边的全部新品。
要求是:“打包带走。”
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心底骂出了一句优雅的英文脏话。
——为什么还要走!
话说她这种性格是怎么捞金的啊喂?
她眼底微冷。
但想起琴酒之前说过的话:这女人都捞到夫妻俩准备为了她互相谋杀了,但还没和其中的任何一个亲热过!
她突然又觉得这种冷漠,居然微妙的也在情理之中。
叹气。
“好吧。”
颠三倒四的好莱坞大明星突然说出了流畅的日文。
海音寺惊讶了下,姑且回头望了她一眼。
贝尔摩德抓住这一点犹豫,果断上套路三。
她说:“其实我是故意来找你搭话的。”
大明星双手抱臂,松了口气,一副好吧我们来摊牌吧的样子,问:“这位小姐,你知道自己长的很漂亮吗?”
海音寺千秋闻言挑了下眉。
漂不漂亮无所谓——
——但现在知道你是真的很想搭讪我了。
对面座位上,克丽丝·温亚德语气无奈的说了两句ok,“不要误会,我没想过要对你做什么,只是……”
她恰到好处的顿了顿,对海音寺千秋露出了个笑容:“只是小姐,你意识到自己的美貌,其实是一笔丰厚的财富了吗?”
她从夹克的衣袋里抽出张有备无患的名片,递到女孩身前。
“克罗地亚影视。”
她介绍道,“是我签约的经纪公司,最近正在筹备一部新片,这是我母亲去世前,就心心念念想完成的项目。”
这里的母亲,指的是莎朗·温亚德——当然,那个也是她。
但普罗大众不知道啊……
于是在提及莎朗后,她演出了恰到好处的复杂情绪,顿了顿,才说,“我想做好它,所以一直在物色合适的角色,而你。”
她眉眼上挑,在暗示什么简直不言而喻:“感兴趣吗?”
海音寺千秋稍稍侧头,勉强……
信了她一半。
不过这也没意义啊
海音寺千秋想:作为一个既定的人渣,为什么要想办法出名呢?
当然,你可能说做了明星,踏板更高,找个真·土豪后,几十亿日元入账,分分钟一劳永逸——
那在大众眼里,岂不是童话爱情干干净净?
甚至不用担心人渣风评。
但海音寺千秋这个人,乍死还生后有点逆反,是很认真的想追求新鲜的每一天。
她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在某一刻,突然对爱人失去兴趣,也不能保证失去兴趣后,还有没有耐心维系童话般的爱情。
要是真的很火,那分手时不用挨骂吗?
而且她总是要跑呢。
一跑还是另外一个世界,事实上,系统本身要求不高,她就很乐见其成,骗财骗色大家都得一时欢乐,多好?
何必结了婚过了日子,用真情实感折腾人家后半辈子呢?
造孽的。
至于从职业角度考虑演戏……
不好意思,既然都是职业了,你为什么还会觉得,系统会把那样赚来的钱,归类为【挥霍】?
认真说起来,海音寺千秋刚落地时,是认真考虑过去当爱豆的。
2000年初,日本这边养成系偶像刚有雏形,是真的啥都不需要会,甚至长的丑点都有可能进去。
无奈在系统的认知中,粉丝给爱豆花钱,是一种符合当前市场经济的普遍性行为——
所以直接被归类为交易了。
对海音寺千秋来说,一旦不能转换成寿命,那赚钱这件事的价值将大打折扣。
再加上演艺圈的工作耗时又不规律,对她来说,可以完全等同于无意义浪费生命。
她是真的不感兴趣。
贝尔摩德看她微微垂眸,判断出这位海音寺小姐大概不是沉默,而是在沉思。
女人心下微动,终于多了几分把握。
其实真要论起来,这位海音寺千秋小姐就算高冷,也不会特别惹人讨厌。
她的长相,天然就带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味道,做出温柔表情时,甚至会让人觉得是她正在纡尊降贵——
反差之大,杀伤加倍,偶然还会让人产生受宠若惊的错觉。
怎么说呢。
是那种只要在生活中肯保持礼貌性的微笑,就能在周围的人间,拿到很高基础好感度的脸。
‘也是……’
贝尔摩德舔了下嘴唇,‘也是真的很让她我中意的脸呢。’
“麻烦一下这里!”
那边厢,她中意的脸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沉思,却没再追问她剧本的问题,反而再次叫起了服务员。
贝尔摩德叹气:刚才都点了半本打包了,她这是又要吃半本吗?
点这么多东西,等下可能要长聊啊……
‘不过也好。’
她想:正好观察一下言谈举止,这位海音寺小姐的性格和言行,都和她设想中差的太远,光看纸面资料来扮演的话,说不定真会被河田夫妇一眼就看出来。
然后服务员应声来了
就在贝尔摩德准备露出笑容,看她再次点单的前一秒,站在桌边的海音寺千秋小姐突然上前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薅掉了她脸上的墨镜。
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
眼睁睁的看着服务员面露疑惑的看过来,她正想糊弄一下,就听见耳畔有人喊:“莎朗·温德亚在这里!?”
——是海音寺小姐的声音。
——因为克丽丝·温德亚在美国之外还不算特别出名,她甚至很有针对性的,喊了克丽丝她妈莎朗的名!
贝尔摩德震惊回头。
紧跟着,隔壁桌就传来一声尖叫。
潮人打扮的妹妹和追星迷弟飞速围了过来,引得店里本就沸沸扬扬的人群,瞬间淹没了她周围一圈。
至于不要给别人添麻烦的社会共识?
醒醒吧追星呢!
你们是没见过日系爱豆的粉怎么给偶像打call吗?
圈外,海音寺千秋用那张点过单的餐卡,轻轻遮住下半张脸,隔着人群看了贝尔摩德一眼,迆迆然的走出店门,最终消失在了街头的人潮里。
=====
海音寺千秋也没有再四处乱逛,走过路口就打了辆车,准备直接回河田宅。
还是有哪里不对。
她想。
要是一般情况下,冒出来个好莱坞女明星,用合理的借口搭讪,哪怕概率略微离谱,她也勉强能信。
毕竟她长得美。
但接连三天,发现同一辆保时捷在园区附近出没,还有一心盯梢的迹象:
那一般二般下,她会怀疑有绑匪看上了河田家;
到三般四般,她会怀疑是河田夫妇中的哪一个脑子有了坑;
可在一件不寻常的事件后,她身边再发生另一件小概率事件——
哪怕是她大惊小怪呢,海音寺还是决定猫起来避几天。
躲不过,也能站在暗处看出点端倪。
她坐在出租车的后座,寻思着明天实在不行,就留在屋里逗服部平次玩好了,反正宪纪妈妈那里要空两天——
“天”字还没盘算玩,转过弯的出租车猛然一刹。
海音寺千秋卡着角度调整好平衡,倒是没有因此失态
抬眼看窗外。
车流已经堵成了一串。
“什么情况?”
