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I - 16）建瓯旅店柴夫困，公社田园地豆挖

    我携带着背包，跟随古田的干部来到了建瓯旅社。他们为我们安排了住宿，并嘱咐我们不得擅自离开，所有的食宿费用均由干部承担。

    旅社的大门两侧，各有一名民兵背负着长枪，警惕地守卫着，不允许我们这些聚集在旅社内的人踏出大门半步。有人抱怨道：“我们只是出来打工挣钱，并没有犯法，为何要如此严密地看管我们？”还有两人在低声交谈：“我们才刚到伐木场工作两天，就被带到这里，已经三天了。”

    我渴望上街游玩，毕竟来到建瓯县，若连街道都未曾踏足，未免太过遗憾。我对守门的民兵谎称肚子疼，需要外出购买药物。民兵见我年轻，便放我出去，并嘱咐我尽快归来。

    我漫步在附近的街道上，希望购买一件新衣以替换我那已经破损的旧衣。这件旧衣是我在家乡砍木棍挣钱时，通过堂伯的介绍，从一个广东人那里买来的。堂伯见有适合我穿的，便让我买了两套“青年装”，共花费了12元，另外还花了3元买了一双旧皮鞋。这两套衣服陪伴了我一年多，如今已经破损不堪。

    我走进一家服装店，目光被一件中山装吸引。这件衣服可以议价出售，而且是店里唯一不需要布票就能买到的成衣。我试穿了一下，虽然有些大，但穿上它，我仿佛成了电影中的八路军武工队员，心中充满了自豪和成就感。最终，我以10元的价格买下了这件衣服，这是我第一次用自己打工挣来的钱购买新衣。

    当我穿着新衣回到旅社时，几个古田人好奇地询问衣服的来源。我如实告诉了他们，他们听说可以不用布票就能买到衣服，感到非常惊讶。有两人请求我脱下衣服让他们试穿，结果非常合身。他们对我说：“你还是孩子，衣服太长，不适合你。我们穿上这件衣服，倒有几分国家干部的模样。”他们愿意多付5元钱，希望我能将衣服转卖给他们。我拒绝了，表示可以带他们上街购买。但当我们再次试图出门时，被民兵拦下，要求我们在旅社内等待。

    两天后，古田的干部租了一辆大客车，将我们30多位外出务工人员送回了古田。到达古田后，我们被安排住在县城附近的罗华村的一座大厝里。我们在地上铺上稻草，这就是我们的床铺，门口依然有民兵背着长枪站岗。

    公安局的民警逐一审查我们，询问我的姓名、年龄、家庭成员和家庭住址等信息。我回答得流利自如，民警问我：“你才15岁就出去打工，为什么不好好在家读书？”我回答：“在家吃不饱，出去打工才能有饭吃。我也想继续读书，但没有人供我读书。”

    杉洋公社的5个外流人员都被集中在这里，公社派干部带我们回去，要求我们义务劳动几天。我是杉洋村人，家就在附近。我提出晚上回家睡觉，白天来公社干活。公社干部同意了，我挑着行李回到了家。而其他4人来自杉洋下半乡，他们的家离公社有几十里路，只能留在这里过夜。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出门打工，近两个月的集体生活让我体会到了打工的甜头。有大米饭吃饱，有工钱领，还有大哥的关照，这是多么美好。虽然外流被集中看管了两次，共10多天，但我觉得这比回到家要幸福快乐得多。我在家没待多久，就去了公社和大家聊天，了解当前的形势。

    第二天一早，我洗漱完毕，去公社吃早饭。公社安排我们到杉洋下溪围坝田园挖花生。我们边挖边吃，5个人挖了半天，才挖了两土箕花生挑回公社。有人因为吃太多花生，消化不良导致拉肚子，公社干部只好带他去卫生院看病。

    义务劳动5天后，公社干部通知所属大队把人领回去，问我属于哪个生产队。我说：“我才15岁，不是劳动力，不属于哪个生产队，你们把我叫回家，对我实在不公平。”公社干部说：“那就通知杉洋小学领你回去读书。”我说：“我很愿意去读书，可以在公社食堂继续吃饭吗？”公社干部说：“这不可能，你还是回去吧。”

    回到家里，我看到无柴无粮的厨房，黑锅冷灶，锅盖上积满了灰尘。此情此景，让我内心无比难受。我已经长大，可以靠自己的双手自食其力，为什么还要把我叫回来？无奈之下，我重返生产队。队长没有追问我外逃打工的事，让我去总务处领当月36斤饭票、15元菜票，吃完饭参加集体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