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让你一马
腊月二十七，星期五，天还没亮，何聪慧的母亲就起床了。
因为二儿子早就在信里说过，会在今天回家，因此她特意把杀年猪的日子定在了今天，为的是想让儿子吃上一顿新鲜的杀猪饭。
在何聪慧的老家，到过年时间，几乎家家都会杀年猪，杀年猪算是腊月里的一件大事。
据说这杀年猪有许多讲究，首先是日期上有讲究。
一般腊月二十四这天也就是小年这天不杀年猪，因为这天是猪过年的日子。
其次要根据家人生肖，挑选家人中没有相关属相的那一天，能做到不冲、不克、不犯就更好了。
还有就是杀年猪一般过了腊月二十六就停止，腊月二十六为“封刀日”。
选在二十七才杀年猪，实在是母亲爱儿心切才破例的。
母亲煮了一大锅稀饭，稀饭里还掺了差不多二十个糯米糍粑，煮得软烂软烂的，还炒了一大碗酸菜作下饭菜，另外还拌了一碗辣椒粉，吃糍粑时蘸辣椒粉或糖是最美味最大众的吃法了。
在稀饭快要煮好的时候，大哥何聪辉、小弟何聪华就走出家门去叫帮手了。
他们要叫的人是那些来抓猪的帮手，还有杀猪师傅。
今年的年猪特别大，差不多有四百来斤，叫的帮手也就多了两个，平时一般是叫二个，加上聪辉聪华兄弟俩就有四个劳力，足够了。
今天叫了四个帮手，加上杀猪师傅就是七个人了。
七个壮劳力吃过热腾腾的稀饭和糍粑，浑身充满了力量。何聪辉何聪华两人带着四人往猪圈走去，杀猪师傅则在禾坪上等待。
禾坪上早准备好了条凳、绳子、钩子和接猪血的盆，盆里装了少量清水，还放好了盐。
此时那头近400斤的肥猪已被赶出猪圈，正在六人的驱赶下往禾坪方向走来。
快到禾坪时，猪似乎感到了不妙，停下不动了。
说时迟那时快，站在猪一边的何聪辉、何聪华两人，迅速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短棍，从猪肚子下面穿过去，另一边早有两人马上接过另一头，四人一起发力，猪顿时四啼腾空，无处发力。
早有一人抓住了猪尾巴，一人拧紧了猪的双耳。六人把猪抬到条凳上，杀猪师傅绑好猪嘴巴，拿起杀猪刀，对着早就瞄好的位置一捅，血就汩汩流到了盆里。
母亲舀了一碗猪血，泼到猪圈门框上，门框另一边插着三根香，祈祷来年六畜兴旺。
等母亲返回时，猪早就被放干了血，被扔到了一边，大伙儿把手洗了一下，开始喝茶。
过了一会儿，何聪辉、何聪华拿来两个脚盆，把猪架了上去。
大伯不停的往返，提着开水把猪淋了个遍，杀猪师傅于是开始给猪刮毛，刮完毛后，大伙儿再次齐心协力把猪竖着挂起来，方便开膛破肚。
等何聪慧到家时，杀年猪的流程已全部完成，剩下的就是准备吃杀猪饭了。
母亲看到何聪慧回来，自然无比高兴。何聪慧给大家敬了一轮烟，寒暄几句，便陪着母亲说话去了。
在灶台边，何聪慧陪着已九十多岁的爷爷负责生火，母亲一边炒菜，一边朝何聪慧问东问西。
由于自己辞职的事还瞒着母亲，何聪慧回答起来左支右绌，好几次都说漏了嘴，露出了破绽。
可母亲正沉浸在儿子回家的喜悦中，加上对这个二儿子的话从不怀疑，竟然一点没有发现。
不一会儿，杀猪饭就做好了。桌上最中间的就是两大碗汤，一碗猪血旺子，就是把猪血加上盐、油、姜片，煮熟捞出后再撒点葱花。
一碗猪三鲜汤，这猪三鲜指的是猪肝、猪肺、猪腰子再适量加点猪瘦肉片，照样是加油加盐，煮熟撒葱花。
这两碗菜讲究的都是新鲜、量大，一定要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尤其是猪血。
第三碗就是米粉肉，还有就是辣椒炒肉、酸辣大肠，再配上一些时鲜小菜如白菜、红萝卜之类的，菜品不是很多，但是都是用那种海碗装的，讲究的就是份量足。
好久没有吃过家乡菜了，何聪慧先给爷爷装了一小碗猪血、一小碗猪三鲜汤，然后自己才吃了起来。
等他放下筷子时，两碗汤两碗饭都已进了肚子，家乡的壶运烧酒，他只喝了三杯，就醉了。三兄弟里，反倒是他这个吃百家饭的国家干部酒量最差。
第二天，吃过早饭，何聪慧便告诉母亲，自己要出去一趟。