前座,司机一连头大的下车,没一会儿,又一脸晦气的回来。
答案也不算太意外:“是前面的路口出车祸了。”
司机说:“没有人员伤亡,但六车连撞,基本把路堵死了,保险杠碎了一地呢,疏通据说最少要两个小时。”
男性话音落下,顿了顿,试探性的问她:“你要在这儿等吗?”
说话时,他的眼角还不自觉的注意着街边的快餐店。
海音寺千秋猜她一旦答“要等”,司机下一句就会问她“堵车时要不要吃点东西”,然后大方的请客去买饭,买来好跟她搭讪。
说实话她对那家汉堡店还挺感兴趣的,不过搭讪就算了。
所以:“就到这里吧。”
她笑着说:“我还有急事回家,剩下的路步行好了。”
司机闻言,露出了个有点可惜的表情,但可能他本身也不觉得搭个讪能发展出什么后续,所以可惜的也有限。
海音寺千秋下了车,没有步行,反而转道去坐了地铁。
她顺着指示路线转了两次车,最终在熟悉的cbd出站,然后重新打了车。
虽然已经尽力避免在路上浪费时间,但等她到达河田氏的农场附近时,依旧是月上中天。
因为车祸的缘故,回市区的路不太好走,司机开到了路口,就不愿意向前,反而一副赶时间往回走的样子。
海音寺千秋也没有为难对方。
她结了账,沿着马路不快不慢的走,沿途停着不少大号的货车,走到尽头后左转,是一段稀疏的树林。
此事已值深秋,踩着落叶时,空气中会不断传来“咔嚓咔嚓”的脆响。
海音寺千秋脚下一顿,突然侧身,看向了树木和水泥管交错的阴影处。
“出来吧。”
她的口气十分之笃定。
林子里静悄悄的,什么反应都没有。
海音寺千秋叹气,说:“这不是在诈你,我闻到点心店里栗子蒙布朗的味道了。”
声音依旧不大,空气却因此静了一下。
月上中天,轻云退走,阴影随着月亮的移动,出现斑驳的变换。
摞起来的水泥管后面,缓缓走出了个身形优雅的女人
对方一面走,一面缓缓摘下脸上的墨镜,正是克丽丝·温亚德
‘果然。’
海音寺千秋反而松了口气,因为隐隐的预感兑现了。
她掩在羽织大袖里的手握住手机,二话不说就拿编辑好的短信报了警。
“千秋小姐在做什么?”
对面,女人的声音还是和下午店里一样的好听。
海音寺千秋正想“嗯?”上一声,接个话茬敷衍她一下,谁知就是这个瞬间,强烈的直觉突然涌现,让她本能般的向左侧了下身。
人耳几不可查的破风声自半空划过,三支成品字形分布的麻醉针,擦着她的颈侧射到了空地上。
海音寺千秋感到脖子上有一点点疼痛,应该还是被擦到了。
显然。
就冲这个果断劲儿,影后已经放弃多说,准备直接莽她一波了——
巧的是海音寺千秋也这么想!
而且她敢打赌,影后莽不过她。
感觉中麻醉剂貌似起了点点作用,但以她和普通人天差地别的代谢能力,影响应该不大……
海音寺千秋假装头晕,不甚明显的在原地轻晃了两下。
而就在脚踩落叶的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她弓腰前扑,动作迅猛的甚至可以媲美大型猫科动物,以超乎常人的力道,直接将贝尔摩德从树后揪了出来!
然后二话不说卸了她的肩膀。
海音寺千秋干脆利落的薅下了影后脖子上的名牌丝巾,反手堵住金发大美人的嘴,然后,在对方尚显怔愣时,就开始疯狂搜身。
贝尔摩德简直不敢相信——
性格有偏差就算了,为什么这个人的武力值,也和琴酒拿来的资料差这么多?!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是自己平常搞死搭档作孽太多,朗姆忍无可忍你,于是拿假情报试图坑死她。
这不会是个异能力者吧?
不对。
神秘主义的女士骂出了今天第二句优雅的脏话:这九成九是个异能力者啊!
想通这点,她连任务都不当回事了,当机立断激活了戒指上的求救装置。
哪怕事后被琴酒抱怨小题大做——
说时迟那时快,对面的海音寺小姐单手就把箱子拖了出来,看到密码锁,注视区区两秒后,冷笑一声,直接上手硬掰。
然后咔哒一响给掰开了。
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就她这个力气,求救一点都不小题大做!
箱子里是空的。
海音寺千秋原地等警察,顺势翻了翻箱子,发现夹层里放了一套简易化妆的工具——最重要的是,里面有一副黑色的美瞳和假发。
“哇哦。”
她瞬间想通了:“你是想扮成我?”
然后双方衣服一换,再把昏倒的她装在箱子里,一路拉出去。
城郊监控非常少,就算偶然拍到了,这样的画面也只能反向做证据,好像是“海音寺千秋”带着份行李离开了一下。
同样,“她”也可以毫无异常的再回来。
海音寺千秋啧了一声。
可真到时候,真正的自己在哪,可就不好说了。
“搞这么全套……”
她又仔细搜了一遍,从贝尔摩德的耳朵里,找到了个肉色的迷你呼叫器。
——这是还有同伙的意思吗?
海音寺千秋并不高看自己,当下,便怀疑自己是不是成了什么惊天大阴谋里的一环。
难道目的是绑架大阪府警视监的老婆儿子?
可以大阪府警视监的咖位,也没高到需要奥斯卡影后来李代桃僵的地步啊!
