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伍章·须磨之旅(一又二)
“小南,小南!”
“喂,南姐!”
忽然听见有人叫我,我昏昏沉沉地醒过来,看见意秋师兄焦急的脸和岁君担心的神情。
我暂时无法将思绪彻底从梦中拖拽出来,头脑还是晕晕的,四肢无力,只是迷迷糊糊地答应了一声,我甚至都无法确定这一声是否是因为从喉咙里哼出来的而显得奇怪。
好可怕的感觉,好像要死了一样。
岁君摸了摸我的额头,大惊失色:“南姐,南姐你烧得好严重啊,被诅咒了吗?”
“别乱说。”师兄白了他一眼,也将手抚上了我的额头,神色变了一下,“真的好严重。”
我想回答他们我没什么的,但我连他们说的什么话都听不太清,更别提回答了。于是,我也没有勉强自己,索性继续赖着。
“小南,小南,你听得到吗?”师兄急了,摇晃着我的肩膀,我艰难地点点头,示意他不要再晃了。他与岁君对视一眼,最后决定带我到竹内大人那里去,再给我看看。
别啊,我才麻烦完竹内大人,又去打扰人家,人家难道不会觉得我很烦吗。
但我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管他怎么样,人情的事以后再说,现在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任凭意秋师兄把我背起来,带着我去找竹内大人。
然后,我又睡过去了。
不过,比起说“睡过去”,倒不如说是“晕过去”,我被烧得只感觉天旋地转,世间的一切在我的大脑中都逐渐扭曲起来,仿佛谁抓住了我,将我用力地撕扯。
之后的事情我什么也不知道了,只是感觉时间不断地朝未来延伸,而我与它延展的方向相逆,向过去前行。
我看见了恒武天皇迁都平安京,我看见了孝德天皇大化改新,我看见了统治者竖起无数古坟,我还看见一具打磨过的石制工具掉在地上,静静地述说着历史的更替。
我不知道时间为何会朝我身后流去,我只能不断地朝着自己的前方继续走下去。当我还要再迈出一步时,忽然感觉肩膀被拉了一下,有人在阻止我过去。但是我转过头,身后空无一物。
恍惚间,我似乎又听见谁在我耳边呢喃。
「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再往前,就已经不是人类的时代了。」
不是人类的时代?什么意思?难道过去这里,曾被妖怪占领过吗?
我想要继续往前,见证一下所谓「不是人类的时代」的时代究竟是什么样的。但我始终没有迈步的勇气,我不知道再往前还要走多久,我不知道在我们之前还存在着多久的历史。
“呐,我说啊,南止。”
我回过头去,看见了一个和我长相一模一样的少女,但她的睫毛和我不一样,是白色的。
“云目槿?”
她走近两步,拉起我的手,微笑着说:“走吧,我们一起去彼界吧,那里有很多你没见过的东西,是一个你想象不出来的世界。”
我迈动脚步,想要跟她一起走,却感觉什么东西扯着我的灵魂,一下子将我从黑暗中拉了出去。
我睁开眼,喘着粗气,汗珠顺着额头滑落,我盯着天花板看,还无法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我记得,刚才云目槿好像来了,她抓着我的手,还对我说……
对我说什么来着?
刚才,是谁抓着我的手来着?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感觉自己是躺着的,因为我的视线里只有天花板。
“幸好及时,”我听见一位老婆婆的声音,“幸好我来的及时,不然的话,这孩子可就被她的彼界者带到彼界去了。”
我艰难地转动脑袋,我的身旁坐着竹内大人和一位很眼熟的老婆婆。对了,这位老婆婆是迦陵神神社的那位,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怎么样,南止姑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竹内大人问道。我暂时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嗓子说出话来,便小幅度地点了点头,见他松口气,我还想问发生了什么,但实在有些困难。
老婆婆看出了我的心思,用柔和的声音回答道:“别着急,小姑娘,没事的。那个红头发的孩子和另一个小孩子把你送到了这里来,我本来身在迦陵神神社,迦陵神大人却告诉我这里出了麻烦,于是我就来了。”
“是的,如果没有这位巫女大人,鄙人恐怕也没办法帮助南止姑娘。”竹内大人也点点头。
我看向老婆婆,张开口,发出虚弱的声音。
“谢、谢、您。”
“哎呀,可以说话了。”老婆婆欣慰地笑笑。
“为什么……”我又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来。
“为什么迦陵神大人会引导你进入到梦里吗?”
我哼了一声,表示同意。
“这个,我也不知道。”老婆婆侧过身,看着帘子,似乎能透过它看到外面的天空一般,“或许,迦陵神大人,祂觉得时间到了吧。”说着,她站起身,告诉我们她差不多该回去了,送她来的孙子还在外面等着她呢。
“我送您。”竹内大人正要站起身,老婆婆却按住了他和正欲起身的我:“没事,又不是什么皇宫贵族的人,只不过是个山野中寻常的老太太罢了。你好好照顾这孩子吧,她可真是个不得了的好孩子呢。小姑娘,你要记住,无论何时,无论彼界者对你说什么,都不要相信她。”
竹内大人点点头,看着老婆婆掀了帘子出去,随后便关切起我来,问我要不要喝水,能不能说话,还有哪里难受。一开始我还只能发出一切奇怪的声音,将它们拼凑成一句话,等到后来,我渐渐地能说话了。
“对了,竹内大人,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快要日落了。”
“什么?!”
