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甄美丽在客厅用吹风机吹着没干透的内衣，小钱还窝在床上。他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不知道如何面对甄美丽，更没法儿面对自己。
这是好久以来，自己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这样弱小渺茫。而另一方面，他知道自己成了那种，自己嘴看不起的软蛋。
没错，他又回来了。
在那个及其打击人的中午，刘小钱从那家公司的后院匆忙逃离，然后就朝着客运站人多的地方去了。
他想着在那里或许会比较有些更好的机会，即便没有，说不定有什么热闹瞧瞧也不错。
这一天实在是太无聊了。
他往沿街摆摊的那一片瞧了瞧，反正是些地摊货，便宜也好不便宜也罢的地摊货。
他开始第一次思索自己身上现在还剩下多少钱，嗯···离开医院的时候，身上大概还有八百块，然后来这里的车票，还有路上吃饭零用，到达q市之后，身上大概还剩下五百多块。
不过在遇见甄美丽之后，她还几乎没有让自己花过钱。所以那五百多到现在还是五百多。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在他那天离开那所旧房子前，他留下三百块，压在了茶几上的那个购物袋子下。
他并没有听甄美丽的，把那些吃的分类整理，该放冰箱的就先放进冰箱。
他已经打定主意离开了，所以鬼才有心思去料理那些琐碎的破事儿。
要知道，以前不管是在自己家里，还是在姐姐姐夫家，那些活儿一听就知道不是该他这样的人该干的。
有些事他心知肚明，小钱知道自己从小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不光爸妈，就连姐姐和亲戚集里的那些堂兄表姐们，对他也是百般的好。
所以他知道自己生来就是什么样的人，不过这不代表着自己就是那种没心没肺的傻蛋蠢货。
认识他的人都说他帅，心也善良。还有什么样的品质能够比得上这两点叠加在一起的总和呢？
站在客观的角度来说，这一点，也确实不是小钱自己自恋。
若不是这样，他也不会留下那三百块放在甄美丽的家里，不管是出于感激也好，还是因为不想平白无故受人恩惠，总之，他那样做了。
即便那样之后，他自己身上所剩下的，仅有两百块左右了。
再说回到那天的客运站，从仓储物流公司后院溜走之后，他委实自行惭愧了好久。
不过，在内心的一番纠结斗争过后，他觉得这并不能全算是自己的错。毕竟自己一开始也没有很肯定就要在那里上班不是吗？
至于那个男人的冷嘲热讽，刘小钱把这个归结为“世界上的沙壁千千万万，他只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在其他领域，自己一样能够干得出成绩来。
瞧不起自己瘦小弱不经风，他真应该上大街上去看看，现在的年轻人不都是这样吗？又不是只有刘小钱自己一个人特殊。
不过，那家伙更有可能是因为那个中年女人对自己的态度过于温和，所以，以至于他有些吃醋甚至看不下去了。
他应该是嫉妒自己比他年轻比他帅，哼！胡茬满脸的老男人！
他就是嫉妒自己，一定是这样！本来那个中年女人不止一次说过，会给自己机会的，公司里还有其他的岗位可以考虑。
年轻人唯一的优势就是学习适应能力比较快，看得出来，她确实愿意给自己这个机会。
不管怎样，现在已经离开了。就不去想她了，把这个当作一个小插曲就是了，不必要太过纠结也不用太过在意。
唉？他俩不会是情人吧？办公室里的那个中年女人，和一直在他身后闷闷不乐憋着想发牢骚的男人。
还真说不准，反正感觉他俩还挺暧昧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更好理解男人之所以会生气的原因了。
在客运站附近溜达了一会儿后，也是百般无聊。他走着走着，来到了天桥附近，索性就走上去散散心。
这里的天桥和火车站有些不太一样，主要是因为没有那么多人。
就在小钱走上天桥的时候，他看见在桥上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一个年龄看起来比他还要小一些的女孩子。
她背着书包，保持着半跪半坐的姿势停在那里。她的头发有些乱，手中有气无力地举着一张牌子。用纸箱子撕下一块做的简易牌子。
小钱没好意思盯着她看，只是不经意地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但是在看到她面前地上写着的粉笔字时，他停下了脚步。
彼时，两个背着书包的年强人互相看着彼此。小钱背着背包站在那里附身，小女孩双手放下牌子，两只无处安放的小手轻轻抓着双肩包的背带，然后比小钱还要腼腆的垂下头去。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横在两人中间的那片粉笔字。
“求借200元回老家。”
中午一点多的骄阳照耀在两个年轻人的身上，地上的用字被头顶正上方的烈日烤成一个个焦黑色的圆点。像极了这个硕大城市里，渺小的每个流浪者。
沉默，沉默在彼此的空气之间蔓延了好几分钟。
女孩子先开口了。
“哥哥，能帮帮忙吗？”仰起的小圆脸上，是那双充满了乞求的大眼睛。
“我······”小钱为难极了，他又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怎样做。
天桥上方的一阵凉风袭来，夹杂在燥热空气中的一丝凉爽，让他从恍惚中脱离了出来。
耳边汽车轰隆隆从桥下驶过，发动机的引擎声和轮胎刷过马路的声音再次回归他的耳畔。
“不好意思。”从嗓子里挤出这句话后，刘小钱就赶快转身离开了。
他有些渴，走下天桥之后，在附近的一家便利店里买了瓶水，结账的时候，他犹豫了片刻。
“再拿一瓶吧。”不知道为何，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女孩子的脸，乞求的眼神和不知道下一刻将会如何的无助感。
她身上仿佛有着朱洋的影子，几个月前，刚到h市的朱洋，脸上也是写满了无助和迷茫。
一样的双肩包，一样的年纪。自己也是一样，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和她们，和朱洋，和刚才那个女孩子，是属于这个大到无边的城市里，这个更加硕大的世界中的同类。
此刻，她就在距离他不足两百米的地方。她依旧背着书包跪在那里，手中举着那个破破烂烂的纸牌子。等待着被人援助的两百块回老家。
小钱付好钱后，站在便利店门口，他抬起头朝着给那个菜的方向望望，然后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他知道，做这样的事，是需要勇气的。
就如同两个小时前，他站起身离开那间办公室一样。
即便性质或许不同，但是毫无疑问，这些事，都是需要一瞬间作出决定，然后不论是逃离也好，还是再返回去也好。
勇气，在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之后，那玩意儿就再次回到了小钱身上。
他信不走上天桥，这是他今天第二次上来了。不算很快但是比他想象中要轻松的多。
她一定还没有吃饭，我过去送点吃的给她。仅此而已，这个世界需要温暖，电视里和新闻上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到了距离女孩子三米远的时候，他却又犹豫了。
不过，在短促的时间内完成心里斗争，他还是走到了女孩子的跟前。
桥上的人并不怎么多，而且他们仿佛永远都在忙着自己的事。丝毫不会在意自己身边发生了什么，哪怕就在他们擦肩而过的地方，蹲着一个身背双肩包，急需一笔路飞回家的小女孩。
“这个给你。”小钱把刚才在便利店里买的东西放在女孩子面前。
他最害怕却又最期待的那双眸子，再次与他的目光汇聚。
“谢谢你，哥哥。”
她叫他哥哥。
再次之前，没有人这样叫过他。所以，在听到这样的语气中，伴随着这样水汪汪的大眼睛说出来的那一句哥哥，让刘小钱此时的心情纠错复杂，滋味百般难说。
“你还在读书吗？”刘小钱想到的唯一一句搭讪说出口后，女孩子微微一愣，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没有钱回家了，你能帮帮我吗？”那双黑亮的眸子再次看向刘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