‘假设是个大阴谋。’
海音寺千秋不负责任的做出了一个假设。
‘再假设影后来袭击我,是这个计划中必须要完成的一环任务。’
她不负责任的又一次假设。
以这两个假设为基础,可以得到一个不太离谱的结论,即:
克丽丝·温亚德有的,不是同伙,而是个组织。
当然,具体什么情况,因为线索太少只能靠猜,但海音寺千秋关注的,是这个大前提下,十分蹊跷的另一件事。
比如:克丽丝温亚德的头顶为什么没有箭头?
如果远月第一席这样的餐饮界名流,都能因为名望所带来的无形财富,而被系统选中——
那国际知名的奥斯卡影后为什么不行?
倒是加上幕后有个组织的前提条件后,这事儿勉强还能解释的清:
在身为某组织一份子的情况下,她的身份,也不过是随时可以拿来为集团服务的东西,而奥斯卡影后这份可以归纳为名气的无形资产,虽然是她自己赚来的,但在系统的定义内,却并不属于她。
它们大概率,会属于那个没有出过面的集团首领。
当然,想是想了有那么多,但在现实里,海音寺千秋手上证据有限。
她寻思着短信报警查看可能会慢,干脆拿出手机,准备召唤警察。
远处,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几乎同时传来。
是同伙来了。
海音寺千秋往水泥管子后面避了避,正好卡着偏角,看到了三个持枪走来,神色间小心翼翼的男人。
这个数量倒也不用虚。
海音寺小姐全然没有怜香惜玉的基因,直接把贝尔摩德女士提起来砸了过去——
然后再次大猫猛扑,钻进摔成一团的人群里,直接踩断了人家的手腕
——踩不到手就踩肩膀,手忙脚乱间,甚至一膝盖顶中了其中一人的肚子。
成功控制住所有人后,她几不可查的松了口气。
此时,报警电话已经接通,口袋里的听筒内,传来有人在“喂喂”的声音。
她正想拿出来说话呢——
“砰。”
随着一声幻觉般的轻响,海音寺千秋在深秋的远郊树林里,闻到了比记忆中更淡薄的硝烟味。
她好像中枪了?
有那么一刹,海音寺的脑子是完全空白的。
空白之后,是心头剧痛。
穿着长羽织的女性怔愣着退开两步,鲜红的血色瞬间染红了她胸前的衣服,往下栽倒时,整个世界都失衡了。
那一瞬间,海音寺千秋旁观者一样想通了:不止有同伙,还有人在市区的方向,端着狙击枪狙她。
——话说这个年代的法治社会了,居然还有人能端着把大威力狙击枪,大摇大摆的进出城市?
不离谱吗?
海音寺千秋失神的摔在地上时,还滚了半圈。
仰躺在地上,身下是血泊,头顶没有云,是高悬的月亮。
‘午夜了啊……’
当剧痛逐渐开始麻木,意识缓缓下沉,她的眼睛像是失去了阀门,莫名想要流泪。
这一刻,时间过的很快,意识却动的很慢。
海音寺千秋模糊中听到旁边传来了脚步声,眼眶里的珠子艰难动了动,正好对上琴酒黑色帽檐下的单眼,还有……
白橡色的头发?
琴酒同样也在看她。
眼前这个快速消亡的生命,像是把本该漫长一生的美丽,浓缩在了短短的几分钟里,琴酒看着躺在地上的白衣女人,就像看到一片逐渐归于寂静的海。
他明明很少记得枪下亡魂的脸,此时此刻,居然因她而有些惋惜。
“琴酒!”
那边厢,贝尔摩德在下属的帮助下,解开了嘴上的丝巾,也接上了脱臼的肩膀,人瞬间就毛了。
“之前一路都在抱怨我不看资料,劳驾我请教您一下,差别大到这种地步,看不看资料有意义吗?”
“还是朗姆给资料的时候就故意……”
哪怕生着气呢,女人的声音其实也是好听的。
但海音寺千秋无端就觉得她吵。
而在吵闹的人声之后,她的耳畔像是生触了来自彼岸的幻觉,模糊中,让她听到了竹林沙沙的声响。
除此之外,还有一股不算浓郁、但莫名讨厌的花香萦绕在鼻端——
而在那个画面里,应该也有个白橡色头发的男人,在她身边不远处慢悠悠的摇着把扇子。
意识因此出现了短暂的混淆麻乱。
然后有那么一瞬间,像是在灵魂深处触动了爆点,无数激烈的情绪,猝不及防的充斥了海音寺千秋的大脑。
这里,有对死亡的恐慌;
有对剧痛的厌恶;
还有对这个熟悉的场景,那种难以言喻的愤怒——
——你们怎么敢动我的心脏……
——怎么有人,敢在她重新得到生命后,再一次动她的心脏?!
血泊中,已作为目标被击杀的海音寺小姐,神色不可避免的走向涣散,无力的手脚很难再次抬起,只能以脆弱的指尖,轻轻碰上了手边的草丛。
像是有肥皂泡破碎的声音在这个瞬间响起。
原本在她身下的蔓延的血泊,因此突兀一顿,随着她手指的动作分出一缕,渗入了那株平平无奇的杂草。
秋末的杂草,从深绿变成棕红,像纪律片的延时镜头一样,扭曲着长高成了一株红到暗沉的铃兰。
枝茎抽穗结苞,次第开花,压低枝头后垂下,像是一个个倒悬的吊钟。
在晦暗的夜色中,纷纷闪出红宝石般莹亮的光泽。
远处,另一队接应人员,开来了带着巨大后厢的货车。
隐私空间正好!
贝尔摩德今晚简直被资料坑死了,正要和琴酒仔细聊一下这里面的事!
于是等代号成员走进去后,车厢门一关,一个预备人员自觉守在了门口。
还有两个大概是外围人员,直接被支使着来收尸了。
脚步声走到近前,海音寺千秋却没力气转脸了,幻听占据了她的听觉的大半,但距离缩短之下,她依旧听到走在前头的男人说了句:“好可惜呀这么漂亮。”
“再漂亮也死了。”
走在后面的男人推了他一把:“死了就是块烂肉罢了,为了这个耽误事,被琴酒大哥知道了你是想死吗?”