儿子大了，有自己的交际和朋友。因此母亲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叮嘱他去外面衣服要穿厚点，要早点回来，在外面要注意安全。
何聪慧有口无心的答应着，心早就飞了东河日报社。
东河日报社虽然没有明令放假，但实际已处于半放假状态，该回家的早回家了，像李好香这种新人，自然还不能回家。
并且她也不是很想回家，因为她妈妈实在太唠叨了，更年期的妇女是很恐怖的。
仿佛有心电感应般，喜欢在周六睡懒觉的李好香，今天很早就起来了，把屋里的卫生又搞了一下，自己也略施粉黛，稍稍打扮了一下，看起来比平时更漂亮了。
上午九点半，何聪慧来到东河日报社，敲开了李好香职工宿舍的门。
看到何聪慧，李好香很高兴，但没有惊讶的感觉，似乎早就知道何聪慧会来看她。
李好香上身穿着一件黑色v领针织衫，搭配深蓝色的工装裤，妩媚中不失干练。
“如果再配上自己送的红丝巾就更好看了。”何聪慧暗想。
跟着李好香走进她的闺房，空气弥漫着一阵幽香。何聪慧不由深吸一口气，贪婪的闻着这不知是少女体香还是发香的味道。
这房子也是一进两间，中间用隔墙隔开。他在团结乡的单身职工宿舍是这样，在惠西得胜文具用品厂看到罗其正的单身宿舍也是这样。
“难道龙国的单身职工宿舍是统一了标准吗？”何聪慧暗自发问。
里面那间自然是书房兼卧室了，床边摆着一张书桌，书桌上摆满了书，一叠文稿摊在桌上。
打开的钢笔连笔帽都没拧上，似乎李好香刚才还在奋笔疾书赶稿子。
桌上一台卡片机，正播放着伊扬的《纸飞机》，刚好唱到“给你的信怎么写下去，不如为你叠一个纸飞机，飞在风里的纸飞机，载满我对你的情和意……。”
何聪慧心里一动，李好香刚才不是在写信吧。
李好香把何聪慧迎进屋，转身给他泡了杯茶，也是东河绿茶。
不过此东河绿茶非彼东河绿茶，是正宗的汉宁产的东河绿茶。
何聪慧轻轻抿了一口，嗯，还是家乡的绿茶更有味。
“你怎么来了？”李好香问。
“怎么？不欢迎我吗？”何聪慧反问。
“不是，我是问你怎么才来…哦，不是，我是问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李好香有点慌乱。
“我是昨天回来的，本来想直接来找你，后来想到家里杀年猪，母亲等着我回去。而且带了很多行李，也不方便，所以就推迟到今天来看你了。”
何聪慧说着，从背包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那是一条红色的丝巾、一支国产永生钢笔、一瓶香水，还有他的几项专利产品。
李好香一边一样一样接过礼品，一边说“够了够了，怎么买那么多东西，上次在鹏城就吃了你那么多好吃的了，这次你又买这么多东西。”
当看到那些专利产品时，李好香问“这些都是你的发明？”
“是啊，你看这二合一象棋就是受了你的启发，我才发明出来的。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陆续发明了后面的东西。”何聪慧说。
“这都是你自己的本事，我算什么啊？”李好香说。
“哪里，正是因为这二合一象棋让我挣到了第一桶金，才让我有了继续走下去的底气和勇气，甚至不惜辞职以赴。”
何聪慧认真的说着，仿佛这一切都是李好香的功劳似的。
“你发明了二合一象棋，那你会下国际象棋吗？”
“呃，我只是原来看过那本《国际象棋入门》，但从没下过，那么久了，连规则都忘了”何聪慧有点尴尬。
“亏你还发明了二合一象棋，连国际象棋都不会下，说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李好香边说边找出那本从何聪慧那里借来的《国际象棋入门》“诺，书还你”
何聪慧连忙摆手“这书我送你了，我重买一本就是了。要不我们下象棋吧。”
“好啊，好久没下过象棋了，不知你棋艺有长进没有？还有啊，这次你要跟我下象棋，我要让你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