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抹杀
不管蛋蛋怎么想,至少对于此时林中的那两位剑皇,两位灵皇,以及那个一直隐不露面的贵人来说,心中已经因为夏生的这番话掀起了惊涛骇浪。
白焰剑。
完整的名字应该叫做白日焰火杀生剑。
这不是一套剑法,而是一座剑阵。
由三千三百柄长剑,以及三千三百名执剑人所组成,是五百年前太祖皇帝御下,竹林七贤之一,白衣剑圣慕尘衣的成名绝技。
时至今日,只有在地处大缙西南的迷剑宗内保有部分遗阵,至于完整的阵法剑谱,早就失传了。
据史书记载,慕尘衣乃是当年竹林七贤中唯一得以善终的圣阶强者,却在率军平定南方叛乱的时候神秘失踪,就此杳无音讯数百年,生死不明。
作为剑中皇者,常明和常信两兄弟虽然憾其生不逢时,从未亲眼目睹过真正的白焰剑阵是什么样的,但他们却有幸在数年前受邀参加了迷剑宗所举办的祭天大典。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们见识到了慕尘衣所留下来的残阵。
至此再也不敢忘怀。
他们甚至无法去想象,五百年前的慕尘衣究竟是何等惊才艳艳之辈,又有着何等逆天的修为与天赋,才能够创造出这等精妙的剑阵。
只能让后人为之敬畏,却丝毫不敢有与其比肩,甚至将之超越的妄想。
如此,可想而知,当他们认出这林中的剑阵,乃是早已失传数百年的白焰剑的时候,心中该有何等的震撼!
此刻再听得那忘归林主人的话语,常信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都快要从体内跳出来了,他颤颤巍巍地向前走了两步,骇声问道:“莫非尊下便是白衣剑圣?”
这一次,对方沉默的时间明显比先前要久了很多,片刻之后,才回了一句话。
“非也,那是家师。”
闻言,常明、常信两兄弟直感觉浑身气血上涌,激动难已。
但对于那位神秘的贵人来说,却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不是慕尘衣本人就好!
念及于此,他再次开口道:“原来是白衣剑圣的弟子,如此便好说了,家师裴旭,与白衣剑圣乃是故交,不知阁下可曾听说过?”
裴旭!
或许这个名字对夏生来说还比较陌生,毕竟此人并非他上一世所结识的旧友,而是近一百多年的时间里面所崛起的剑道宗师。
可对于夯大力来说,这个名字却绝对是如雷贯耳!
在今日的大缙王朝中,最著名的两位圣阶强者,其一是云隐大帝杨天笑,另外一个,便是裴旭!
因为各自所处地域的不同,他们又被世人合称为南帝北圣。
也正是因为他们二位的存在,才造成了缙国持续了近两百年的南北武灵之争!
一时之间,夯大力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太够用了。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不仅在阴差阳错之下目睹了九皇子遇刺一事,而且如今冒出来的这些人,一个比一个背景深厚,说出来的名字,也一个比一个震撼。
夏生也就罢了,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伪装成这忘归林的主人,又是如何趋势那万千藤蔓为他所用的,但至少在这之前,夯大力已经见识过他在剑道上的天赋和造诣。
如今听闻其老师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竹林七贤,白衣剑圣,还不至于太过失态。
反而觉得合情合理。
倒是那个一直藏头露尾,始终未曾以真面目示人的大人物,竟然是裴旭的弟子,简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如果再想得更加深远一些,难不成今日这场刺杀,是剑圣裴旭在幕后指使的吗?
夯大力觉得自己不能再细想下去了,否则他的整个世界观都会为之崩塌。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个自诩为忘归林主人的家伙,再度开口说话了。
“未曾听家师提及过。”
“如此,倒是我唐突了。不过却是不知,阁下既已出手,为何始终不肯现身一见呢?”
神秘人轻轻一笑,随即弹了弹手指。
下一刻,围绕在他身边的数十条藤蔓竞相寸断,惨然坠地,而那笼罩在林中的无双剑意也为之一滞,似乎是被人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远在十数里之外的夏生心中一沉,暗道不好,却是已经来不及阻止对方了。
只见那人轻启朱唇,缓缓说了一个字。
“杀。”
得此命令,常明、常信两位剑道皇者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而拦截在夯大力身前的那两名灵皇却突然出手了。
夯大力是武皇,即便是在单打独斗中,也不是同境灵皇的对手,更何况,现在对方有两个人!
几乎是在刹那之间,夯大力就已经判断出了当前的局势,根本不敢抱有丝毫强行突围的幻想,而是顷刻身形暴退。
下一刻,漫天黄沙携裹着一头毒蝎般模样的灵兽疾驰而至,还有一朵看似娇柔的蓝色鸢尾花盛开在滔滔碧海中,卷向夯大力的胸腹。
这一次出手,两位灵皇皆没有尽全力,都只激发了体内的两道灵窍,可仍旧令夯大力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他必须要出刀了,否则绝对接不下这二人的合击!
