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经典再现
三个风华正茂的变态沉默着吃饱了饭,重新说回了问题的重点。
“这件事要不要上报?”
这并不是个小问题。
咒术界传承日久,仔细算来,连远东地区大结界的建立,都已经有上千年了。
所以很早之前,就达成了一个基本共识,即:
【这个世界是没有鬼的】。
不止没有鬼,也没有妖怪,没有神明。
比如菅原道真。
这位公卿在历史上的定位,是名臣,在神道教的定位,是雷神——当然,后来主职变成了学问之神。
但在咒术界代代相传的资料里,他一直就是个怨灵。
其血脉代代相传,甚至造就了现在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
于是在超自然侧,就出现了第二个共识:
【一切问题归咒灵】。
最起码在七十年前,国常路大觉把德累斯顿石板带来日本,催生出了一大堆的异能力者之前,超自然侧搞事搞出来的一切问题,都可以归功于咒灵。
但咒灵,本质来自于人类负面情绪的堆积。
只要人们对神话传说或是怪谈故事持续抱有某种情绪,天长日久之下,必然会诞生出一种对应的存在:
特级假想怨灵。
而咒灵的天花板,一直是随着咒术师一方的力量平衡,同步上升的——
光是近几年冒头过的特级假象怨灵,就包括【裂口女】,【化身玉藻前】,和一座位于青森县附近、号称为【山神】山体化身。
这些假想怨灵,具有人类传说中赋予它们的绝大部分特性,偶尔还会更进一步,形成固定的术式。
其中,裂口女甚至可以展开领域。
所以这又催生出了第三个共识,即:
【都市怪谈不可堆积】。
一旦某个恐怖形象有将要大规模传播的迹象,那不论网络还是电视,立刻就会冒出相关的探险视频、成套的采访专题、和各种各样玩梗的小话题。
主旨就一个:可以有热度,但不能很恐怖。
不然恐惧是会成真的。
以此类推,就有了共识之四,即:
【咒灵的存在绝对不能暴露】。
——如果民众知道了有咒灵这种东西,必然会造成无可挽回的恐慌,情绪一旦堆积,又必然会催生大量诅咒。
而更可怕的是,一旦民众的恐惧出现一定的指向性:比如担心【如果咒术师也打不过的咒灵怎么办?】这种问题。
这毕竟网络时代,恐慌传播速度极快。
只要个别网友在这个问题的扩散期间,稍微发散下思维补充个设定,那以日本的人口密度来看,真要催生出个具有【咒力无法祓除】特性的咒灵……
到时候算谁的?
所以咒术界的日常,就是联合上层警方,在事发后拿各种瓦斯爆炸糊弄人。
哪怕要一年要承认几十处豆腐渣工程,拨款处理各种塌楼断桥;
哪怕总务省每季度都要出来道歉;
哪怕农林经济省的相关事务员,基本干不了三年就得鞠躬下台——
甚至在经济产业省的结构下,本身就有个负责人办公室
——室里一堆头衔老长的临时工,专门负责在民众因为集中的豆腐渣工程,和没完没了的瓦斯爆炸怒火上头时,站出来引咎辞职。
反正就硬抗。
抗死了,也不能让大众知道咒灵。
但反过来说,如果可以有效操控大众的恐惧,那培养咒灵也不是不可能的。
千百年来,咒术师和诅咒师间的斗智斗勇,可能比打咒灵时还精彩,幺蛾子闹多了,多少也总结出一些经验。
简而言之一句话:咒灵的诞生充满偶然,但也具有一定的必然。
如果突然碰到一个术式具有针对性,又或是存在方式相对特殊的咒灵,那首先,要怀疑一下它是不是诅咒师专门培育的。
此时此刻,夏油杰嘴里的这位【千秋】,就奇妙的很接近这个标准。
“不是受肉|体,却能被人类看到。”
“拥有明确的理智,和清晰的情感取向——”
说到这里,家入硝子瞥了眼夏油杰,“还可能具有影响他人神智的基础属性,暂定为魅惑,并且……”
“并且气息极度隐匿。”
五条悟打了个响指,自然接话道:“还疑似正在蜕变为类人存在呢~”
他这个尾音,上扬的非常之微妙。
讲道理,要不是夏油杰的信用额度一向很高,作为同伴的他们,无条件的选择相信着他的判断——
那比起坐在这里考虑【要不要往上汇报】的问题,他俩现在应该已经在扛着夏油杰去精神科医院的路上了。
“不,等等。”
五条悟翘着腿抹了下嘴:“我还是觉得杰的脑袋出了一点问题。”
他用左手的小指推起墨镜,隔空给家入硝子甩了个眼色:
要不医院走起?
