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交底
送走刘庆华，董冰便迫不及待地召唤了那个看似全神贯注于代码，实则暗中留意着董冰办公室动静的王元明。
“陈总，您有何吩咐？”王元明用余光偷偷瞄了一眼正在等电梯的刘庆华，压低了声音询问。那次被降职到运维岗位，想离开又束手无策，仿佛被牢牢钉在了这个职位上，这全都是怪刘庆华当年骗他签下的一纸合约。然而此刻，他只能将那份深藏的怨恨压在心底，不露声色。
“别再偷瞄了，即便你再怎么看，那电梯也坏不了，他更不可能……”董冰一边说，一边抽出一张消毒湿巾，擦拭起被他坐过的沙发来，她的动作细致入微，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还有，你顺便把我桌上的水杯处理掉，我觉得它很脏。”
“脏？这个哪里脏了？”王元明面带疑惑，然而他脑海中突然闪现出刚刚离去的刘庆华的身影，心中顿时明了。他顺从地抽出一张纸巾，小心翼翼地将杯子包裹起来，仿佛也怕沾染上什么不洁之物，然后轻轻地将其丢入座位下的垃圾桶内。
“还有这个垃圾桶，也顺便帮我处理一下吧！”董冰冷冷地说道，她眉毛微微蹙起，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之情。显然对于王元明此刻的表现，她心中暗自点头，表示认可；然而看着那个依然放置于自己办公室中的杯子，董冰心头仍旧有些许不悦。
她伸手又从纸盒里抽出一张湿巾，然后又把沙发擦了一遍，仿佛要将上面每一处潜在的污渍与痕迹都彻底清除干净才肯罢休一般。
“哦，好的……”王元明低声回应道。他默默地提起垃圾桶，迈步走出门去。眨眼间他已经更换了一个全新的垃圾袋，并轻手轻脚地将垃圾桶放回原处。
“坐吧……”董冰她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似乎对眼前沙发的整洁度相当满意。只见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指向刚才精心擦拭过的、闪耀着明亮光泽的对面座位，示意王元明过去落座。
王元明依言坐下，看着董冰问道：“陈总，您找我有事吗？那个刘庆华，他来这里是做什么的？”他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厌恶，显然对刚刚离去的刘庆华没有半点好感。从董冰的举动中，他感受到了她对刘庆华的态度，因此也不再掩饰自己对那个人的恶感。
董冰重新拿出一个崭新的杯子，亲自为王元明接了一杯水，递到他面前说道：“他来这里还能干嘛，狗来你家，无非是闻到了肉味，想要蹭一口呗！”她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与嘲讽：“难道他还能为我们部门添砖加瓦不成！像他这种人，只会坏事，什么时候能成过事！”
董冰面无表情地从抽屉里又取出一只全新未开封的杯子，并顺手抄起一旁饮水机的热水壶，亲自为王元明斟满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白开水将其推至王元明跟前，然后开口道：“还能干吗，看看能不能分点吃的！”
“哈咳咳咳”王元明嘴巴微张着，发出一阵极力克制却还是难以掩饰的笑声，但很快便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于是赶紧端起水杯仰头灌下两大口凉水。然而水刚下肚，他就被狠狠地呛了一下，喉咙里顿时传来一阵剧烈的瘙痒感，让他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
一旁的董冰见状，嘴角也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笑意，但还是出言安慰道：“慢点喝，又没人和你抢”
待到王元明的咳嗽稍稍缓解一些后，董冰才重新开口说道：“咱们这个项目这才刚刚开始启动而已，甚至连个雏形都还没有呢，他就迫不及待地上门来打探消息了。可以预见的是，随着项目逐渐取得一些成果，盯着它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毕竟我刚来这里不久，很多情况都不太了解，所以想像你请教请教，现在这个汉威集团，是个什么状况？”说这话时，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真诚和信赖。如果说在过去的董氏集团评一个包打听第一名的话，王元明称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
王元明站起身来，往门口瞧了瞧，还是不放心，在得到董冰的许可后，轻轻的关上了门，将外界的噪音全部隔离在外。
