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人皆可以为尧舜
秦巧娘本来也没说什么，小四这是想套她的话啊。
她嘴角无意识有了一抹笑，小四就是只活灵活现的小刺猬。
“哈哈哈……”
秦巧娘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他，小孩还挺搞笑的。
笑了一会儿，小四没有打断她，她笑得腰都疼了。
咳嗽两声，清清嗓子。
“小四，你先生有没有告诉过你，人要活出自己的价值？”
秦家老两口倒下以前，秦家还算得上是秦家村富裕的家庭，只是后来饥荒和病魔一同到来，几个小的才从学堂出来。
“先生说过，人皆可以为尧舜。”
小四摇头晃脑，尽可能学着先生在学堂里之乎者也的模样。
他接下秦巧娘这话没用脑子，正在为自己的好记性洋洋得意。
下一秒，秦巧娘话音响起。
“先生说得真对啊，人皆可以为尧舜，那你我，虽未必能活成尧舜，但总要活出自己。”
秦巧娘停顿一下，没有太多情绪的话音却在小四脑海中炸出惊雷。
“小四啊，没有人会一直为其他人活着，我可以不是你三姐，但我一定是我自己。”
小四感觉到自己面目有点发紧，他唰地一下转过身，快步由院子中央走开。
他在院子边上倒掉木盆里的脏水，拍了拍木盆边缘，使挂在盆壁上的几滴脏污也落出去。
手掌击打木盆发出清脆的回响，他的心里却像被什么重物压着，沉甸甸的。
秦巧娘的话在他脑海中不断回荡，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
他从未想过，一个人可以不是谁的附属，而只是她自己。
小四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以一条奇特的曲线背对着秦巧娘往回走。
本来走得顺顺当当，都快接近门槛了。
“爹娘好些了吗？现在能睡了吗？”
秦巧娘的声音绊住他。
像是动画片突然按下暂停键，电视机里的动画小人停住不动。
“好多了，娘还说现在睡下去肚子也不会那么痛了。”
小四的声音怎么听着哑哑的？
“小四，你哭啦？”
秦巧娘忍不住逗他，秦家的孩子就小四一身反骨，倒是可爱。
“谁哭啦？你才哭，你是村子门口的大王八。”
小四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倔强，他努力掩饰自己的情绪。
明明秦巧娘也没对他说什么重话，但他的心口处一抽一抽，有点难受。
本来他也不想哭的，但秦巧娘的话一出口，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鼻子酸酸的，眼前的视线也有点迷糊了。
“是吗，小四你回头，给三姐看看。”
他的眼眶虽然有些湿润，但眼泪并没有真正掉下来。
真是讨厌，秦巧娘真是讨厌。
“谁要给你看。”
院子里又空荡荡的，只剩下秦巧娘一个人，看着小四倔强的背影，她微微一笑。
汝子可教也。
“三姐！”
秦巧娘前脚还没进到厨房，小六就发现她了，果然是孩子。
“三姐！我们做出来了！芋头糕还有芋头，呃，那个，芋头那个。”
“什么这个那个啊，三妹啊，你也别小看了我，除了你说的三样，我自己也琢磨出两样，你看看吧。”
此时的马翠花全没有平时的嚣张蛮横，她站在灶台边上，下巴微微一扬，满是骄傲。
“对对，新的，三姐，快看，三姐。”
小六拉起她的手，兴高采烈将她带到灶台前面。
灶台上三个缺了口的白瓷盘子里，三道芋头制品。
分别是条状的芋头糕，上面还撒着几瓣花瓣，中间是一碗芋头泥，细腻而洁白，旁边还有一小盘金黄酥脆的芋头丝。
秦巧娘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她没想到除了她刚刚教的菜式以外，马翠花还能带着小五小六做出这么像样的芋头点心。
第一次接触芋头，却能创新这些吃法。
果然，还是古代劳动人民有办法！
她蹲下身，仔细端详着这些芋头制品，脸上露出了赞许的微笑。
“佩服，大嫂，芋头糕和芋头泥我们尚且知道如何制作，只是这芋头丝，是炸的吧？”秦巧娘问。
家里没有油，没有油怎么炸东西，秦巧娘感到惊喜。
“这有什么，三妹莫不是没吃过葵花籽，没吃过炒板栗？沙子炒的，我力气不够大，下次让你大哥来，一个人能炒一整锅嘞！”
马翠花骄傲地仰头开口。
秦巧娘这才想起来，对啊，她怎么连这个都忘了。
果然，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不容小觑。
小六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洋溢着自豪：“是啊，三姐，我和大嫂、五哥一起做的。大嫂力气大，负责捣芋头泥和炸芋头丝，我和五哥力气小，就帮着捏芋头糕，和打打下手。”
秦巧娘轻轻地摸了摸小六的头。
“嗯，你们做得很好，这些芋头点心看起来真让人有食欲。”秦巧娘夸赞道。
“大嫂，这芋头我是大哥二哥商量好要到城里开摊的，大嫂你心灵手巧，日后开摊还要辛苦你。”
“开摊？要去城里开摊，那不行那不行，我一个乡村野妇能做些什么。”
秦巧娘有些诧异，马翠花这样的神情真是少见。
之前对他们的霸气去哪儿了？
“大嫂不用担心，有大哥二哥打理好前面，只需要做好厨房里的事情就好了。”
“你大哥当真同意了？”
马翠花脸上还有狐疑和不安。
“大嫂，我今日只教你做了芋头泥，如今这芋头丝，芋头糕，我没提过你却做出来。你一身厨艺，何不去城里大展身手？”
马翠花急急摆手，“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太久没碰过粮食，手痒而已。”
秦巧娘觉得马翠花有些难以沟通，“既然这样，大家一起来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
秦巧娘拿起一块芋头糕，轻轻咬了一口，外皮酥脆，内里软糯，带着淡淡的花香，口感层次丰富，十分美味。
“大嫂，你过分谦虚了！”秦巧娘赞不绝口。
芋头糕的香气四溢，甜而不腻，每一口都能感受到芋头的细腻和花瓣的清新。
中间的芋头泥更是细腻到了极点，入口即化，带着一丝丝的甜味和芋头特有的香气，让人回味无穷。
而那一小盘炸芋头丝，金黄酥脆，外酥里嫩，芋头的香味被完全锁在了里面，每一口都是满满的幸福感。
秦巧娘一边幸福着，马翠花一边忐忑着，她就是个窝里横，真让她到外边儿顶一边天，难。
秦巧娘暗自思考，古代女性的价值感和配得感实在低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