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下乡醉酒
乡干部自然就是要下乡,何聪慧第一次下乡是被乡长叫起一起去的。
在第一次下乡之前,何聪慧曾因下乡的事闹过一次笑话,那是在他正式报到后的第三天的事。
何聪慧报好到之后的第二天是星期天,乡上没什么人,他就向黄乡说了一声,请假回家了,说是要回去带书啥的。
因为团结一天只有一趟车,无法做到当天去当天回。何聪慧回到乡上已是报到后的第三天了,这天也是星期一。
当天,乡上的国土专干也是他的师兄,叫肖青芳的(事后何聪慧才知道是师兄,而他师兄早已知道这个师弟,师兄以为师弟知道他是他师兄,所以没有挑明。)就约他下乡,“何聪慧,下乡去!”
“下乡?下乡干什么?”何聪慧一脸错愕,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到乡上是要坐办公室的,才不要去外面风吹日晒雨淋的”。
在他的认知里,自从考上中专后,亲朋好友左邻右舍对他说的最多的就是“你现在出息了,跳出了农门,今后是要当国家干部的,是要坐办公室的。不用再像我们那样脸朝黄土背朝天的与泥巴打交道了。”天真无邪(没见过世面)的何聪慧居然信以为真了。
“不去!”那口气斩钉截铁、不容分说。说罢,何聪慧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留下他师兄肖青芳在风中凌乱。
其实,说来也真不能完全怪何聪慧,在他们读中专时,学的专业知识基本是一些老掉牙的过时的知识,一看教材就知道,动辄xx公社xx大队搞了个什么新品种试验之类的。
至于职业知识培训,如毕业后的职业选择、工作内容、职业规划什么的压根就不会教,估计当时的老师们也不大懂。
再说那时的东河农校号称东河的黄埔军校,同学们一毕业就是包分配要捧铁饭碗吃皇粮的,那工作基本不是自己能选择也不需要自己选择的。所以何聪慧不懂乡干部的工作主要就是要下乡也丝毫不奇怪。
在何聪慧拒绝师兄下乡邀请后的第二天早上,何聪慧吃过早餐,回到招待所,刚刚拿起书,肖青芳过来了,“聪慧,李乡长让你到他办公室去。”
经过头一天的事件,何聪慧知道自己昨天闹了笑话,也认识了这个师兄。
他走到李乡长办公室,只见李乡长正低头看着什么。李乡长是个转业军人,身材不高,但腰背挺直。
李乡长看到何聪慧进来,就笑呵呵的问“那个小何啊,听说昨天小肖约你下乡都不去。”
何聪慧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李乡长,我错了,我不知道乡干部要下乡的,当时跟他也不熟。”
“没关系,小何,今天我们下乡去,去兰洞村,就走路去,不远!你去准备一下。”
何聪慧说“好啊。”心里暗暗纳闷,我好像不需要准备什么啊,我又不怕晒,也不怕走路。就这样,在何聪慧一脸懵逼中,何聪慧跟随乡长开始了第一次下乡。
路上,李乡长就像个好奇宝宝,一路不停地朝何聪慧问东问西,让初次与领导下乡的何聪慧纳闷不已“领导们都是话痨么?”。
“小何啊,今年多大了,老家哪里的啊?”
“19岁了,老家是何家山乡的。”
“何家山乡?何家山哪个村?”
“东坌村。”
“东坌村啊,那的人很彪悍啊。”乡长自言自语道。“还没找女朋友吧?”
“没呢,我们学校是个光棍学校,号称‘光棍大本营’,整个学校都没多少女生。我们班上四十多个同学才五个女生,要找女朋友也轮不到我啊,再说学校也规定不准谈恋爱。”何聪慧有点脸红。
李乡长笑了笑,隔了半晌又问:“学的什么专业啊?”
“农学。”
“农学都学些什么啊?”
“农学学的很杂,除了主要学习水稻种植外,还学了油茶、玉米、烤烟、大豆,还学过养猪和养鸡。”
“学过制种没?”隔壁乡司门镇是芙蓉省著名的制种大镇,农学泰斗袁老都十分关注。作为司门镇的隔壁乡,团结乡的干部们多少知道一点制种的情况,对制种也比较感兴趣。
“学过,当时学制种的科目中有门统计学,很难学,光是制种还是蛮有味的。”
“哦,看样子小何对制种还蛮有心得嘛?”李乡长自言自语了一声。
两人走过一片水田时,李乡长又问了,“你看这片水稻长得如何啊?”
“长得很好啊”
“现在长到哪个程度了,到收割大概还要多久啊?”
“这片水稻现在正是孕穗末期,马上就要开始抽穗了,再有一到一个半月才成熟”
“怎么判断是孕穗期?”李乡长一副要考校何聪慧的样子。
“孕穗期很好判断的,这也是制种必须掌握的也是最关键的技术,有一个判断水稻生长期的口诀的”
“哦,你会背吗”?