海音寺千秋无光的瞳孔看着高天上的月亮,银白色,还泛着微弱的黄光。
但弥留之际眼翳横生,她大概是要瞎了吧,看着看着,居然觉得它在泛红。
事实上,这并不是错觉。
在翻涌的情绪之下,一股暗红色的能量缓缓涌上海音寺的眼底,于是月亮映在她眼里,也成了同样的暗红。
女人缓缓抬起不知什么时候褪去了血渍的手指,指尖泛着细微的抖,轻巧点在铃兰顶端倒垂的花苞上。
叮铃——
无形的声响对应到人,让人脑海中的思绪猛然一顿。
嘴里不干不净说着可惜的男人,连将抬起的脚再次落地的机会都没有,就在突兀的眼前一黑后,直接扑倒在了地上。
同伴惊慌拉人。
他扶着肩膀把人扳起来看,却发现男人的耳道和鼻腔里,同时流出了灰白色的浓稠液体。
液体带着灼人的热意,滴到手背上时,烫的他也惊叫一声,下意识便把尸体仍开了。
同伴甚至在皮肤上发现了烫伤的痕迹。
他手忙脚乱的擦了半天的手,愣住,突然意识到了正用袖口擦掉的是什么——
【沸腾过的脑浆】
黑衣组织的外围人员脑内,突兀闪过相熟研究员的科普,他曾说过:脑浆分为灰质和白质,而脑脊液为清澈透亮的液体。
“只是因为表层遍布毛细血管,充血后才会呈现出粉红的色泽……”
想到这里,男人眼底爬上密密麻麻的惊恐,不自觉的开始疯狂环视周围。
尤其此时此刻,不远处就躺了个意识弥留,依旧漂亮的惊人的女人。
这场景太阴间了。
外围成员牙齿发抖,想喊。
可下一秒,早该没了气的目标缓缓侧脸,他倒吸一口凉气,还没叫出声呢,就发现女人似慢实快的抬起了病态白皙的手。
而她手边被压伏的草丛里,正立着一株血红色的妖异铃兰花。
夜风吹过,花|茎上七只倒悬的铃铛随之摇曳。
仔细看看,接近枝茎顶部的地方,还有一只已经黯淡枯萎花苞,像是完全失去活性的大脑一样,蜷缩成了一个黑灰色的小圆球。
这一瞬间,男人根本分辨不出时间过的是快还是慢。
他看到那白皙的指尖像慢镜头一样,轻轻点了点对应左侧的花苞。
然后风停了。
可风停之后,花苞却慢半拍的晃动起来。
叮铃。
虚幻般的声音传入耳道,带着最后的余韵,随他一起栽倒在地。
男人残存的感官,意识到有同样滚烫的东西从自己鼻腔中流了出来,嘴唇都在一刹那被烫到失去了知觉。
再下一刹那,他就直接栽倒在前一具尸体上。
变成了第二具。
同一时间,铃兰花弯曲的枝茎上。
第二枚宝石般的吊铃泛黑枯萎,变成了又一个黑灰色的圆球,丑陋的蜷缩在枝茎上。
【血鬼术·百花·倒垂铃兰】
海音寺千秋眼神已经完全涣散,剧痛发抖的手顺着枝茎的弧度下沿,轻轻点了第三朵。
叮铃——
同一时间,远处货车前,似乎传来了肉|体落地的闷响。
她原本还想点第四个,但已经没有力气了。
白皙的指尖失力滑落,泛红的眼神彻底无光。
[滴]
系统提示声响起
[检测到宿主精神波动即将消逝]
[保护机制开启]
[即将触发系统基础被动技能:【千里一线牵】]
[触发失败]
[此处调用任务日志133127]
[调阅完毕]
[因宿主于117个自然日前意外身亡,系统重启]
[为更好为宿主服务,系统即将进行更新]
[更新完毕]
[已依据历史记录,对系统功能进行适应性调整]
[即将同步更改底层运行逻辑]
[更改完毕]
[系统将由【生活辅助】变更为【无限生存】]
[系统基础被动技能,将做出同步变更]
[变更完毕]
[新技能录入中]
[录入完毕]
[宿主即将触发全新基础被动技能·生年不满百]
[【生年不满百】:在系统余额充足的情况下,每消耗52034400円,即九十九年份的寿命额度,可凭此豁免一次濒死致命伤。]
[技能触发完毕]
[账户余额-52034400]
[咔恰]
和入账一样硬币摩擦的声音响起。
在海音寺千秋彻底沉入无边黑海的前一秒,巨大的拉力让她猛然开始上浮,整个人像是失衡了一样,醒来后,依旧突兀的往上蹿了一下。
瞬间渗出的冷汗浸湿了衣物,她在剧烈喘息的下一秒,用力的捂住了胸口。
血迹还在,衣服是坏的。
但没有任何伤口。
海音寺千秋的五感还在次第回归,痛觉残留在指尖,生的庆幸涌上脑海……
这股复杂交织的情绪,跟她这一生短暂记忆的开端——
即在系统空间中恢复意识那天
——简直一模一样。
海音寺僵硬着坐直,又在确认自己依旧喘息着后,后怕的弓起了腰。
两颊传来冰冷的触感,应该是流了些生理性的眼泪。
她木愣愣的抬手抹了把脸。
搭在旁边的另一只手侧,传来了卷曲藤蔓轻轻碰触手腕的触感。
海音寺千秋低头去看:是一株血红色的铃兰花。
她本能般的拿手去摸它。
这个反应,好像在虚空之中激活了什么,身下因子弹穿心而过流出的血泊,随着她的动作飞速下渗。
然后变化骤起——
周身的草丛,像是被下渗的血迹侵蚀了一样,从青绿变成了棕红,地毯般的蔓延出去,然后抽穗发芽,叶片扭曲,在方圆进百米耳朵范围内,开出了无数的颜色泛红的蒲公英。
海音寺千秋脱力似的向后倒去。
身后,一朵蒲公英乍然抽高,由叶到花同步巨大化,笔直的枝茎不科学的弯曲,打个圈后,靠椅一样的托住了她的后背。
同时,半人大小的绒球恰到好处的滚到她身侧,手肘一撑,便十分自然的倚在了上头
海音寺千秋小小的呼了口气,无意识的枕在了手臂上。
手臂下的花朵柔软的恰到好处。
这也是血鬼术——
【血鬼术·百花·遍地绒球】
海音寺千秋眼睛慢慢渗出了酒红的色泽,但瞳孔的反应,却变的异常的慢。
她的思绪好像也因此出现了停滞,手上习惯性的抚摸起了巨大蒲公英的绒毛,迟钝的转眼,看向了面板上的系统记录。
【生年不满百】
“还好有它,不然这次就死定了……”
不。
她神色怔忪的看着系统重启的记录,慢半拍的想:保不齐是就是因为死过一次,才会有的它。
想想过去这三个多月的生活:
她刚一落地,系统就给出了【海音寺千秋】这样板正的名字。
她这副力气大到不正常的身体;
每天不超过三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不说,晚上还有比白天敏锐的五感!