家入硝子此时吃饱了正在犯困,虽然不是很想熬夜写报告,但她更不想摸黑出门。
所以她说:“再看看吧。”
已然认清了自己内心也个是变态的家入小姐,相对认真的提议道:
“既然杰都信誓旦旦的说了,我们就先去观察一下,等确定了是什么情况,再决定处理方式吧。”
反正他们仨能打能抗又能奶,莽上去也不怕整出什么突发状况。
五条悟歪头一想,也对。
于是下一秒,白发的神子露出了那个熟悉的、代表了【有趣唉~】的表情,挑眉一笑,兴致勃勃的说:“明天就去吗?”
说完发现问错人了,又拿手肘去推夏油杰。
“杰呢,有地址吧,我们明天就去吗?”
夏油杰:……
夏油杰勉强回神,面无表情的拿出手机,啪啪啪点了半天——
哎嘿,没有任何联系方式呢!
说时迟那时快,主厨大叔的声音仿若洪钟大吕般掠过他的脑海:
【海音寺小姐甩人后是不会回头】
【你又联系不上她】
【基本判死刑了哦】
“啊啊啊——”
扎着丸子头的少年人懊恼的挠了下鬓角,一脑袋磕在了桌面上:“早知道听他的话,刷一笔大单挂账了。”
=====
此时此刻,城市另一头的大马路上。
海音寺千秋并不知道自己险些被人薅了巨额羊毛,也不知道有三个咒术界的未来之星,可能从明天开始要去远月蹲她。
她只是熏熏然的迎着冷风走了一路,然后在半个小时之后,找回了因酒精离家出走的理智。
怎么说呢……
【因为生气了所以转身就走】这种事,爽是爽了,但属实没有风度。
尤其海音寺千秋还以引导者自居——
结果气性上头,居然把被引导者扔在了约会现场(注:还是没有结过账的现场)。
这属实有点崩她人设了。
总之。
海音寺小姐隔空用同样懊恼的动作挠了下鬓角,想:在实在找不到时光机的情况下,我以后还是想办法绕着夏油杰走吧!
至于观察他……
醒醒吧,一时兴起的事罢了!
反正说好的黑玉石也还没送呢,莫得经济损失,就不值得抓住不放。
半小时后,出租车到达河田宅。
此时华灯初上,海音寺千秋下车后没走两步,就看到了眼熟的牌号从园区内往外开。
河田斋的车。
果然,还没到近前,车就停了,河田先生从后座下来,几乎是小跑着来到了她面前。
“千秋今天又喝酒了吗?”
海音寺千秋眉目顿时一敛。
——她又不能让男人知道,她是因为四宫的出现而欢庆,所以才跑出去喝酒的;
——她也不好让男人知道,在心情大好的情况下,她还顺手勾搭了个过路的小哥哥。
此时此刻,与其张嘴说话,还不如顺着男人语气里的担忧,表现出一种“我有在借酒消愁”的氛围。
沉默胜于一切惹。
赶上海音寺被夜风吹了一路,脸色也不是很好,男人几乎立刻相信了她心情正糟。
想想白天的行程,她是以代孕少女的角色,跟美智子去的律所——
这个身份并不体面,沿途可能会遭受各路工作人员的白眼和窃窃私语,还有美智子的那个性格……
河田斋恨恨的啧了一声,眼底不受控制的、涌上了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的怜惜。
“千秋再忍一忍吧。”
沉吟了一会儿后,他才说:“美智子不论现在怎么闹,早晚都是要死的,你如果实在难受,我还可以加快进度!”