生死一刻,容不得夯大力有片刻的犹豫,于是他单手一扬,将叶小娥抛到了半空中,随即纵身一跃,自那万千藤蔓中随意摘了一条,一个转身,便将叶小娥牢牢地捆在了自己的背上。
等他做完这一切的时候,那毒蝎身后的尾针距离他只有不到一丈了!
夯大力的脚步仍旧在向后急掠,而他的手掌已经重新握住了腰间的刀柄,长刀在手,夯大力的目光立刻变得无比锐利了起来,便如一位久战沙场的将军,为了守护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些东西,或是家国,或是亲人,或是忠诚和荣誉,而不惜与敌军死战到底!
他手中的刀光仿佛结成了一张巨网,密不透风,不论是那滚滚黄沙,还是滔滔碧江,都难以再近半分。
可不管他怎么挡,也总有力竭之时。
不论他如何退,也终有退无可退的那一刻。
因为在他的身后,不仅有阿龙和七月两人,还有常明、常言两位剑皇!
情急之下,阿龙顾不得自己的安危,再一次扬起了那对已经残破不堪,血迹斑斑的灵翅,向着夯大力驰援而去,同时开口厉声喝道:“七月!”
可惜,他们还是晚了。
一柄飞剑抢先一步自他们的身侧掠过,然后轻而易举地从叶小娥的胸前穿透而过,再狠狠地钉在了夯大力的后背上。
“尔敢!”
刚刚赶至场中的夏生正好目睹了这一幕,仿佛感觉无尽的冰凉向自己当头浇下。
“小娥!”
夏生悲啸一声,睚眦欲裂,但事实上,如今的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即便抛开那位神秘莫测的大人物,剑圣裴旭的亲传弟子不论,对方也还有两位剑皇,两位灵皇在侧。
而如今的夏生,却只是一介武师而已。
他利用穷桑枝条所布下的白焰剑阵,空有剑意,却无剑势,他身为剑客,手中甚至没有一把专属于自己的长剑。
贸然现身于此,夏生已经将自己陷入了无比危险的境地中,更遑论将对方打落尘埃?
这是真正的绝境。
好在夏生并不是那个偏安白马镇一隅,虚度十六年光阴的少年,所以在这一刻,他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他毅然决然地转过头,强迫自己不去听夯大力口中发出的悲鸣,也不去看叶小娥胸前那朵灿烂的血花,而是身形急掠,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逃离场间。
这不是懦弱,也不是逃避,更不是所谓的隐忍,而是大智慧。
“谁!”
夏生的出现,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踧踖不妨,而他的离开,则更是给了众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对今夜机关算尽也要刺杀九皇子的这群杀手来说,不管先前出现的人是谁,也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这片林子!
所以在下一刻,常明脚面一踏,身上剑光轻闪,便朝着夏生逃离的方向追了上去。
见状,阿龙几乎是在瞬息之间就明白了夏生的用意,于是他突然折过身,对七月厉声道:“分开走!”
话音落下,阿龙背后的那对灵翅重新绽放出了如莹玉一般圣洁的光芒,随即轻轻一扇,便带着阿龙向着忘归林北方疾驰而去。
同一时间,七月的身影也在月色下变得越来越模糊,直至全然消失不见。
这是夏生与阿龙在真正意义上,为了同一个目标,第一次并肩作战,而在整个过程中,夏生一句话也没有说,两人甚至没有丝毫眼神上的交流,他只是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了阿龙一个最浅显的道理。
对方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夯大力,也不是叶小娥,而是他!
所以从一开始,阿龙的提议就是有问题的!
他让夯大力带着叶小娥离开,自己却留下来为他们断后,这便当于将敌人的目标自缚于囚笼中,而把最危险的境地,留给了夯大力。
在如今的情况下,只有阿龙将杀手们的注意力重新引到自己身上,远离夯大力,对他们才是真正的保护!
随着常明追着夏生离开,阿龙立刻就看懂了夏生这番举动的意义所在,所以他放弃了前去驰援夯大力的打算,而是毫不犹豫地转身就逃!
果不其然,阿龙的逃离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即便是那位一语道破夏生的虚张声势,一直处于绝对上风,保持着绝对冷静的神秘人,眼中也骤然浮上了一抹肃然。
“一个也不能放过!追!”
