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筑基！筑基！筑基！
“你很强……但我更强！”
暴雨狂流的万安县，地面道道沟壑出现，不一会儿便被雨水填满，狂风卷地中，本就破败的城内此刻更是狼藉。
将头发往脑后一捋，任由雨滴砸碎在肩头，发冠早已在激战中遗失，张无邪嘴角渗血，笑容放肆，藐视着深陷地面的金丹修士。
金丹九转，三转一阶，这棘手的修士与空有体型战力虚浮的闻将军不同，他的术法更加诡谲，身影更难捕捉。
一如当下，即使将对方击坠，张无邪也不认为成功将其毙亡，毕竟他的面板可还没有跳击杀信息呢。
“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沟壑之中，积水泛起波纹，与雨水砸落的涟漪不同，表面鼓起了大大小小的泡泡，然后在一瞬间汽化。
蒸腾的白雾中，那人气势昂扬，手中掐诀，自泥泞中杀出，所过之处，风止雨绝。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他感慨着，丝毫没有感受到衣衫破烂，伤痕遍布的狼狈，再次站在张无邪的对面，身后水幕形成两个大字，
【澹淼】
“如你所见，可唤我澹淼真人。在这风雨中，我才是主场……”
话音未落，张无邪又消失在了视野中，来不及多想，澹淼真人暗啐一声“混账”，有前车之鉴的他毫不犹豫地身躯化水，同一时刻张无邪的重拳轰击而至，轰得雨帘破碎，方才所站之处形成一片真空。
“啧。”
张无邪不耐烦地咂嘴，如芒在背的危机感传来，轻轻低头，一道极尽锋芒的水刀擦着脖颈而过，带走了几根断发。
拧身而望去，澹淼真人悬浮于空，盘腿而坐，屈指在雨丝上轻弹，“铮”的一声响，雨丝寸断，缥缈的音符化为实质的斧钺钩叉直奔远处张无邪的面门而来。
然而这只是开始，接天触地的雨弦上，澹淼真人的身影在一片迷蒙中，十根舞出了残影，搅得飓风起，狂雷动。
这场雨很大，但还不够大！
“杀！！！”
一声呼喝响起，然后是成千上万的应和，天穹上的浓云裂开如同一道门户，甲胄的碰撞声，骏马的嘶鸣声，如天堑崩断，星河截流，骑士们挥舞着长戈浩浩汤汤地杀来。
张无邪仿佛不在雨中，而是兵戈铁马的战场中央，危机不仅在四方正向他奔涌而来的战车洪流中，雨越是大，澹淼真人的所在便越是难寻。
箭矢无眼，兵凶炽盛，难道真要如他所言，中断这场暴雨，以求片刻的喘息吗？
张无邪看着近在咫尺的兵锋，仿佛要将天空都踏得粉碎，留给他犹豫的时间不多了。
三息。
军阵如浪潮，层层叠叠将他包围，明明是雨滴坠地的闷响，听在耳边却是震天动地的喊杀。让人毫不怀疑他们会撕碎中央之人，一如他们撕开这片雨幕。
两息。
天雷乍响，却是如擂鼓助势，连绵不绝的雷暴化为骑军奔袭的马蹄，长戈寒烁，利剑出鞘，铮亮的刀光在一瞬间照亮了半个天穹。
一息。
重水牢狱浮现，斩神台钺自九天之上坠落，不断地加速！加速！加速！穿过了积云，划过了雾霭，裹挟着雷霆狂风还有无边无际的暴雨。
因急速而产生的刺耳尖啸中，灵气四散逃窜，带着诸神也要退避的威势，和着勇往直前的军团，轰然砸落在那风雨飘摇的高台之上！
“止。”
不知何时张无邪已经回到了高台，眸中光晕流转，两手一合，仿佛是在为如此盛大而宏伟的演出鼓掌一般。
轻轻一拍，高台之外狂风暴雨依旧，但在高台之内的方寸间，喊杀声，震雷声，无处不在的兵戈还有无边无涯的雨落都在此定格。
飘忽的雨线露出了真面目，晶莹的水珠在空中悬浮，真如珠帘那般。
张无邪的言灵术没有停滞时空的能力，但祂有。
一道乳白色的雷弧在空中闪过，而就是这短暂的一瞬，世界又恢复如常，暴雨，狂风，炸雷，高台。