千秋继续沉默。
只是听罢了这话后,她终于肯抬一抬眼睛,去看河田先生的脸了。
河田斋心头一动,几乎是下意识的向前倾身低头,自她脸前深深的嗅了口带有梅子香味的气息,然后怕她生气一样,又飞速退开。
“这是该给我的奖励。”
男人擅自说道:“我正要出差去宫城,和同部门的黑川委员一起,之后也会顺势在社交圈里,放出有关今天合同的消息。”
然后大概再过半个月,他们的大部分熟人就会隐隐约约的听说,河田家的太太,最近主动出面找了代孕——
并且她还一力强迫丈夫,要求他和自己指定的女孩在一起,好给她生出一个合乎心意的孩子。
“到时候,我们就都是被害者啦。”
海音寺千秋听着男人的话,甚至有点懒的看他。
她也是好奇了:这人脑子都什么毛病啊?
他就这么想投案自首的吗?
这种涉及到个人隐私的事件,突然曝出风声,律所哪怕是为了证明己方的职业道德呢,是不是得立刻自查一番,好向客户证明不是自己这边泄的密?
就妃英理那个观察力……
海音寺千秋心下哂笑:河田斋是觉得自己的行为真的很经查吗?
就他现在这副殷勤的样子,车里的司机就能看的一清二楚——
她发现这俩人不止起杀心时非常的儿戏,执行起计划时居然还能更儿戏!
总之。
海音寺小姐稍显冷淡的和男人告了个别,心想明天还是继续翘班吧,早点出去逛逛,找到了金主就能立刻爬墙了。
直到她走到拐角,将要看不见影子,背后大路上,才传来车辆发动的声音。
【在夜风里静静看着你的背影】这种套路,听起来也许是很感人,但海音寺千秋基本已经把这夫妻俩看透了。
依照河田先生,以及他那一票合作商的行为习惯,说是出差,却选择晚上出门,就是因为他们会习惯性的先去俱乐部聚会一场。
喝酒聊天玩游戏。
晚了,再和看上的女公关在店里的套间内春风一度,等第二天早上起床,再神清气爽的离开东京去工作。
所以说啊……
“男人嘴里的爱情,谁信谁傻子。”
说罢,海音寺小姐噗嗤一声就笑了。
夜风中,她倒是很客观的补充了一句,说:“我的也一样。”
不。
她的声音小到几不可闻,轻声呢喃道:“我的爱情啊,应该比最糟糕的男人……还要更糟糕吧?”
河田宅的主楼没有开灯。
海音寺千秋还以为河田太太已经睡了。结果走到楼梯口一转弯:
哎妈,人正在她门口蹲着呢。
黑灯瞎火一道白影,气场幽怨几如阴间。
惊得她神色自若的打了个哆嗦。
那边厢,全然不知自己像个女鬼的河田美智子,眼睛瞬间亮的像只猫头鹰,惊喜道:“千秋回来了吗!”
走廊口,千秋歪了下头,没说话。
主要是心惊肉跳还没回神。
反倒是河田美智子,白天刚被刻意冷落了一番,下意识便以为她还在生气。
等走进了闻到酒味,更是连脚步都犹疑的停下了——千秋都因为她破坏计划的事去借酒消愁了,肯定比她想象中更生气!