最后就是……
“血鬼术。”
海音寺千秋的意识在脑海中逐渐下沉,但她努力转动着思路,想:“所以……”
“我还有过一周目?”
系统:[嘀]
熟悉的提示音响起。
[保护机制即将关闭]
[技能列表二次加载中……]
海音寺千秋的意识,彻底沉入了脑海。
新闪出的画面是傍晚。
她好像什么都没想,什么思绪都没有,只是静静的站在一座巨大的森林边沿。
然后一个人出现,说:【你的生活也这样漫无目的吗?】
【没地方去?那就跟我走吧。】
断帧式的画面次第闪过,声音也因为重叠而难以清晰:
【既然和庶民有别,自然应该拥有姓氏】
【你觉得海音寺怎么样?】
【名字就叫千秋】
【千秋】
【汉字的写法是千鞦,意味一千年,引申出的意思,可以类比为千秋万代,永生永世】
男人的声音里带了笃定的笑意:
【这寓意很适合我们,不是吗?】
下一秒画面骤黑,心口传来幻觉般的剧痛。
再低头,一只指甲伸长的手,正从自己胸前探入,在缓慢的拉扯切割之下,生生剜走了她的心脏。
【说起来也是你的错吧】
同样的男声再次层层叠叠的响起:
【为什么要诞生神智呢】
【为什么诞生神智后,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背叛我呢】
【为什么背叛后被惩罚了,才让我发现,千秋除了不需要血肉之外,竟然也是不害怕太阳的呢?】
【不过这样也好】
他的声音带了和之前差不多笃定的笑意:
【当初你吞食我的血液,得到力量,现在我融合你的心脏,同样也能得到力量】
【我们永远在一起了啊】
【一起——】
【——千秋万代。】
“代”字轻仿若气音,念完后便虚化,连带着整个昏暗的画面,都随之破碎在脑海深处。
海音寺千秋猛的回神,狠狠的揪住蒲公英的绒毛。
玛德这是哪个狗男人?
她慢半拍的脑子里不止是震惊,还有种屑到了底的棋逢对手——能把不要脸的话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她上周目是跪给个人渣了吗?
[嘀]
[历史技能加载完毕]
她迟钝了三秒钟,慢吞吞低头去看,手指不自觉的捏紧了胸前的衣服,好像因此能驱散对于疼痛的后怕。
[即将开始读取历史技能记录表]
[列表如下:]
[技能名:花与月]
[——此技能来自灵魂源质匹配,激发方式为精神刺激]
[探测到鬼王之血]
[探测到大量鬼王之血]
[探测到巨量鬼王之血]
[鬼王之血达到既定阈值,宿主种族将进行定向转变]
[获得血统:鬼]
[生活辅助功能启动,即将辅助身体机构,随机剔除该血统一项弊端]
[阳光恐惧已消失]
[进行融合]
[一次优化·血肉渴望减弱]
[等价代换:您的思维运行速度将同步减弱]
【注:此优化现已作废】
[二次优化·血肉渴望消失]
[等价代换:你的情绪构建能力将同步消失]
【注:此优化现已作废】
[恭喜,您的种族已成功变成为鬼]
[您的技能名已更新为:血鬼术·花与月]
[技能列表如下:]
[百花·一字莲华]
[百花·倒垂铃兰]
[百花·第三枝]
[百花·遍地绒球]
[百花·十方日落英]
这份列表很长。
再往下,还有新月·眉月·上弦·下弦·盈凸·亏凸·满月·残月等八个。
但和与花有关的技能不同,月部基本全是灰色的,因为大半鬼之血统的锁定,处于恒定的不可用状态。
系统面板一直两者,海音寺千秋的瞳孔,却不知什么时候彻底停止了运行。
她只一味盯着系统的面板发怔,钝的像是一尊毫无意识的塑像。
然后,随着吱呀的声音想起,远处的集装箱终于再次打开了。
贝尔摩德在电话里和朗姆激情对线一刻钟,双方都不止一次放话要联系boss做裁决,连琴酒都在联系外围情报人员的首领们,准备个挨个的追责。
大家心情都不好,
因为差点翻车了;
但大家心情也都还行,
因为车又翻了回来。
但走出车厢的一刹那——
原本心情还行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
该怎样形容那样的画面呢?
日升日落,月落月起。
像是赤潮倏尔侵占水域,又像是锈蚀,终于在时光的尽头覆盖了铜器。
原本草木稀疏的郊外土地上,质地奇妙的蒲公英代替了散碎分布的杂草,毯子一样铺了遍地。
最茂盛的中心处,甚至开出了一片花甸,而甸里的每一颗绒球,都在月色下发着轻微的红光。
有风吹过,红球儿就随之飘摇,斑斓点点,看起来梦幻异常。
而这份梦幻的中心处,半人大的绒球像是映在水中红月亮,月亮上闲闲的倚着个人,白皙的手臂垂在一旁。
那是海音寺千秋。
——是已死的任务目标·海音寺千秋!
产生这个认知的下一秒,任务目标就木木冲着他们的方向转了下头。
明明现场还有十个人,这一刻,却好像是十个人在同时,对上了同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眼睑为之刺痛后,心头还莫名涌上了一股荒凉。
贝尔摩德深吸一口气,再次想要疯狂辱骂管情报的朗姆!
如果说之前隔着瞄准镜一看,她还觉得勉强能扮一扮这个角色,现在,就是无论何如也不可能了——
毕竟她非人。
那迟钝的神色和血红色的眼睛,几乎让每个人看到她的每一眼,都在潜意识里疯狂报警,说眼前这个女的,非人非人非人!