于是何聪慧不假思索,开始背口诀:“一期看不见、二期白毛现、三期毛丛丛、四期粒粒现、五期颖壳分、六期谷半长、七期穗变绿、八期穗将伸。”
毕竟毕业没多久,学过的知识还来不及忘啊,何聪慧心中暗想,同时擦了把冷汗,生怕李乡长问些自己答不上来的问题。
背完口决,何聪慧还详细解说了一遍,李乡长听得很认真。
走走停停,差不多两个小时后,何聪慧他们终于到了兰洞村部。
兰洞村全村300多户1000来口人,面积12平方公里,有水田1800亩,在团结乡也算个比较大的村了。
兰洞村村部离乡政府不是很远,大概5公里左右。
到了村部,村秘书谭树民已等候多时,谭秘书中等身材,皮肤较黑,一脸憨厚的样子。
因为谭秘书家就住在村部附近,因此乡干部下乡总是他第一个得到消息,总能及时赶到村部。
村主任家离村部也不是很远,得到消息也赶过来了。因为没有事先通知,住得离村部最远的支书没有过来。
一行四人到办公室坐下,谭秘书倒上茶水,李乡长将何聪慧与村干部互相介绍认识了下,主任就开始汇报工作,无非是又处理了一些东家长西家短的邻里纠纷,落实了几例计生对象透环妇检,农业生产形势良好等等之类的。
何聪慧第一次听村干部汇报工作,对主任说的都感到很新奇,也留意到了主任汇报时,说到个别组水稻出现了穗颈瘟。
李乡长听完汇报,照例作了几点指示。一行人又往附近的几个组走了走,实地了解了一下情况,时间就差不多已到中午了,大伙于是开始往回走,准备去谭秘书家吃午饭。
谭秘书老婆炒得一手好菜,家里也收拾得比较干净。乡干部们到兰洞村下乡,只要不是走得离村部太远,一般会到谭秘书家吃午饭,这次也不例外。
还没到谭秘书家里,何聪慧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真香呀!”此时天已过午,早上又吃的不是很饱,何聪慧年轻消化力强,加上好久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了,何聪慧早已是饥肠辘辘!肚子不听话的“咕咕”作响。
李乡长打趣说:“小何同志早餐肯定没吃饱,肚子都在抗议了。”
谭秘书老婆早做好了饭菜,摆好了碗筷杯子,地上摆着一箱啤酒,大家也不客气,纷纷入席。
李乡长说:“今天是小何同志第一次下乡,大家一定要敬小何同志一杯,恰杯认识酒。”
何聪慧一听就有点着急,说话也语无伦次“我不恰酒,我真的不恰酒啊!”在当地俗语中,不恰酒并不是说不喝酒而是酒量不行的意思。
这点何聪慧倒真不是谦虚,而是真的酒量不行。当年毕业聚餐时,同学们互相灌酒,他大概灌了两瓶啤酒就彻底醉了,吐得一塌糊涂,是被同学们抬回寝室的。
现在眼看要喝酒,何聪慧是真急了。
“那可不行,”李乡长不容分说,“当乡干部哪有不喝酒的,你今天不喝酒,别人都会笑话我,说跟着乡长下乡都没酒喝。”
谭秘书他们也跟着起哄,“小何是个文化人,是看不起我们泥腿子不是?”
“不是不是”何聪慧慌忙解释,“我不是这意思,我是真的酒量很小,顶多一瓶啤酒的量。”
“那就先喝一瓶看看。”李乡长音落杯到,一杯啤酒就端到何聪慧眼前,要敬酒。
看到乡长率先向他敬酒,何聪慧再不懂事,也是慌了。
“那哪行,乡长,我敬你。”一仰脖,三两啤酒大概五分之一瓶进了肚。肚子立即不争气的打了个嗝,这空腹酒真难喝呀。
乡长开了头,后面主任秘书自然就跟上,可怜何聪慧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一口菜没吃,大半瓶啤酒就进肚子了。
终于走完了一轮,大家才开始吃菜。吃了没两口,第二轮又来了,说是要喝个好事成双。
第二轮过去,谭秘书已经为何聪慧开启了第二瓶啤酒,大家恰了几口菜,李乡长又发话了,他半真半假的说“小何啊,你看我们都敬了你两轮了,你是不是要回敬下我们啊。”
何聪慧早已面红耳赤,不是害羞,而是喝酒喝的。他一喝酒就上脸,有人说这是一种保护色,其实这是酒精过敏,是体内缺乏一种解酒酶的缘故。
何聪慧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端起杯子“李……李乡长,我敬你一杯,祝你步步高升。”
何聪慧此时已想不出其它好词,冲口而出这句俗不可耐的祝福语,李乡长笑眯眯地喝了酒。
何聪慧又倒上酒,分别敬了主任和秘书。
敬完主任秘书后,何聪慧又给自己倒上一杯,“我……我……我要敬大嫂一杯,感谢大嫂炒的好菜”。
其实谭秘书的妻子根本没有上桌,谭秘书说:“好,小英去外面了,这一杯我替她喝。”
这一杯下肚,何聪慧再也忍不住了,“哇”地一声,肚子里瞬间翻江倒海,当场呕了出来。
大家一阵手忙脚乱,李乡长说,“这小何喝酒还真不行,两瓶啤酒还不到呢,就这样了。”
谭秘书把老婆唤进来,打扫了一下,把何聪慧扶到睡椅(种竹制的躺椅,团结乡多竹,几乎家家都有这种躺椅)上,他们几个又互相敬起酒来。
后来何聪慧是怎么回到乡上的,他是一点不知道。但是乡政府从此多了一个笑话:有人要就不下乡,下乡就喝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