“我以后会学着克制的……”
女人的声音里藏着委屈,还带着些急切的讨好。
“我也会想办法弥补今天的错误的。”
这里,她指的是在妃英理面前直白吃醋的事。
“正好,我有个女高时期的同学最近来了东京,下午时我专门和她通了电话,准备邀请她来家里住几天。”
显然,为了让千秋不再生气,河田美智子把她白天拿小兰转移话题时,胡诌的那个借口,当成了一项正式的任务来做。
她说:“我的同学家里,正好有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也会跟着她一起来住,而我会借着这几天的相处,铺垫出对待小孩子的情感转变的。”
“而且静华……”
这是那位同学的名字。
“静华也可以当我们的证人!”
“反正我看到千秋就控制不住自己,那千秋干脆一直呆在屋里好了,我会告诉静华,屋里住了斋君的情人。”
说罢,河田太太低下了头,情绪低沉的说:“我会牢牢记住,自己是被丈夫情人逼上门的夫人,不会在露马脚的。”
“只是……”
她抿了抿嘴唇,道:“只是客卧太明目张胆了,千秋住在这里,不太符合这个紧绷氛围下应该有的对峙感,所以……”
河田太太磕磕巴巴的说:“可以麻烦千秋,暂时搬去那边的阁楼住吗?”
海音寺千秋心累的叹了口气,心说搬房子就搬房子吧——
虽然都是为了凹人设,但她糊弄孤儿寡母,总比河田斋去挑衅妃英理和她的刑警老公,不,刑警前夫,要安全多了。
于是昏暗的走廊里,身形高挑的女孩沉默良久之后,终于在年长女性眼巴巴的注视下,无奈的叹了口气。
“……随你高兴吧。”
千秋的神色带着无力的包容,抬手摸了摸河田太太的鬓发。
女孩的眼神沉静,但笑容温柔:“只要美智子想,我永远都会配合你的。”
河田美智子神色微动,自舌根处涌起密密的甜味。
“那就走吧,”她稍显羞涩的转身,“我带千秋,去看一看我为你布置的新房间。”
新房间是副楼的阁楼。
怎么说呢。
反正不论硬装还是软装,绝对不是一下午就能拾掇出来的。
海音寺千秋进门一看,心底就忍不住哂笑:美智子夫人的小心思啊,满的简直都要溢出来了。
她原本住的那间客房,位置就在主卧旁边,虽然有个栏杆,但阳台基本是连着的。
这个位置怎么说呢。
虽然离河田夫人很近,但离河田先生更近。
毕竟他俩睡的是一个屋。
而作为一个神经质的女人,河田美智子的独占欲,必然会表现在方方面面的细节里。
所以打从十天前决心变弯开始,她大概就在计划着,要让心爱的千秋换地方住了——
哪怕那样会离她更远,但怎么着都比住在丈夫的眼皮子底下好啊
——她才不要让那个男人,有机会看千秋起床后伸懒腰的样子呢!
海音寺千秋对此接受良好。
反正也住不了几天了。
她摆出一副心累头疼没精力的样子,不动声色的敷衍掉了河田太太进门的请求,只说无论装潢如何,是美智子布置的我就很喜欢。
然后温声道别,飞速的和女人说了晚安。
她甚至临时偷了河田先生的梗,学他站在车前看自己一样,斜倚着门框,一副要默默看着美智子离开,目送她背影直到消失的守望样子。
直把女人感动的不行。
转头进屋。
阁楼的面积比客卧还大些。
海音寺千秋开了夜灯,发现屋里布置的确实很舒适,床就摆在在窗边,意外还带了副床帐。
整间屋子的装潢,怎么说呢,虽然风格有些模糊,但显然是往贵公子剑客那个画风靠的。
立柜上甚至立了个三层的刀架,依次摆着短刀、肋差和一把带穗的太刀。
海音寺千秋饶有兴致环视了一圈,然后踱步走进洗手间,干脆的将头发全都捋了起来,对着镜子,摆了了冷漠又强势的表情。
啊呀。
她对着镜子里锋芒毕露似的女性勾唇笑了下:原来她给河田美智子的第一印象,是这个样子的吗?