“啊。”
非人的女性愣愣的注视了她们近半分钟,终于慢半拍的发出了声音。
“我都忘了……”
她的手捏着胸前的衣服揪了揪,说:“我心脏好疼啊,你们赔我一下吧。”
说的还是能听懂的语言,声音飘忽却依旧好听,异常的轻柔感环绕不去,以至于贝尔摩德身为同性,都觉得耳朵痒痒。
但伴随着痒痒而来的,是所有人都忍不住竖起的汗毛。
琴酒二话不说抬手就开枪。
“砰。”
“砰砰砰——”
这三下分别打了她,她身后的树,和她靠着的巨大蒲公英。
琴酒在察觉到海音寺现在貌似智慧有限后,立刻试图以此转移注意,让她左支右拙。
可惜失败了。
但只有打在树上那一发,短暂的吸引她慢吞吞的转过下头,射像蒲公英的子弹直接被弹开,而射向她心口的——
噗嗤一声,直接被她用手抓住了。
海音寺千秋像是慢动作的电影一样,做出了皱眉的动作,然后缓缓松手,任由掌心的子弹落在地上。
女性白皙的掌心横着一抹焦痕,但肉眼可见的唰了下又恢复。
贝尔摩德几乎是枪响同步就开跑。
琴酒计算着携带的弹夹,跑的比她更快。
海音寺千秋看着远去的背影,月光下,不论是金色,还是银色,都被镀上了一层蛋白,看着……像是萦绕着冰雾的白橡色。
虽然正处于人格混乱状态——
不,应该说,正是因为处于人格重启的混乱状态,只剩下本能的她,才会看了这个颜色就生气。
生气之后她还委屈。
委屈着想起胸口剜心的疼痛,还两次,顿时难受的很。
梦幻般的蒲公英深处,眉眼缱绻的女性恹恹的抱紧绒球,腿蜷起来些,整个儿窝在了花甸里。
她模模糊糊的像是想哭,再没去看那些逃跑的背影,只是突然说句:
“开花。”
夜风乍起,扫过遍布的花地,无数莹红色的蒲公英,随风而起。
飘扬的小伞像是飞在风中的萤火虫,落在人身上后,却不忘自己作为植物的初衷,就地扎根,吮吸水分——
然后生根发芽,以血肉的姿态,开出暗红色的绒花。
空气中随之弥漫出一股奇妙的甜腥味。
海音寺千秋鼻翼翕动,却跟没闻见一样,耳畔惨叫不绝,却也不以为意,只慢吞吞的转过头来,垂眼,看向了蒲公英丛里唯一的铃兰。
她伸手去摘,掐断了根茎后直接拿起来。
铃兰微微一震,却没枯萎,依旧在她掌心盛放着。
海音寺千秋把花枝举在眼前,又怔了一会儿,重新看向前方几道倒地打滚的人影。
滚得好欢实哦。
“应该很痛吧?”
她慢半拍的歪了下头,稍微有点高兴。
“其实还可以更痛哦~”
女孩的嘴角出现更多雀跃的笑意,准备让绒球在表皮肌肉全部扎根,等长满了,痛死他们,再撞碎手上铃兰的花蕾,让他们因为同频,而脑浆沸腾致死。
她好认真的在等。
等了快一分钟吧,迟钝的思维忘记了刚下的决定,神色也从高兴变成了恹恹,海音寺千秋茫然了的环视了一下周围,再次本能般的握紧胸口的衣服,说了句:
“好疼啊。”
怎么说呢
虽然人格有点混乱,但她是很认真的在心疼自己。
远处,因为种子扎根变深,耳边顿时传来了更加高亢的惨叫声。
海音寺千秋越听,越觉得委屈——
——一点点疼他们都这么吵,那她呢?
她的心脏好痛啊 ,痛两次!
他们怎么敢动手呢?!
觉得自己无助又可怜的海音寺小姐,心疼的抱紧了自己。
世道如此冷漠,只有她的蒲公英球球还有一丝温度。
结果悲伤的抬眼一看:地上五六个翻滚的花丛,但比较远的地方,那个发色眼熟的女人,拉着两个活人,而发色眼熟的男人,则强行顶着两具死人——
虽然胳膊脸上和胸前都不乏花朵盛放的痕迹,但居然没有被完全扎根!
海音寺千秋瞬间委屈转生气。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她有一瞬间像是被辜负了一样想哭:她都那么努力开花了,他们居然还敢躲开!
“一字莲——”
“华”的音节还没说出口,一只骨节舒朗的手掌轻轻盖在了她抬起的小臂上。
身后,布料在夜风中被吹动的声音,带来了第二个人的气息。
那是个身材极为高挑的男人。
又或者说,少年。
他心有余悸似的“哇哦”了一声,语气欢快的惊呼到:“就差差一点点,还好我赶上啦~”
说罢,少年直接向前弯腰,上下颠倒的对上了海音寺千秋无神的眼睛。
“晚上好呀。”
他挡住了海音寺千秋抬眼就能看到的月亮,苍穹般的蓝色眼睛被绷带挡住了一只,柔软的头发散着,像是只倒吊的鸡毛掸子。
“一般来说,个人恩怨的话,千秋小姐用什么手段都无所谓,但怎么说呢……”
少年人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咒灵杀人,果然还是不行的。”
五条悟稍稍站直了些,打个响指,将她迟钝的目光吸引过来:“我作为咒术师,姑且还是要遵守下程序正义。”
“再怎么样的烂人,我都来了这里了,总不能让他们被咒灵玩弄致死吧。”
他倒是没什么危机感的样子。
就算偶尔有蒲公英的种子,因变换的风向吹到近前,也会被他周身无形的隔膜,推去下限之外。
一直靠着大蒲公英球女人像是用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他说了话,然后慢吞吞的转头,更慢吞吞的抬眼。
五条悟顺势彻底散开了眼睛上的绷带,试图以“六眼”咒灵皆知的威名,让夏油杰嘴里的千秋小姐主动退却。
结果双方对上视线,正好一红一蓝。
夜风都好像为之静止了一瞬。
然而十秒钟,什么对峙对冲都没发生。
红眼睛的千秋小姐一直钝的像是慢放的电影,但对着他,或者说,他同样淡白色的头发看了一会儿后,眼神却意外的有了恢复灵动的迹象。
女孩的眉眼缓缓低垂,五官逐步变动,肩膀和颈项都随之逐步卸去了力道,最后眼睫一动,在他眼中,映成了一副委屈与控诉并重的哭哭脸。
咦——
苍蓝色的眼睛眨了眨:这个正脸看着好美哦。
五条悟眼中神采一闪:不止是视觉上的好美,这位千秋小姐,就像是大师遵循黄金分割做出来的人之塑像,各项比例的数据异常和谐,反馈在六眼的信息流中,有种出乎意料的顺畅。
然后没等他再研究什么,那双血红色的眼睛一闭,一睁——
唰就哭了。
那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顺着眼角就往下掉,再配上那副委屈又控诉的神情,居然意外的很稚气。
稚气到让五条悟都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女人用那样的眼神注视着五条悟很久,然后突然坐直了些,固执的拉起了男孩的手,强行扯来,恨恨的覆在了自己胸前。
五条悟:……
五条悟:妈的好软
等等——
这个反应不对
我们重来。
五条悟:……
五条悟:嗯?!