张无邪的身影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如汪洋般的军团，能够斩灭一切的道韵。
“轰！”
巨大的轰鸣响起，张无邪的目光在亿万空悬的雨滴中找到了澹淼真人的身影，在一瞬间鼓荡着气海的灵力，掀起汹涌的海啸，心脏的脉动比雷声还要狂暴。
就在世界回归正轨的那一刹那，张无邪跨过了无边的兵锋，掠过了斩神的高台，一步闪烁至澹淼真人的面前，在对方惊愕的神情中抓住仍在挑拨雨弦的双手。
在极短的时间穿过的不仅是雨幕，还有隐秘的灵气团，骤然过载的加速让张无邪的皮肤龟裂，毛孔渗出鲜血，如同血人一般屹立，可怖的面容下他却在轻笑着。
他感受到了，即使是短短的一瞬，但在时空停止的刹那间，他仿佛成为了岸上的游鱼，是那光阴长河上的海市蜃楼，如此直观而真切的感受到了大道的存在。
即使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刺痛着，灵觉如同针扎一般仿佛识海都要破碎。
朝闻道，夕可死也。
直面真理的代价如果只是死亡，那将有无数的人愿意前赴后继当那一日的蜉蝣。
张无邪不仅没有消散于世间，被时间所抹除，还窥见了大道的一角。
【亵渎】
“不被束缚者。”
“对的，对的，对的！”
张无邪放肆大笑着，看得不明所以的澹淼真人心生寒意，正如他不知对方如何从术法中脱离一样，他更不懂的是张无邪身上那诡变的气息究竟代表着什么。
玄而又玄，虚无缥缈。
仿佛在直面大道本真一般。
但战斗还未结束！
轻咬舌尖，含住一口精血，澹淼真人收回震荡的心神，一声大喝十指尽断，爆炸的血雾之中，身形借着雨水向着远处狂遁。
他不知道张无邪的气机为何会一直变化，仿佛在他的面前不断的筑基，然后散功，再次筑基，再次散功，无限地循环往复。
他需要明白的只有一点，再不断尾求生，等会儿被散功的就指不定是谁了。
怪胎！彻头彻尾的怪胎！
尽管还有诸多的术法没用，但澹淼真人已经丧失了与张无邪正面对抗的勇气。
修仙界从不缺乏逆袭的故事，但他从未想过要当其中的主角。
“我让你走了吗？”
张无邪的身影自雨中浮现，狰狞的面容仿佛将死亡具象化一般，活了近千岁的澹淼真人正是当打之年，但看见张无邪的脸就像看见了自己垂暮的结局那样。
死亡的镰刃高悬。
一咬牙，不等张无邪伸出手，澹淼真人又是一口精血喷出，
“沧浪回溯！”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蹦出，澹淼真人周身下落的雨滴在短暂的滞空后开始回流，但这并不是时光倒流，在这极短的时刻就像是无需准备的神行符一般。
澹淼真人沿着方才水遁而来的路线逆逃而回，再次出现在万安县的广场中央。
顾不得破坏阵中的高台，他手中掐着法印，嘴上念着法诀，在张无邪归来之前，他必须要离开这里。
“水幕天华！”
面容枯槁的澹淼真人的身形摇晃，这种超远距离的传送以当下的残缺状态一定会损害他的根基，但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连绵不断的雨丝在他的面前融合，如天空中垂下的绸缎，开始扭曲旋转，直到形成一扇泛着涟漪的水门。
只要跨入水镜，他便能离开此处，便能回到北方，回到帐中向将军禀报……
就在他跨入半身的瞬间，他已经看见了，将军大人的亲卫就在眼前，但对方看向他的眼神却是那般的惊恐。
一股异样感传来，低头看去，一只手，一只镀着金光的手，径直地穿过了他的胸膛。
闪烁着“卍”字符文的手中，那“彭彭”跳动的鲜活心脏，骤然一捏，澹淼真人只觉得浑身失去了力气，眼前一暗，如同烂泥一般倒下。
在陷入深渊的最后时刻，他只听见，
“度厄门，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