新房间有趣的装饰不少,海音寺千秋看到半夜,才在困倦的驱使下,在新床上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的出乎意料的长。
第二天。
海音寺千秋埋在柔软的枕头里,先是感觉到了刺目的日光——就这个亮度来看,少说也该有十点了。
她迷迷糊糊的蹭了下脸,正想再睡,窗户边却传来了断断续续的敲击声。
等等,敲击声?
这是二楼吧?
——美智子一般都直接怼门的,什么时候进化到爬她窗户了?
海音寺千秋带着未散的睡意,终于在阳光中睁开了眼睛。
看窗外。
窗外一棵高大的核桃树。
而在树梢接近二楼高的枝桠上,正爬着个皮肤黝黑的小男孩。
小男孩见她醒了,眼睛登时一亮,猴一样的又向前攀了点,然后特别郑重的伸手,咚咚咚敲起了她的窗。
海音寺千秋:……
海音寺千秋抱着枕头,换了个侧躺的姿势,淡定的和树枝上的小男孩开始对望。
她心里觉得很烦,但不能立刻发火。
毕竟一惊一乍的,可能吓的小孩松手后掉下去摔死。
她也不能擅自去帮忙——
因为昨晚查过了,阁楼的窗户是朝外开的,她去一推,正好把男孩怼地上。
于是她思虑再三,懒洋洋的从枕边摸出了手机:
她要报警。
就像之前撞见妃英理摔跤时,她的关心停留在“帮忙叫救护车”这一水平一样,路人小孩罢了,叫个警察也算她仁至义尽了。
但转念一想,其实没有必要。
依照河田美智子昨晚的说法,这黑孩,必然是河田太太那个中学同学家的熊孩子,一个拿来让她铺垫心态转变的小道具。
换言之,孩他妈就在楼下。
想着人家自己有监护人,海音寺千秋脑子里的仁至义尽,就从【打电话报警】,降格到了【打电话告诉他妈】。
窗外,小孩见她半天不理人,使劲抿了下嘴,伸手敲窗户。
咚咚咚。
海音寺千秋摆弄着不习惯的翻盖手机,自顾自的说:“你先不要急。”
小孩粗粗的眉毛皱起,更用劲敲窗。
咚咚咚。
咚咚。
海音寺千秋烦的不行,拨冗瞟了他一下:“都说了不要急了,你也不要乱动!”
窗外,小孩显然听不见她说了什么,只觉得半天没得到回应,遂气呼呼的鼓了下脸颊,双手一松,夹着树梢就要上手扒窗户。
‘那窗户是朝外开的!’
在小男孩成功作死,咣当一声拉开窗户的档口,海音寺千秋啧的扔下手机,以凡人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直直扑到了窗前。
“啊呀!”
惊叫声仿佛都在这一刻慢了半拍。
在小男孩平衡失距,侧倒着就要摔下树去的瞬间——
已经站在窗边的海音寺千秋,冲他伸出了手
——她甚至还饶有余裕的,选择了一下下手拎人的位置。
最终,她不止成功在半空中薅住了男孩的腰,还在将其提进窗内的同时,避免了抓手腕或手肘时,可能出现的脱臼等后遗症。
“烦人的小鬼。”
海音寺千秋单手夹着小孩走回屋内,抬手一扔,就把他撂在了床前厚厚的地毯上。
地毯又厚又软,小鬼跌那时,好似还往上弹了一下。
“……好奇怪哦。”
海音寺千秋还没说什么呢,小男孩先不高兴了:“绘本里明明都写过,当王子在塔下呼喊的时候,长发公主应该把头发扔出窗外,让我攀着它爬上来才对——”
他不可置信的盯着海音寺:“你对我为什么就是用拎的?”
对面,海音寺千秋翘着腿坐在床边,一面继续倒腾着手机,一面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崽:
“你觉得自己是王子?”
“嗯哼。”
小孩言之凿凿的又重复了一遍设定,说:“我明明喊了你好久,你为什么就是不把头发放下来?”
