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金龙寺
顺着莽江又搜索了一天,无果。
众人即将走出梁子州,趁着夜色来到了一座寺庙歇脚。
寺庙很大名为金龙寺。
寺前三门。
登上石阶,从左侧的无相门进入后两侧立有密迹金刚两尊意为镇压一切魑魅魍魉,恶念贪欲。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句话在此刻显得有些可笑。
大楚重佛轻道,所以卑贱的囚徒连踏进寺庙的资格都没有,又如何能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
即便佛在心中,可他们却被拒之门外。
随春生在经历过某些事件后便再也不信佛了。
从理性的角度去分析只要天下,还是家天下,那么百姓便决不能缺乏信仰,毕竟所谓的信仰,无论是佛还是道,都只不过是朝廷在民间设立安抚百姓的机构,笼络民心罢了。
今天老天难得的发了一次善心,金龙寺外黑云压城。
盛夏时节该有的暴雨在无数人的期待中,终于要席卷这片贫瘠的土地,然后在狂欢之中把梁子州内幸存百姓眼里的悲悯冲刷成活下去的渴望。
虽然进不了寺庙,但好在寺庙前有一片不错的树荫地,再加上天气阴沉,囚徒们脸上难得有了一些人色,只是各个面黄肌瘦,实在称不上好看。
“金龙寺?”童虎望向寺庙匾额,随即又看了看门前一副石刻楹联顿时抽了抽嘴角,旋即讪讪又笑道:“这庙中难道有金龙不成?”
“这金龙寺很久之前,叫做灵庄宝寺,是原北燕博阳侯为纪念亡妻所修建的,故寺内具是年轻的比丘尼,这位博阳侯平生好剑,曾经手提三尺青峰也在诸国中颇具剑仙之名。不过传闻博阳侯有一日在寺中礼佛,整个人突然发狂,一夜之间竟将寺中比丘尼杀了干净,后据一个逃生的香客所说,当日看见寺院水井里惊现一条金龙,将那作恶的侯爷口衔而走,不知踪迹。之后这灵庄宝寺便一直破败到天下一统后,才被梁子州刺史萧明瑞改名金龙寺得以享奉香火。”
左承志朝众人解释道,囚犯们听得津津有味:“怪哉!一个思念亡妻的忠贞侯爷,为何会突然发狂,实难说得通。”
“依我看,那博阳侯八成是被下了降头,不然怎么好好的一个人怎会说发疯就发疯。”童虎猜测道。
随春生没有参与众人的攀谈,而是看向寺庙前的一副石刻楹联:軉炉炼年药,靕道行臹寿。
没想到再次看到这座寺院竟是这番景象,顿觉恍如隔世,那种感觉无法形容。
就比如儿时在一座佛像前留下一枚铜钱,十几年后你在机缘巧合下,又来到了这里,并发现这枚铜钱还在,刹那时光,直击心灵的蹉跎感。
“以女子胸腹做炉,头做炉鼎,气海为柴,呼吸为火,视为鼎炉。如此还能坚守本心,使精元不泄,可上大境界。”
随春生声音平静,仿佛道破了某些被世人误解的传闻:“被金龙衔走?当真是便宜他了。”
说罢便迈入寺中。
童虎看向那少年的背影,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人,老随刚才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左承志摇了摇头:“听这意思,好像是北离大昭寺那边的双修秘法。”
“双修!”童虎顿时两眼放光,惊呼出声!
被吓一跳的左承志立马抬脚便招呼上去,却被那灵活的汉子邪笑着躲避:“亏老子还觉得这小子是什么圣人君子,果然这越是斯文的读书人,越是闷骚的紧!不过老子可好久没尝过女人的滋味了!”
