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高考（上）

    高考前，原平热了一周。青青家没有空调，爸爸特地从单位借了一个台扇，放在写字台上给青青吹风。台扇有点老，转动的时候电流圈会发出轻轻的嘶嘶声，青青感觉被扰得心慌意乱。她把所有可做的题都做完了，不论是家长还是老师，都嘱咐说考前的一个礼拜要她放松一下，调整一下心情，然后做最后的冲刺。青青觉得滑稽可笑—人又不是机器，哪能说紧张就紧张起来头悬梁锥刺股，说放松就放松下来花前月下？不管怎么样，青青在父母忧虑关怀的眼神下还是早早躺到了床上。气温似乎破了纪录，连一贯凉爽的夜晚也又闷又热，青青睡不着，脑海中走马灯一样变换着各种场景，迷迷糊糊中她似乎睡着了，好像梦见江白考上了北大，那我们不就离得近了吗？梦里的她高兴得跳起来。但不知怎么的，何校长突然通知她她考砸了，不仅没有考上清华，连普通的一本线都不够。“你怎么搞的？”“你不是第一名吗？”“栽跟头了吧。。”耳边响起七嘴八舌的声音，有同学的，有老师的，有亲友的，青青猛的从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她喘息了几下，又默默的躺在床上，身下的床单感觉又湿又皱，青青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高考远远不是老师口中的结束，而是一种新的开始—不详的预感。青青睁着眼睛迎来了天亮。

    原平响应国家号召，高考这三天不准施工，不准扰民，计程车对高考学生免费开放。早晨不到5点，很多人家的灯就亮了，这是父母起来为高考的孩子开始准备早餐。青青的父母也不例外，她勉强吃了油条和鸡蛋，虽然觉得一根油条两个鸡蛋的寓意—100分—已经不再应景，现在高考是150分满分啊。张秀华想嘱咐点什么，被老田眼神制止，两个人就默默看青青出了家门。

    第一场考语文。青青刚准备开写作文，天空一个炸雷响起，积蓄了几天的雨倾盆一样倒了下来。外面风雨如晦，教室里愈发静得连根针落地都听得见、日光灯白惨惨的。田青青写到一半，突然想不起来“但是”的但怎么写，怎么想头脑都是一片空白。她索性放下笔，监考老师走过来，给她一个纸杯子，然后倒了点热水示意她喝。她这才发现自己脑门上出了一层汗。经历过高考，以后什么都不会怕了吧？青青突然这样想，“我要永远记住这一天，然后到一年以后，回想一下这时的心情，看到时候会怎么想？是觉得难忘还是可笑？多半是可笑吧。。。小时候多少当下觉得难忘的时刻不都慢慢的忘了吗，事后回想都是自嘲的资本？”想到这里，青青突然放松了，她喝了水。“但”字也想起来了，一时思路如泉涌，青青第一个交了卷。

    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不因为你快乐就慢走一秒，不因为你痛苦就快行一分，所有的一切，快乐不快乐，紧张不紧张，居然就都不紧不慢的过去了。三天高考居然就这样考完了！！考完最后一门，青青走出教室，一眼看见人群中的老田。老田捻灭手里的烟，结果青青的书包，青青没说话，老田也没问她，父女俩沉默的走了一会儿，青青突然对老田说：“爸，我估了一下分，应该可以上清华，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实现何校长的心愿，不过肯定可以争取一下的。”老田没搭话，过了一会儿说：“你这孩子心思太重，别想这些，先去好好放松放松吧。约上你们同学，杨波，杨奕欢—”老田顿了一下，“还有江白—去逛逛玩玩。其实考多少分，上什么大学，爸爸觉得并不重要。当然，我知道，你现在觉得重要，有些人也觉得重要，但其实不重要，青青，爸爸就希望你的人生能简单快乐，至于生活嘛，希望你过得比我们好就行了，你也一定会过得比我好---”青青一下子觉得眼圈有点红，她其实在高三最后几个月里压力格外大，夜里常常失眠，以至于半夜睡不着起来还会做习题，老田发现之后就总是想方设法给女儿解压，青青能感觉得到只是箭在弦上她做不到轻松处之。老田心里一直有些担心青青钻牛角尖，觉得清华虽好，但远在京城的第一学府绝不会轻松，所以隐隐希望能把女儿留在省城身边，生活容易一点。青青自然不知道父亲内心深处对她的忧虑，心思早已经转到了江白身上。已经考完了，江白不知道发挥的怎么样？他说一定要考北京，会考哪一所呢？要是考上了的话，两个人都在北京上大学，可一起坐火车去，可以互相照应，可以。。。然后将来—“生活会这么称心如意吗？”青青一瞬间觉得心慌意乱，她是个悲观主义者，直觉自己的人生并不会这么一帆风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