话一出口,他终于从黑暗中现出了自己的真容,那是一张无比苍老的脸,浑浊而苍凉的双瞳中不带丝毫的人类感情,密密麻麻的褶皱宛如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高高凸出的颧骨上带着两抹不健康的红晕,实在很难让人相信,此人的声音竟然会如少年般清澈。
他轻轻拂了拂那双青色的袖袍,身形自原地高高跃起,仿佛一只遮天蔽月的苍鹰,向着阿龙逃窜的方向急扑而去。
常信紧随其后,身上肆意绽放的暗青色辉光击碎了这片深邃的夜幕,让阿龙无所遁形。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过突然了,实在是太快了,快到从那柄飞剑刺入叶小娥的胸膛至今,才过去了不到十息的时间。
而一直压迫在夯大力身前的两位灵皇也因为这场意外而略有愣神。
之前那位贵人在离开前对他们说,一个都不能放过,可现如今,谁去追七月?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紧接着,那个驾驭着鸢尾碧浪的灵皇便突然离开了,只留下了一人。
这下子,让夯大力所需要面对的压力骤减!
虽然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对方仍旧占有绝对的上风,因为夏生不是常明的对手,阿龙在那位贵人和常信的联手合围下只有死路一条,而七月和夯大力都是皇级武修,在一对一的情况下,也绝对不是同阶灵皇的对手。
可夏生至少在这场必死的绝境中,为所有人争得了一线生机!
剩下的,就只能各安天命了。
夏生已经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尽了全力,可与此同时,他也把自己卷入到了这场刺杀皇子的泥沼当中。
片刻之后,他成功地将常明引到了忘归林的中心,但对方与他之间也只剩下了不到三十丈的距离。
对一位堂堂武皇境的强者来说,在这样的距离之内,杀死一位剑师,实在是很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常明却并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停下了追击的脚步。
因为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一株拔地而起的参天大树。
同一时间,夏生在心中急切地喊道:“穷桑,我需要生命融合,就是现在,快!”
穷桑浑身上下的枝叶都在急速颤抖,仿佛在极力劝阻夏生的这一决定,却终究还是在夏生那无比坚毅的目光中选择了妥协。
下一刻,数以百计的枝条绕到了夏生的背后,如一杆杆泛着幽芒的寒枪,从夏生的体内一穿而过!
不过刹那间,夏生的身上就多了几百个血窟窿,所谓万箭穿心,恐怕也不过如此。
但他还活着。
他身上所闪烁的明橙色剑气渐渐消亡,他手腕间的那道剑形图符开始急速膨胀,他的心跳在加快,他的鲜血正在急速流失。
常明满目骇然地看着这一幕,一时间有些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那位忘归林的主人终于动了杀意吗?
可是,他为什么刚才没有动手,却偏偏在现在杀死了一个与这场暗杀最没有干系的少年?
不过不管怎么样,既然如此,自己的任务似乎也就此完成了。
但为了万无一失,常明还是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准备将夏生的头颅一斩而落。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夏生突然转过身来,浑身浴血地看着正步步靠近的常明,嘴角扬起了一个血意盎然的微笑。
“不过区区剑皇,现如今也敢在我面前放肆了……既然如此,我便告诉你,什么才是真正的白焰剑!”
常明并没有听到夏生对穷桑说的那句话,即便他听到了,恐怕也不知道生命融合是什么。
毕竟他不是灵修,而且生命之树的存在,也早就成为了这个国度上一段无比久远的传说故事。
但这并不妨碍他感受到夏生体内的变化。
此时的夏生若单从表面上看起来,的确是惨得不能再惨了,成千上百个血洞几乎覆盖了他的全身,脖子以下的地方已经看不到半寸完好的地方,双肩、双肋、双臂、双腿、胸口、小腹,鲜血就像是毫不值钱一般在往外淌着,让人头皮发麻。
受此重创,若是其他人,恐怕早就已经死了,可夏生的生命力非但没有因此而变得衰竭,反而越来越强盛了!
这是怎么回事!
常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尤其当夏生身上的明橙色光辉开始逐步变得深沉,最后毫无阻碍地转换成杏黄色的时候,常明都有些傻了。
对方竟然在他的面前破镜成功了!
从这一刻开始,夏生就已经不再是一介武师了,而是武将!
而这还不是结束。
紧接着,夏生体外的杏黄色光芒突然开始剧烈地闪烁起来,伴随着强烈的剑气风暴倒卷夜空,仿佛因为根基不稳,本命剑器随时会为之崩碎。
见状,常明终于噙着冷笑摇了摇头,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少年终于还是因为急于破镜而陷入了走火入魔当中。
如果他所料不错,很快对方就会因为剑气爆体而亡。
可事情并没有按照常明预想中的发展下去。
因为夏生腕间的那柄剑形图符,并没有因此而沉沦消亡,反而色泽越发明亮,在下一个闪烁间,其上的杏黄色辉芒骤然熄灭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抹无比璀璨的荧绿色剑光!
武王!
在不到十息的时间里面,连破两大境界,常明突然觉得,自己这数十年来,对于修行的理解和世界观,一瞬崩塌了。
而直在这个时候,夏生的声音才刚刚传到他的耳中。
“我便告诉你,什么才是真正的白焰剑!”
