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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湘山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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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女所言甚至,分明就是那些人不敢明言直谏,却偏要指桑骂槐寡人曾孙。”嬴稷冷哼一声,“许你汉国唐国大兴土木是功,寡人秦国修个宫殿就成了过了?”

    “不若……寡人先行为好曾孙将宫殿建好?”

    “……大王。”丞相无力扶额,“秦征战连年,若再大兴宫阙,必然府库艰难。且始皇帝陛下或许亦想按自己心意修建居所?”

    嬴稷表示遗憾,而后疑惑和探究又浮上心头:“寡人这好曾孙可寻到了?太子哪一位子孙名政?”

    “项籍……”嬴政咀嚼着这个名字,然后朝丞相隗状略颔首示意,后者招来属官吩咐下去。

    已经发生的事无可改变,而未来尚未发生,一切都会与那还未到来的“历史”不同,这个项氏子或许很重要,但又不那么重要,若朝内无明君贤臣,便是没有项氏子也会有韩氏子、燕氏子。

    天下归心……

    第一日的天幕上说华夏的文化认同自书同文始,那他是否可以以此收拢人心?

    不,不能。

    他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

    此举固然会潜移默化之间将人心归一,但这太过漫长,漫长到以他剩余的时光不会有见到成效的那一日。而暗流汹涌的秦,等不起。

    那,是否可以诱之以利呢?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如今六国归于秦,除了北之匈奴与南之百越,已无战事,自孝公商君起的军功授爵制度,恐怕也快到尽头了。

    而往后……

    此念只是一转,嬴政将其在手边的简牍上记下,便听到天幕上说河水决堤,转而道:“天幕言之母亲河,应是德水无疑,在后世竟水患连年么?”

    几日朝会大秦君臣以秦为水德之故,改称为“德水”的母亲河此时还不黄,仅单名一个河字,脾气也并不暴躁,尚且是位温柔可亲的慈母。

    “也不知这草木与水患有何关系。”冯劫摸了摸下巴,“若是在水岸山间多植树木,不知可防水患否?”

    虽说此时德水青秀温柔,可也要为后世子孙计不是?

    “不妨将伐一植三写入律法之中。”李斯思忖着道,“十年树木,若历代皆植树,待到后世也不至将关中砍伐殆尽罢。”

    大秦君臣一面听天幕,一边探讨植被与水患之间的关系及植树造林防洪的可行性。

    “频岁南北堤岸冲决,波浸所及,田畴失业……”此时还未被废弃的翠微宫还叫太和宫,太宗陛下也还没有为尽孝心而修大明宫,李世民看着天幕上的字迹,双手微微颤抖。

    仅用十月便建成的庞大宫阙并不能对世代贵胄的唐朝君臣产生什么触动,而一月建成又拆除的翠微宫在盛年的唐皇看来不喜便弃之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河水……

    河水两岸可自古都是农耕区,是重要的税收来源啊!

    “……怎会如此”

    怎会如此……

    山河破碎大起宫室……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

    “是谁,是哪个子孙如此不肖……”二凤陛下红了眼眶。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阿房宫赋》是篇好文章,但秦皇和唐皇谁更破防呢?天幕上的女声不知道唐皇的忧虑与哀伤,正按着自己的节奏与不知在何处的观众娓娓道来。

    【好在,保卫母亲河工程启动以来至今,经过一代一代人植树退耕保水土的艰苦奋斗,曾经“河水一石,泥居七斗”的黄河已日渐清澈,“黄河清圣人出”的谶言虚无缥缈,但绿树青山已是我们最好的金山银山。

    而与我们想似的是,秦时便有了“春二月毋敢伐材木山林”和“伐一植三”律令——也不知沉迷于黄肠题凑的汉,与热衷于修宫殿的唐,是怎么好意思写下“使刑徒三千人皆伐湘山树,赭其山”这样的文字的。】

    “赭其山……”正当盛年的秦皇被这一句逗得忍俊不禁地半俯在案上,容颜华美的脸上凤目弯起,潋滟似盛着湘江的秋水。

    他得多无聊才想着给一座山一条河治罪呐……还是髡刑赭服这样的刑罚。

    髡,剃发也。髡刑便是将犯人的须发剃去,是一种伤害性并不大侮辱性却极强的羞耻刑,因其并不加诸于肉体,故而常与城旦舂等劳役等刑一起使用——当然,人是无法叫山或者山神服劳役的。

    【而我们如今可以从出土于从湖南的《岳麓书院藏秦简》中看到,此事纯属子虚乌有。在这些书简中,其中有一道诏书就是关于秦始皇巡游到湘山时,因看到湘山树木繁茂,景色秀美,因此下令禁止砍伐湘山上的树木。

    在这条诏令中,丞相隗状和王绾向秦始皇提出建议,希望将&34;树木野美&34;的湘山、屏山以皇家禁苑的级别进行保护,禁止百姓在湘山采伐。

    “廿九年四月己卯,丞相臣状、臣绾受制相山上:‘自吾以天下已并,亲抚海内南至苍梧,凌涉洞庭之水,登相山、屏山,其树木野美,望骆翠山以南,树木□见亦美,其皆禁勿伐。’臣状、臣绾请:‘其禁树木尽如禁苑树木,而令苍梧谨明为骆翠山以南所封刊。臣敢请。’制曰:‘可。’”

    也就是说,秦始皇也答应了大臣关于“保护湘山”的提议,史书上所载的刑徒三千人砍尽湘山树木之事,根本就从未发生过。

    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诡异的谬误了。

    亦或许,编造出这样故事的人并不在意湘山的树木,只不过是以夸张且脸谱化的形象来描述秦皇的“暴虐无道”与“不敬神祇”罢了。而将其记下的人,又有多少心思是为八年后仙人持璧谶言“今年祖龙死”作铺垫?

    至于真相如何,无人在意。】

    今年祖龙死……

    嬴政止住笑。第一日的歌曲时,后世有人称他为“祖龙”,原是自此而来么。

    他算了算时间,那时确实该是三十七年无疑。

    难道这世间真的有神祇谶言吗?

    若神仙之事皆虚妄,那谶言何解?天幕何解?若世间真有仙山神祇,为何后世之人谈及时皆嘲讽冷漠毫无景仰向往之意?

    无人在意的真相……除了湘山草木,还有什么?

    女子清冽的声音淡去,嬴政便知晓今日的天幕讲述到此结束了,尔后该是那些不知何人言说的文字。相比女子的娓娓道来,那些文字明显观点不一且情绪更为激烈——不知是否能从中得到些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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