被蒲公英球挡住的时候像能量隔绝了一样看不真切,这下露出来了,才能发现:
女人胸前的衣服有破洞。
破洞边缘,还有子弹擦过时烧焦的痕迹。
——她这一身的血,并不是满地奇妙花朵吸取人血后,逐步向上晕染的,而是被子弹穿心而过后,从她身体里涌出来的。
“是他们先打我的!”
她一脸“你怎么可以这样”的表情,带着哭腔愤愤不平:“他们都打我了,我为什么不能打回去?!”
像是生怕五条悟忽视掉证据的样子,海音寺千秋再次按着他的手,去摸那道沾满了血迹的破洞,甚至坐的更直了些,很努力的往上蹿了蹿身子。
五条悟心里哇了一声,主动靠近后手要埋进去了……
他挺稀奇的眨了下眼睛,心说温度居然就是人类的温度,然后立刻把注意力转回对话中。
“但这样的痕迹对咒灵来说,并不是致死伤吧?”
男孩试图给她比划一下:“你是咒力构成的,大家生理结构都不一样的,心脏什么,只是人形咒灵显化后,习惯性的拟态哦。”
——看看,他这么个天天被吐槽没常识的人,都有很认真的在讲道理了!
结果道理对象冥顽不灵。
海音寺千秋小姐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只一味握着他的手,用很信任的情态抱怨说:
“可是我疼啊。”
说完眉头一皱,眼泪就虚虚的坠在了睫毛上,好像她疼了这件事,就是这世界上天大的道理。
虽然旁边不远处,就是几具脑浆沸腾的尸体,而尸体的正前方,就是已经变成了血肉之花的普通人。
虽然更远的地方,还有几个正在变成血肉之花、所以痛的满地打滚的普通人;而在小树林尽头,还有两个依旧在努力跑远,身上却不断长出蒲公英的普通人——
但忽略这些,只看千秋小姐本身
——那么月色映照之下,倒也不惜为一张我见犹怜的美人图绝景
五条悟:等等,这么多东西加在一起根本就没法忽略吧喂!?
月下美人才不管这些。
她依旧用双手握着少年的五指,眼角眉梢都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委屈巴巴,相当顺理成章的蛮不讲理道:
“他们都弄疼了我,怎么可以不去死!”
五条悟:……
五条悟其实是依靠鸦之眼看到这里,才能精准瞬移来的。
而看看周围吧:无牌照的大货车,空荡荡的行李箱,还有全员带枪黑西服什么的。
哪怕不知道前因后果,只看着配置,也能把倒地上这群人的属性猜出个大概。
“可惜都是普通人呢。”
受了半年挚友说教的五条六眼咂了下嘴:“是普通人的话,就算救回来再送给警方判刑死,也不能放任他在眼前被咒灵玩弄死。”
“这是底线来着。”
千秋小姐睁着盈满泪水的眼睛,一副啥都没听懂的样子
五条悟轻而易举的抵挡住了这份眼神,可认真的继续跟她讲道理:“你看,花一直开,我也没有阻止过对吧?”
“我只是说不要弄死了就好,有智慧的咒灵很稀少,事后鉴定更麻烦,你的存在曝光之后,【杀没杀过人】,会是我们决定对待你方式的重要参考条件。”
他竖起一只手指,信誓旦旦道:“五条大人也是为了你好哦。”
“……骗人!”
道理对象再一次无视了他的苦口婆心。
千秋小姐声音里哭腔明显更重了:“地上明明已经有尸体了!”
她还会数数,“三具呢!”
三具脑浆沸腾的尸体在,杀人的事就算木已成舟,他说这种话,根本不是为她好——这都为了劝她收手的谎言!
海音寺千秋久违的在委屈之外,感到了一股被背叛的心痛
“咦,这是要发脾气了吗?”
五条悟说:“总之——”
“总之你不要说话!”
千秋小姐恨恨的甩开了他的手,脸上写满了你怎么可以骗我!
——你都骗我了,怎么还有脸继续和我说话!
啊,貌似更生气了……
等等。
五条悟愣愣的歪了下脑袋:她生气了又有什么关系?
这么罕见的机会,正好可以观察她的感情机制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啊!
结果静默三秒钟。
五条悟的眼睛依旧没能看出任何咒力流动的痕迹。
而千秋……
千秋恨恨的转头过来:“你为什么不来哄我!”
五条悟:……
五条悟奇妙的居然不觉得烦,跟小时候拍野猫一样,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下她头。
然后他准备先救个人。
结果他刚要侧身,海音寺千秋嗖的一下就直起了身,双手捧住他的脸,力道大的恨不得拉着他一起躺回蒲公英上。
“你做什么去?”
少年人的脸颊肉都给她双手捂的嘟了起来,五条悟保持着扭曲的弯腰姿势,再次感叹了下这媲美常人的皮肤触感和温度。
“你为什么看着他们不看我?”
五条悟:……
五条悟很认真的指出:“你好不讲道理哦。”
他翻了下两页之前的旧账:“不是千秋先甩手,生气让我走开的吗?”
海音寺千秋听罢这话,陡然睁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他居然能说出这样无情无理无理取闹的话。
“你居然骂我……”
其实身材相当高挑的女性猛的松开了手,卸去了浑身的力道,伏在球球上,拿袖子遮着脸流泪。
“明明是他们先动手的,”
她哭是哭呢,声音倒很清晰:“他们动了我的心脏,你居然骂我……”
五条悟心说杰一副被大姐姐勾的五迷三道的样子,但这个明显心智不是很健全啊
但是好娇啊骂人一点也不觉得讨厌唉。
五条悟很认真的对比了一下,确定了:
她和五条家的老夫人们蛮不讲理时的感觉——真的完全不一样!
