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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古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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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朔六年

    “不是?”汉武满头问号,“后世小子骂秦始皇就骂秦始皇,总带上朕作甚? ”这秦皇汉武是真不打算分开了是吧?

    “陛下文治武功,女士终南言‘秦皇铸骨,汉武画魂’,陛下与始皇帝共铸华夏文明,自然是会被一同提及的。”汲黯如此道,“至于后世王朝之言论,人难免是有自己的私心。”他并非执拗不知变通和思考之人,劝谏只是因为君主言行之过,却不会无故去扫兴和刻意邀名。

    卫青也跟着道:“至少千载史册,世人总是不会忘记陛下之功业。”

    刘彻也展露笑颜,语带骄矜:“若非为汉室计,与始皇帝相提并论,倒也不算辱没了朕。”

    他倒也没有真生气,若他当真那般在意文人青史的笔,又何必做这些事?袖手垂拱的圣天子他不是做不来,但又有何意义呢。

    玩笑过后汉武也对照着临摹自天幕的舆图与群臣公卿们讨论长城和匈奴的事宜。

    大司农在旁边一边听一边算国库,越算越心如死灰。

    永乐朝

    “仁宣二宗?”永乐大帝噙着笑看向太子,“对蒙古不作为?”虽说终南女郎并未明言这仁宗宣宗是谁,但紧随他之后的,可不就这小子父子俩了。

    眼看着君父怒极反笑,顾成只得道:“陛下多次北征,料想元蒙余孽或远遁或臣服,仰赖陛下神武,太子方可做怀仁之主。”

    看了看口称“全赖父亲”的胖儿子,又看看跪于面前的顾成,朱棣摆了摆手。“坐下说话罢,看天幕时不必拘泥君臣礼,做甚么跪来跪去。”罢了罢了,景韶难得回京一次,孩子什么时候教不得,何必叫他忧心。

    不过该说的还是得说。“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即便未来元虏不再是威胁,然边境安危亦不可轻乎。你可还记得唐安史乱之后的事?”

    朱高炽并非不读书之人,更不蠢笨,当下便明白父亲想说什么,回道:“盛唐经安史之乱由盛转衰,原本依附大唐的回鹘吐蕃南诏等部便纷纷反叛,可见蛮夷均是些畏威而不怀德的。”

    见他答得有理有条,朱棣也不阴着脸了,而是拍拍他的手叹了声“好孩子”,然后继续后心腹爱臣们讨论天幕。

    他倒是很想如秦汉那般修长城的,但一来如今国库紧张,虽有三宝下西洋带回来的香料珍宝,然大明耕地上每年就只能长出那么些粮食来——胡椒苏木可没法子当饭吃呐。

    二来呢,蒙古人、瓦剌人都离大明太近了,且势力并不弱,大明对他们可没有秦对匈奴那样的“却七百余里”的威慑,这样修的长城,注定只能沦为天幕口中被动防御的“乌龟壳子”。

    谁不愿拥有秦那样的长城呢。

    是他不想吗?是他不能啊。大明的后世子孙,似乎竟无一个如他与父亲这般能征善战的,只落得个闭门防守的境地了。

    儿子就不是个打仗的料,孙子按说自幼被他带着,看上去也该是个马上天子的模样,却也少了几分远见,孙子的儿子……

    孙子的儿子……仁宣之后……土木堡……

    高瞻祁见佑……祁……朱祁镇?

    !

    各朝有各朝的烦心事儿,不过人与人之间的喜怒哀乐并不相通,章台宫上下此时却喜气洋洋,原因无它,盖因他们的始皇帝陛下一喜之下大赏群臣宫人罢了。

    至于能叫秦皇大悦的原由,也并非小事——少府做出了纸。

    少府呈上来的成品与天幕上女士终南所用的相去甚远,也不若绢帛细腻柔软,但,那确实是可以书写的纸啊。

    尽管它粗糙到硌手,甚至还有些洇墨,但是——

    “当真如此廉价?”隗状捧着手里泛黄的纸,听着少府卿的讲解,不顾礼仪地打断他。

    “是。”少府卿也不恼,回道,“君侯手中这一份,是为谷树皮所制,虽甚是粗糙,然工匠们已有所心得,想来下一批便可有所益进。”

    天幕当初说得简略,只说了树皮秸秆之流,泡软了捣烂之后便可晾干为纸,更为具体的却并未细说,想来是后世纸张已是唾手可得的寻常物,故而不甚在意。但同时这也说明制纸并非是一件轻易可为的事,至少不是寻常人家在家便能做得出来的。

    材料廉价,却工序繁杂。这边是少府从中窥见的细节,而通过这些细微之处,他们足足琢磨尝试了近一个月,各式的树皮竹子秸秆试了不知多少,这才有了如今这粗糙的成品。

    听了少府卿与工匠的讲解,素来自持的嬴政也喜形于色,这样廉价轻便的书写工具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即便没有后世人的只言片语,以他之眼界,也不会看不出来,不由得拉着少府卿的手感叹:“卿大功也。”

    少府卿并不居功,只说是考供署的工匠们的功劳,又说若非天幕所示他们也无从作为。

    嬴政好奇心起,便细细问了作纸的细节和工匠们的情况,听少府说那位工匠原是陇西郡狄道人,当地本有麻纸,只是造价高昂,如今经天幕启示,便尝试了各色树皮。

    如今天幕虽只有宫中得见,寻常人已不再记得天幕之时,却还记得写从中学到的东西。虽说此举如鬼神手段莫测,但毕竟是人力不可为,见其无甚害处,天幕又对大秦偏爱,嬴政便也不去管了。

    奖赏了考工署上下,嬴政叫人研了墨,大笔一挥,兴致勃勃地在新纸上书下一行端雅中的文字来。

    随后又惦记着少府卿说的狄道原有麻纸似赫蹏,只不过因其占用了原本用来制衣的麻,却又不如绢帛赫蹏细腻轻巧,故而少有人使用,会做的也不多,外地就更是无人见得了。

    也不知这天底下还有多少似这般被掩盖的好物良才?

    奉常卿笑道:“陛下不若重启旧周采诗之制?即可观民间风物采集诗歌,也可寻访人才良方。”

    若按礼制,天子该五年一巡狩,二月东巡封禅泰岳,觐诸侯,问百年者就见之,命大师陈诗,以观民风。

    陈诗便是采诗,即收集记录民间诗歌,《诗》中的国风便是由此而来的,只是平王东迁以来,周天子势衰,诸侯征战连年,竟也多年未曾有采诗之事了。

    嬴政自然无有不允的。

    又过几日,天幕如期而至,先行展现出来的却是一份盛在木匣里写了字的纸,这回诸人,都看清那木匣上封着透明琉璃似的东西。

    纸上写了前次天幕开篇吟诵的那首辞赋,依旧是如第一次时那般端方雅正的篆书,却莫名叫人觉得有几分飞扬轻灵,肉眼可见书写之人是如何心情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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