此刻的常明仿佛陷入到了一场无比暴烈的狂风骤雨里,还不等他破开身前的一方风雨,看清迷雾背后的真相,便再度被卷入到了脚下一个更大的漩涡之中。
王级的灵木。
白日焰火杀生剑。
难不成,这个少年便是这片忘归林的主人,是那白衣剑圣,慕尘衣的弟子?
然而,还不等常明搞明白这个少年的真实身份,对方便已经脚面离地,缓缓浮到了半空之中,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剑来。”
此时的夏生与其说是自己掠到空中,还不如说是留在他体内的那上百根穷桑枝把他托举了起来,他的手掌一片猩红,却稳如泰山。
下一刻,常明直感觉大地开始剧烈地震动了起来,轰隆声不绝于耳。
原本扎根于穷桑旁侧的一株古树携万钧之势,拔地而起,连同着脚下的数万根须,来到了夏生的手中。
成为了他手中的剑。
夏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少年,于生长了万年的古树面前,显得是那么渺小,却绝不卑微,他此时的模样甚至看起来有些可笑,但常明没有笑,眼中反而满是凝重。
夏生只是用单手抓着古树末端的一根根须,便将整棵参天巨树举到了空中,这一幕看起来实在是太过震撼,哪怕此时的他已经是一位堂堂武王。
可若只是一把剑,又怎么算得上是剑阵呢?又哪里能被称作真正的白焰剑呢?
所以紧接着,以穷桑为中心,方圆百丈之内的所有的巨木都从地表破土而出,如果从高空向下俯视,地面上已经出现了无数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满目疮痍。
数百上千棵灵木舍弃了脚下的土地,连根拔起,愿为夏生一战,当然不是因为这个小小的人类,而是因为穷桑。
如果将忘归林比喻为一个国家的话,那么穷桑便是这里唯一的君王,君有令,万将哪敢不从!
下一刻,夏生以自己为剑阵的阵枢,立于最中心的位置,以木剑为令,直指下方的常明,冷声而道:“你可以死了。”
常明是一位剑道皇者,对他来说,白焰剑的吸引力要远远大过夏生本身,所以时至此刻,他也没有抢攻而上,在一开始便将这个不同寻常的少年一剑抹杀。
这来源于他对剑道的执念,也因为他对自己抱有绝对的信心。
更准确地说来,是源自修行界几条不成文的铁律。
不管今日夏生在常明的眼前展露了多么不可思议的奇迹,也不论夏生究竟拥有着怎样令人震撼的身份,但归结到最后,此时的他,也只是一位剑王而已。
就算是他身后的那株看起来颇有些不凡的灵树,也终究不过王级罢了。
又哪里是一位剑皇的对手?
至于那颗从一开始就立在树边的巨型蜥蜴蛋,常明根本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
难不成,对方还真的想要实现所谓的越境杀?
常明心中觉得好笑,难道对方作为一名修行者,竟然不知道越境杀是不可实现的吗?
或者说,那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罢了。
就如同皇级之前,同阶之内,武修之辈可以绝对压制灵修一样。
这都是修行界牢不可破的铁律!
可惜的是,此时的常明并不知道,早在三天前的白马镇外,夏生已经打破了这条所谓的铁律,他更不知道,当白焰剑阵彻底发动的时候,将会有多么可怕的威势。
而如今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少年,本身就是一个传说。
此时的他心中还存着几分好奇,甚至有些跃跃欲试,所以他做出了最错误的那个选择。
他甚至没有拔剑,而是负手凭空而立,向着夏生微微颔首。
“请。”
便在常明口中的这个请字落下的同一时间,他眼前的夜幕,突然变成了一片白昼。
就像是三千三百支焰火一齐点燃,迸发出了最璀璨,也是最后的光芒。
突如其来的光明让常明双目暂盲,但他甚至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恐惧或者惊慌,更没有下意识地拔出腰间的长剑。
因为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快到他还没有任何感觉,还来不及去体会此剑阵的精妙之处,便已经再也没有机会亮起腕间的剑形图符。
林中没有发出太过巨大的声响,也没有多么惊世骇俗的异象,只是让人觉得夜空突然亮了那么一瞬间。
一瞬之间,便是生死相隔。
焰火在亮起的那一刻,同时便意味着其生命走到了尽头,便如此时半空中的那数百上千株参天大树,在光明重归寂灭之后,它们尽数被燃成了灰烬,向忘归林的四面八方飘荡而去,宛如下了一场银灰色的大雪。
常明倒在地上,努力地睁大了眼睛,却只能看到一片黑暗,他脖子以下的地方,已经被一根巨木砸成了粉碎,骨头渣子和他的五脏六腑混合在一起,绽放出了一朵绚丽的血花。
然后,他有些遗憾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