于是直到现在,哪怕好奇心已经被消耗掉了一部分,他依旧微妙的保持住了难得的耐心。
“你是咒灵吧?”
他甚至耐心的把同一句话说了第二遍:“咒灵和人类是不一样的,你被穿心又不会死,但他们会,伤害不对等的话,不算合理报复哦。”
海音寺千秋:……
海音寺千秋现在反正就会个哭,绝不回头看他。
他也无所谓。
五条悟暂时放弃试探观察,转而寻思起了救人的事。
首先,他试着用咒力踩踏脚边的花丛,结果轻而易举摧毁成功——
——lucky!
男孩心算了一下和周围景物距离,瞬间消失,提溜住了拐角树下唯二两个气息尚存的人,再一闪。
出现在高专宿舍楼里。
家入硝子正在埋头整理衣柜,回头就看到五条悟扔过来两个……植物人?
然后稍一错眼,他又瞬没了。
到第三秒,五条悟回到了现场。
他粗略的数了一下,这附近一开始……这可能能有十个人吧?
反正现在就几堆灰的样子。
虽然“千秋”不再具备任何咒灵的特性,也没有任何咒力痕迹,但她的花如果能用咒力驱除,那扔回去那两个就能治好。
等治好了,再交给警察处理吧。
白发少年人愉快的做了决定,然后久违的想起:貌似在千秋委屈巴巴跟他告状的时候,还有两个人很努力的跑远了——
虽然不必入狱了,但他们身上的花不会很麻烦吗?
五条悟歪头考虑了下,觉得死不了就没有关系。
他本人的善恶观念,本来就很模糊,说是不杀人为底线,但在夏油杰不耳提面命的情况下,他的底线也是相当灵活可调整的。
少年人无所谓的吹了声口哨,视线后移,杰嘴里仿佛是诞生于爱的咒灵大姐姐,还在默默的哭。
哭的好漂亮啊
“情绪也很真切,”他摇了摇头,唯一有点不满的,就是:“表达有些过于直白了。”
讲道理要一直都是这种性格,别说杰上钩上的蹊跷了,他对着这张脸,甚至叫不出“千秋小姐”这样的称谓了!
啊,好想给她起外号啊……
五条悟自我审视了一下,想起外号,证明自己耐心还没耗完。
所以……
“看你哭我是真的不会觉得烦唉。”
于是饶有兴致的少年人干脆原地蹲下,近距离看她哭,看久了,甚至伸手去摸对方眼泪,然后送到嘴边舔了下——
“居然是真的是咸的。”
专心流泪的千秋察觉到眼尾痒痒,剪水双瞳转过去睨了对方一眼。
那一尾薄红晕在眼角,说是瞪人,其实一点都不凶。
五条悟睁眼看着她,只觉得连红血丝都栩栩如生,就很想伸手,去摸下她的眼睛。
然后:“啪。”
被人家一巴掌抽在了手背上。
五条悟刚才踩花时,就开启了无下限,打是打不到他的。
但就力道估计,这下打中了皮肤,他也不会很疼的样子。
男孩撑着下巴咂了下嘴,莫名心里有点痒痒,只觉得被那样的神情瞪了下之后,就应该再挨一下这样的打。
——开无下限挡掉,好像凭白损失了一半的用户体验。
反正怪怪的。
姑且还不晓得何为风月的男子高中生,在产生这样的想法后,本能般的又想吹下口哨。
他确定过自己没受任何影响,就像杰之前说的一样,海音寺千秋身上的异物感,轻薄的就像是初冬落下的雪片。
哪怕满地蒲公英,感知也不会因此报警——
所以他怀疑心底这点痒痒,是她自概念具现为诅咒时,附带的初始属性,而非什么术式引导。
只有这样,才能无声无息到他也感应不到。
男孩正在思考,突然又被捧了脸。
啊,不管感受多少次……
五条悟想:这跟温度和触感,都像人像到让最强的我也感到惊叹呢!
走神回来,两个人四目相对。
他不明所以的猫猫头眨眼,千秋反而愣了愣,才说:“你的眼睛好漂亮哦。”
五条悟:“嗯哼。”
“哼”完他也毫不犹豫的夸了回去,说:“你也挺好看的。”
海音寺千秋笑了下,然后迅速换成了苦恼的表情:“可你眼睛的颜色,怎么不对啊?”
五条悟一愣:“说我吗?”
他点了点自己的眼睛,“因为这是六眼啦。”
白发的男孩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神色微妙的啧了一声,才重新笑着说:“在某些人嘴里,这是神子的眼睛来着。”
对面,海音寺千秋的脑海里终于出现了平稳的迹象,她在失衡的眩晕感中,久违的感到了一阵阵具有实体传感的疼痛。
又一会儿,视线也和神智一起逐渐回归清晰。
恍惚间,她眼前应该是一双七彩流光的眼睛,贴在很近的对着她,说:“好看吗?”
【这可是神之子的象征哦】
【哦,你不会说话啊】
【来,跟我念,神之子,童磨大人】
画面稍稍远离,除了七彩流光的眼睛,还可以看到一截说不出是因为好意还是恶意而勾起的嘴角。
【童磨大人,很认真的爱着世人哦】
话音落下,像是眼前有镜面突然破碎一样,海音寺千秋猛的回了神。
现实中,她的视线同样在短暂的扭曲后,才回归清晰,仔细一看:她眼前确实有个人。
离的还很近。
但不止眼睛的颜色不对——
他连头发的颜色都不太对!
发顶完全没有那种泼了血样的红痕。
海音寺千秋:……
海音寺千秋心说我是谁,我在哪,我这是捧了个啥?
她眼角皴的发疼,使劲眨了两下眼睛后,才算是挤干了眼眶里的水分,当下环顾四周,恍惚中……有点印象。
最起码她还记得,地上这些花,是她查看系统前靠本能弄出来的。
‘技能名好像是叫……遍地绒球?’
想明白这一节后转头再看:之前绑架犯也没有了,只有附近的大卡车,和车前空地上,有一堆又一堆堆杂乱的花屑。
等这一波扫视完,视线再转回来,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虽然发色和瞳色都对不太上,但手上一直捧着的这张陌生的脸,触感确实真实而温热的。
等等,不算陌生。
海音寺千秋退后点点辨认了一下——
——这不白天那封邮件里,斯托卡了她好几天的白毛小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