少时,曾在耕稼陶渔中习得一些观察天象本领的左承志,抬头看向天空,只见一只体型健硕的游隼,在低空中盘旋了许久,旋即朝众人笑骂道:“都他娘的别闲着了,你们这帮鬼今晚可得好好洗洗身上的虱子,抓紧搭个窝棚,小心被大雨给淋死。”
一众流犯嘿嘿傻笑着,左承志一脚将那想要趁机溜进寺庙的泼皮踹了出去,紧随少年身后入了寺去。
走进山门殿,望向天王殿的东西两侧各立钟楼和鼓楼一座,这是典型的楚国寺庙布局,鼓楼在西,钟楼在东,按大楚习惯,一般晨时敲钟,以鼓相应,傍晚则反之,因此才有了晨钟暮鼓的说法。
“这都已过傍晚了,怎么也不见有僧人出来击鼓?更不见炊烟呢?”左承志疑惑道。
随春生眼神微微一凝,却也察觉其中不对。
这金龙寺太过荒凉,甚至作为门面的天王殿隐约有破败的迹象,殿前的香鼎都已经结了蛛网,窗棂上更是积满了灰尘。
左承志朝殿内喊了几嗓子,却也不见有僧人应答。
“奇怪,之前老爷子办寿来过几次,虽不说人声鼎沸,香客不绝,但也不至于如此荒凉才是。”
二人心照不宣的互相使了个眼神,左承志腰间燕横已然出鞘,两人踱步迈过天王殿,径直朝大雄宝殿走去。
两殿之间的院子很宽敞,此时略显凄凉,尤其到了傍晚,太阳即将隐去身影,周围空旷又寂静,只有二人脚步的回音,以及枯枝被踩断的破碎声在殿内回响。
闷热的晚风穿过两殿之间,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左右偏殿内的佛像竟在此时显得格外恐怖。
左承志总觉的有人从偏殿佛像后向外窥探,让人四顾不安,一阵乌鸦啼鸣,险些让这位杀人不眨眼的差头持刀不稳。
“你信鬼神吗?”
左承志干咳了一声又道:“不要误会,我一直都觉得鬼神之说,纯属无稽之谈。”
随春生白了一眼,说话有些打颤的左承志,默然不语。
“但我始终相信事出反常必有妖,日落时分阳气衰的道理。”
左承志话音刚落,却见随春生立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听,有脚步的声音。”
寺庙之中有脚步声本就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左承志却突然想起了那本《踏歌行》里便描绘过燕地流传鬼头僧的志怪传说,一下没忍住,竟极不顾身份的叫出声来!
随春生眉头一皱。
紧接着,便听大雄宝殿后的藏经阁中有木门被某种力量冲开的破碎声,继而一阵诡异的脚步紧随其后。
那道脚步声并不似正常人那般平稳,反而是一重一轻,一慢一快,随春生突感不安,因为那道声音转而变急,像是发觉了他们的闯入,自藏经阁方向朝二人疾掠而来。
许是被左承志如丧考妣般的叫喊所感染,随春生也被吓得脊背发凉,汗毛直立。
“走!”少年大喝!
二人转身想要朝天门殿跑去,可那该死的殿门,却突然被一阵诡异的怪风推上,随春生试图破门,可那声音却越来越近!越来越急!
而贼老天似是看的揪心,突然闭上了眸子,在九天之上打了一个哆嗦!
闪电带来刺眼的余光将阴暗的寺庙照如白昼,大雨伴随着惊雷在二人心底炸开!
随春生越发感觉不妙,奋力踹门,但不消片刻,竟有一阵阴风抵背而来!二人猛然转过头去,顿时大惊失声,险些被眼前景象吓得半死。
只见一个身形肥硕,长相极其怪异的和尚,正手作爪状,张开血淋淋的大口,朝二人扑了过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刺鼻的腐肉味道!
这般场景,在阴雨天里实在有些渗人!
好在随春生眼疾手快,右手用力猛地将惊魂未定的左承志扯到身后,随即再取下他手中燕横刀刀鞘,一股厚重的内力瞬间送入鞘内,恰好挡住了那怪物的手掌。
随春生只觉随着内力的灌入,整个人的生机仿佛都要被抽离而出,这便是没有气海还要强行调动强大内力的后果。
即便多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像个老僧入定的和尚,一点一点的修复着那支离破碎的气海,但始终收效甚微。
先前的西山道,刚才的御气格挡,直接毁掉了他数月以来的努力,所以从某种意义来说,他并不是一个五品高手,而是一个会些拳脚功夫的武夫罢了。
随春生借机近前细看后大惊失声,此人满脸脓疮,有枪伤深可见骨,实在难以称作为人,长长的指甲扣在了刀鞘上,口中如狼群般低吼呜咽着。
“是人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