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半梦

    一灯长夜，鸟宿庭枝。

    南山已经数不清翻了多少卷竹简了，可还是找不到那份名单。

    屋子被火炉暖着，所有的一切都昏昏沉沉的。

    自从生了病，她就时常感到困乏。有时候吃着夕食，都能睡过去，秋姨也不敢叫她。

    这身体，真是耽误事……

    “南山，来帮母妃研磨。”

    “哦！”她本来趴在榻上，正翻着时下京都流行的话本。

    “别老看这些不知所以然的文章。”

    “可有意思了。母妃你听我说呀……女主人公是天上的神仙，她下凡遇见了一个公子，长得可好看了。”

    “你又没见过。”

    “那，那是……书上描述的呀。哎呀，总之他们两一起经历了好多磨难，终于走到了一起。母妃你呆在宫里所以不知道，这本书京城里人手一本，连七岁小儿都能背上几段呢。”南山磨着墨，嘴巴不停。

    母妃身上暖黄色的襦裙，在日头下透着光。温和之极。“你好好看看母妃写的字，如何？”

    一副山水画，一行白雁。

    画的左边题着两行字：“昏旦变气候，山水含清晖。”

    “好看好看，笔锋苍劲有力又不失柔和。大师之作啊。”南山一脸谄媚的笑，“母妃……我在宫里也呆了快半月了，能不能……”

    “敷衍我？”母妃总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我的画都是留给你的，你一定好好看，认真看。知道吗？”

    母妃拉过南山的右手，放在画纸上，带着她的指节轻轻地划过水墨染成的山川。

    她看着母妃眼角墨水轻点一般的痣，就像在看着自己的一样。

    “母妃……！”她从成堆的竹简中惊醒。

    贺辞就看见南山双手提着襦裙，飞快地从阁楼上跑下来。

    靠近了还能看到她脸上有被竹简压出的红印。

    “出去。”她看也不看他。

    贺辞默默地把茶水煮上。

    “画，画里有东西。”南山念叨着，飞快扫视挂满了一整片墙的画。

    她踮起脚用手去够中间的一幅画，够不到。她努力地伸长手。

    忽然她感觉自己被围了起来，一只手绕过她，轻而易举地把画从墙上拿了下来。

    转头就看到了贺辞。

    “给。”少年握着画卷的手指修长。

    她愣了愣神，“……谢谢。”

    “殿下，这些画里能有什么呢？夜很深了啊。”秋姨给南山盖上披风。

    “母妃给过我提示……她一直在提醒我……是我太大意了。”南山盯着眼前的画，手指又不知不觉绞在一起。

    这画里到底有什么……

    画上的山只有一座山头。可当灯座的影子倒映在象牙白色的宣纸上，山头上隐隐被裹上了几层轮廓，好似重峦叠嶂。

    她轻轻摸着画纸。

    “秋姨，贺辞呢？”她忽然问。

    “不在宫里。出去了。”

    “好。你能帮我去打点水吗？”

    贺辞回到篱下的时候，正屋的门开着。他正好能看见南山静静地坐在案桌后面，不知道到在想些什么。水蓝色的身影小小一只，像开在呼摇山缝隙里的蓝雪花。

    “炸奶球，再加一碗桂花甜豆羹。庆兴饭馆的。”他把还散着热气的甜食放在南山面前。

    “你这么晚回来，就是去买吃的吗？”她的语气没有什么起伏。

    “你在做事，我离得远点比较好吧。”

    南山嘴角上扬，又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贺辞看见案上摆着一份折子，上面写着两个字。

    “有事情要让你去做。晋贤王的王妃你去把她绑过来。明日天亮之前，我要在篱下见到她。”

    南山拿起一颗奶球，放进嘴里。不浓不淡的奶香刚刚好，不至于沉迷。

    “王爷。城里到处都找过了，没有发现王妃的踪迹。”

    “废物！平时爱玩就罢了，真是胡闹……”

    “王爷……王妃会不会已经出城了？”

    “出城……她出城能去哪里？”

    魏嶂急地五官都揪在一起，显得脸更大更方了。

    “再去找！派人出城去找。另外，这件事千万不能让左相知道。”

    “是。”

    魏嶂近日很是头疼。半月有余，都没发现风儿的踪迹。左相也不知是不是从哪里收到了消息，今日会面竟问起王妃的事。

    “王爷，王妃近日可好啊？”萧启喝了一口茶，好似随意问道。

    “风儿就和以往一样，整日在外面胡闹。不到吃晚饭的时间都不回来。”

    魏嶂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

    “王妃身份不寻常，王爷还是得盯着点。”萧启微笑着说，满脸的皱褶挤在一起。看得魏嶂背后发寒。

    “左相提醒的是。”

    “如今箭在弦上，王爷可没有回头路可走啊。”

    “本王从未想过回头。”魏嶂吸了口气，“有左相相助，东宫之位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