“这个您找我算找对人了……”王元明确认了不会有人偷听，方才小声的介绍起来：“这个要想说清楚，得从五年前开始。”
“咱这个汉威集团，原先姓董，最辉煌的时候年入千亿，是整个苏省的最大企业，那时候可谓是风光无限，那时候整个集团光员工就有十多万人，那时候的我们无论是营收，还是规模，还是纳税，都是整个苏省第一……”
王元明放下水杯站起身子，先是谨慎地朝着门口张望了一番，然后似乎还是有些担忧，在征得了董冰的同意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房门，并顺手将门锁紧，这样里面的声音就传不到外面去了。
待到做完这一切，王元明终于稍稍放松下来，这才压低嗓子，开始轻声细语地介绍道：“这个您找我算是找对人了，想要把这事讲明白啊，还得从五年前说起。”
“咱们这个汉威集团，想必您也知道，他原本姓董，叫董氏集团！它最为辉煌的时期，每年的收入高达上千亿，可以说是整个江苏省首屈一指的大公司啦！那个时候真可谓风头无两！整个集团单单是员工就超过了十万之众！不论是营业收入、公司规模还是缴税金额，我们可都是当之无愧的全省第一”
“那时候的公司不仅工作氛围轻松愉悦、同事之间相处融洽，而且各种福利待遇更是行业内最高的——丝毫不逊色于那些古歌微硬的外资企业。所以大家都心甘情愿地在这里打拼奋斗，很多年轻人甚至把公司当成了自己的家一样……”
“然而，命运却总是喜欢捉弄人的，就在五年前的年三十那一天，一切都变了——原本每年的这时候董事长这天都会在指示财务给大家发一个压岁红包，一般从几千到几万不等，这个可是完全独立于年终奖的红包，但是那天大家一直到夜里都没有等到，起初，大家并未多想，或许认为董事长太忙一时疏忽了；亦或是身处异国他乡信号不佳，等明天他想起来了，肯定会及时补发的。”
“结果第二天，大家没能等到红包，反而看到了董事长一家全都遇害的新闻，当地政府报告是遇到了恐怖袭击，整个小岛上人全都爆炸引发的大火烧成了面目全非的焦尸……”说着，王元明的脸上满是悲痛与遗憾，显然对于这个把公司员工当成家人的董事长，他的心中还是充满感激与爱戴的。
“董事长一家惨遭不幸之后，原本秩序井然、蒸蒸日上的公司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由于公司大部分股权归属于董事长及其子女所有，如今他们全部遇难，使得公司犹如失去了主心骨一般茫然失措。更糟糕的是，缺少了董事长的领导没人敢做任何决策，大家都仿佛迷失在茫茫迷雾之中，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雪上加霜的是，银行出于自身考虑，毅然决然地断绝贷款支持，供应商们则频频催促还款。一夜之间，一家曾经辉煌一时的公司变得变得风雨飘摇、岌岌可危起来！”
“值此关键时刻，苏市政府出于方方面面考虑，挺身而出，向公司注入了一笔资金，并顺势接管了这家企业。然而令人遗憾的是，政府虽然有心拯救，但却缺乏有效管理公司所需的专业知识和经验。因此，他们不得不寻求外部援助——引入了来自沪市的海通资本来接手经营权。最终，政府只派遣了少数人员进入董事会担任监督之职。”
“海通资本本就来自沪市，一直以来在金融市场上呼风唤雨，但是对于企业管理他们其实也只能算是个门外汉，但久经沙场、经验老到的他对于如何实现自身利益最大化了然于心。于是，他们勾结起公司内部那群道德败坏之徒，通过伪造账目、虚报债务以及转移亏损等卑劣手段，将公司最具价值的房产和交通、金融部门以极低价格出售给其关联企业，把盈利困难的那些，就还留着这边。”
“短短五年间，公司营业额骤降超过九成，利润更是每况愈下。然而，杜等人因始终积极配合海通做这些行为，地位反倒坚若磐石，捞的油水也不少。只可怜了这家公司，恐怕不出两年便要面临破产倒闭了。”
“政府不管？就让他们这样搞？”董冰冷峻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疑惑之色，但其实她对这种情况早已有所预料。然而当亲眼目睹公司陷入如此困境时，内心深处仍旧感到些许诧异。
“怎么管？账目做得滴水不漏，无懈可击，谁又能从中找出破绽？更何况，这其中恐怕还有他们参与的份儿吧。”王元明无奈地叹气道：“想当年那些跟我一起进公司的老人，只要被他们揪住一点小辫子，立刻就会遭到开除；若是没把柄可抓，便想尽办法排挤你，逼迫你离开；若真碰到硬骨头，坚决不肯妥协让步的，那就索性直接裁员了事，有些见不惯的，干脆辞职了事”
“那你又是怎么想的呢？以你的才干和能力，无论到何处都绝不会逊色于此啊。”董冰目光犀利地盯着王元明，似乎想要看穿他心中所想。
“我又能往哪儿去呢？当初被他们哄骗签下了那份卖身契，如今唯有等待这个游动工作室解散之日，或者工作室收入破十亿，才能重获自由之身！”王元明苦笑着摇了摇头，话语间满是自嘲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