海音寺千秋专心弄翻盖的手机,不走心的回答了句:“隔着玻璃我没听见。”
等等。
重点不对。
她啧了一声:“不要说的像是我的责任一样,你爬树之前根本看不到二楼的房间吧?”
除了敲玻璃这点是意外,介熊孩子一开始就只是皮痒了,纯粹想爬树玩吧?
地上,黑皮的小男孩不爽的鼓了鼓脸颊,换了个盘腿坐的姿势后,居然很大方的承认了错误。
他说好吧:“我承认,我本来就是想爬树的。”
“只是爬到树上后,就看到了你——”
男孩无奈的耸了耸肩膀,煞有介事的叹息道:“你啊,看着实在是太像公主了,所以……”
他挑起粗粗的眉毛,勉为其难的比划了一下小拇指,“所以我觉得,我可以配合下你,今天先暂时当一天王子,等到明天……”
小男孩咬了下唇角,沉痛的说:“不,后天吧。”
“等到后天,我再重新做回警察。”
海音寺千秋:“……”
海音寺千秋看着他愁眉苦脸的样子,一时间居然有了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话说这崽也就五六岁吧?
天生的吗——
居然这么会撩!
她稍微撂开了手机,转而仔细观察起了小孩。
很好。
她想:不是天生,是他天然。
眼前这崽,虽然黑的皮实,但眼睛长的格外的亮堂,是虎头虎脑那种,从小就很男孩子气的长相。
他之所以能坦然说的出这些话,是因为他心里确实就这么想的:
他现在止不住的皱眉,是因为少玩一天警察扮演真的很让他惋惜,惋惜的甚至有些心痛。
但换个角度说,崽的心里都这么惋惜了,还是因为她,而决定这两天先当王子——
怎么说呢……
海音寺千秋好笑的舔了下嘴角:虽然是童言童语,但她微妙的有被恭维到。
心情变好后,她连态度都暖了起来。
“喂。”
招手示意了下小孩儿后,她说:“名字告诉我一下。”
小孩一愣,顿时大声介绍自己。
“我是和妈妈一起来做客的服部平次!”
男孩撑着膝盖就翻了起来,动作可皮实,还主动上前两步,给海音寺看了他脖子上戴着的卡片。
“哦,这个服部……平次啊?”
海音寺千秋慢悠悠的拼着假名对应的汉字,顺势点了点卡面。
卡面下,还写了男孩所在幼儿园的班名,和他老师家长的联系电话。
她就那么单手撑床的坐着,和小男孩头碰头的看卡片。
反正面都看完了,才问:“你都不用上学吗?”
男孩说上啊。
“不过这两天专门请假了而已,我父亲升职后要来东京交流,我和妈妈也要一起来登记的嘛。”
“登记?”
“嗯哼。”
小男孩咂了下嘴:“挺烦人的,手续可多了。”
海音寺千秋不动声色的动了下手指,心想升职后还需要刻意登记家属的,难道是什么体制内的高官吗?
妃英理,刑警前夫,又来个高官夫人——
她正想皱眉呢,窗外突然传来喧哗的人声。
男孩“啊”的一声跳了脚,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就一路喊着“母亲”冲下了楼。
显然,再调皮的崽,也是怕挨打的。
海音寺千秋丢开手机,慢悠悠的走到窗边,正好看见下面熊孩子的挨批现场。
不过几秒,背后就传来了脚步声。
是河田美智子上来了。
“千秋今天醒的有点晚呢。”
女人说这话上前,看动作,像是想给她一个背后抱。
海音寺千秋及时侧了下头,神色薄凉的瞟了她一眼。
河田夫人的手立刻收住。
“我会记得的。”
她小声说:“不会让静华看出端倪的,我们是情敌嘛~”
海音寺千秋只当是耳旁风,反正不要碰到她就好了。
当下,她若无其事的把头转回去,继续看楼下。
“那就是美智子的同学吗?”
和冷淡的表情不同,她拿捏着尺度,特意温和了语气。
美智子点头。
“静华原本姓池波,现在出嫁了,改姓服部。”
海音寺千秋“嗯”了一声,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服部静华女士的背影,但也能看出是个窈窕高挑的美人。
倒是服部平次那个崽,挨训的时候还一样活泼,看着也不知道是烦人还是可爱。
大概是她看小孩的时间稍微长了点,河田美智子注意到后,立时开始辨别她的神色,然后没话找话道:“小男孩一般都很调皮的。”
她从千秋的眼睛里看出了一点微妙的嫌弃,于是毫无底线的说:“男孩子就爱到处乱跑,我们一定要生个女孩!”
海音寺千秋:……
海音寺千秋说:“到时候再说吧。”
美智子瞬间意识到自己可能会错意了。
不过这事也好找补。
她抿了抿嘴唇,显然早有预案:“千秋也不用多勉强自己,生个女孩就很好啦,要是还想要男孩的话……”
她顿了顿,才说:“我们可以领养惠君。”
海音寺千秋一愣。
惠君是哪个?
愣完脑子里转了下码,想起来了:情夫哥家的【乖巧jpg】。
作为一个神经质的女性,河田夫人的独占欲都这么强了,控制欲显然也不会低。
她能暗搓搓安排好房间才告诉千秋,自然也能做好了预案,再通知她还有个儿子。
“主要是甚尔君太胡来了!”
河田女士愤愤不平道:“我最近一直有联系他的中介,孔君却说要把任务往后推,我问为什么——”
“他居然说甚尔君正在找人结婚!”
她特意强调了一遍:“他居然准备随便找个顺眼的女人,就跟她结婚,然后把惠君丢过去!”
“明明当初肉|偿都不肯给我的……”
说到这里,她猛然住口,低声重新碎碎念了些别的话,试图含糊掉某些肉什么偿的关键词。
那边厢,海音寺千秋其实并没在意这个。
河田夫人的态度虽然有点让人意外,但转念一想,也还正常——越是偏执的人,越容易对得不到的东西念念不忘。
河田美智子的变态显然是经年累月积攒出来的,惠君落在她手上那会儿,她心态就应该不怎么健康了。
等她再回神时,河田夫人已经略过和中介交流的其他细节,拿出了一张【乖巧jpg】当初的照片,信誓旦旦的跟她打包票了。
“惠君真的是很乖的孩子,而且长的很帅哦!”
女人执拗的想把照片塞进她手里。
“千秋昨晚说过,无论什么都会配合我的决定吧?”
“那你就好好看看惠啊!”
河田太太很努力的安利说:“他还不到五岁呢,长的还这么好看,拉回来可以直接当我们的女婿,和女儿青梅竹马的长大,将来一定会幸福的!
海音寺千秋:……
海音寺千秋只能以不变应万变:“这些到时候再说吧。”
河田美智子倒是一如既往的很在意她的看法,当下也跟着看向楼下的同学,说:“也对。”
“先把静华这一节处理好吧。”
“说到静华夫人。”
海音寺千秋想起来了:“她丈夫是做什么的?”
身侧,河田夫人后知后觉的“唉?”了一声,惊讶道:“对了,我好像忘记和千秋说了——”
“服部静华。”
“服部是她的夫姓,这次是她丈夫升职,按例来东京都开会,她是作为家属陪同来的。”
至于他丈夫升的什么职……
河田夫人歪头一笑,胸有成竹道:“原本是警视长,现在是警视监啦~”
“据说还兼任了大阪府的本部长来着。”
说到这里,她话音一顿,冲海音寺千秋露出了个和丈夫差不多的笑容。
然后,她又在志得意满的笑容之后,说出了和丈夫介绍妃英理及她刑警前夫时,差不多的台词——
即:“警视监可是署内高官呢,一旦案发,证词的采信度比一般人高多了!”
——真是生怕不能简单快速的自投罗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