不会吧,我睡了这么久?大家说不定都在外面对抗尺八之子,方才老婆婆说是意秋师兄和小岁把我送过来的,但他们现在都不在,那么他们一定都去忙了。大家都在拼命,我却躺在这里呼呼睡大觉,不行,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
我强撑着要坐起来,竹内大人也不拦我,只是等我好容易才坐起来之后,他低声劝说:“你现在这副身体,就算是去了也不会起到什么扭转局势的作用吧。”
“我知道,可是……”
我当然知道,就算我完全健康地跑过去,那我也不会起到什么作用。但我就是害怕,害怕大家出了什么事,我却什么也没做。我想要的不是结果,而是我为这个结果付出的东西。
竹内大人对我已经无计可施了,但他似乎还想努力一下,不停地安抚我的情绪:“要鄙人怎么劝,你才能爱惜自己的身体呢?鄙人少年时期有个朋友叫安南,她就像南止姑娘你这样,甚至比你更甚,明明已经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了,还不停地向前冲,于是,现在,她已经不在了。”
“咦诶?”天哪,竹内大人居然被逼到用这种例子跟我讲理了吗?我看他实在是着急,最后只能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决定安安分分地养病。
“这样便好,那么鄙人先离开了,你好好歇着。回安村内有很多人守着,没什么太大问题,一有状况,雪女也会来通知你的。”
他离开后,我重新躺下去,一会儿又是头疼,一会儿又是耳鸣的。但这些状况都好了之后,我慢慢站起身来回走了两步,身体现在大概已经无碍了,雪女的脸出现在被掀开一角的帘子后面,骂道:“喂,别乱动弹,主人临走的时候怎么交代的你,你忘了?”
我吓得立马弹回被窝,雪女白了我一眼,放下帘子。
原来她一直都坐在门外看着我啊……
一种被人限制自由的不爽油然而生,但转念一想,两个人的初心都是好的,算了吧。于是,我把被褥搬到帘边,隔着帘子小声叫她:“雪女姐姐,雪女姐姐,可以一起聊天吗?”
“我跟你这种无趣的小孩可没什么好聊的。”她冷漠地拒绝了我。
这种情况下我有两种选择,一种是继续厚脸皮缠着她,另一种是吃了瘪立马回去。当然,我选择后者,我把被窝又搬了回去。
“好吧。”
又过了一会儿,大概雪女也感觉无聊了,隔着帘子问我道:“其实一直躺着倒不好了。”
“对吧,我也这么觉得。”我立马窜出被窝,掀开帘子坐在她身边。此时正值日落,鲜红的斜阳逐渐隐匿于地平线的后方,留下金色的光辉还勾勒着绵云的边沿。
“真漂亮啊……”我自言自语着。
雪女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
两个人一直沉默,直到夕阳即将被地面吞食殆尽的时候,她终于说话了:“有什么问题,跟我说就好了,不要去麻烦主人,他最近精神状态已经很糟了。”
“竹内大人?”
夕阳终于全部沉进了地面,天空只剩下它留下的最后的余晖。
“嗯,你别看他来了之后整天待在屋子里,实际上主人他也很忙。为了你和你远在平安京的弟弟,以及所有人,一直在努力研究着迦陵神。而且最近,他总说,夜里能听见已故旧友的声音,可以说自从他来了,就没再睡过一个好觉了。”
研究着……迦陵神?
我看着雪女,她也看着我。被她这么漂亮的女孩盯着看,我有些不好意思,她也只笑了一下,点了点我的脑袋:“你啊,就别想那么多没用的了,这些就交给前面的大人就好了,小屁孩。”
“这话说的,那么我长大了,岂不是也要面对这些了……”
“对啊,但那都是长大以后的事了。”
“真不想长大啊。”
“说什么呢。”
“只是雪女姐姐笑起来真好看啊,为什么不多笑笑呢。”
“你,你这家伙,闭上你那张嘴吧!真是和主人当年一个样!”
原来竹内大人以前也喜欢开玩笑吗?
当最后一束光线也被收入地中时,雪女忽然想到什么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匆匆忙忙地下了缘侧:“主人的脸还没换药呢,我不提醒他他是绝对想不起来的,你在这里好好待着,我先走了。”
雪女一走,我就又待不住了,心里莫名有些焦虑,不是是否是大家都离开了,这里只有我们几个的缘故。这时我想起来,鸦羌丸应该还在养伤,于是我悄悄站起身,想要溜去找鸦羌丸。
只是我才刚站起来,天边一声尺八的转音划破空气传入我的耳朵,我怔了一下,愣在原地。想是尺八之子出来了?不行,我现在手里没有防身的武器,吉村清六道还在房间里。不管怎么说,先去把吉村清六道拿到手。
我跳下缘侧,穿上地上的鞋子,大概辨认了一下房间的方向,随即朝着那个方向飞奔而去。
一只长舌头的妖怪忽然从房顶上跳下来,甩着舌头扑向我。遭了,这下绝对完蛋了。
什么人的手捞起我,把我整个人提了起来,带着我躲开,我抬头一看,是鸦羌丸。
“鸦羌丸!”
我像是看救星一样看着他,他却很不给面子地扯到了伤口,龇牙咧嘴地半跪在地上。我赶忙站起身扶他,那长舌头扑了个空,又疯狂地朝这边袭来。
鸦羌丸支撑着自己站起,对着我看了两眼,索性一把抓住我的后脖领提着我逃开。
这是什么奇怪的救人办法啊,我快要被勒死了!
鸦羌丸跑得很快,很快就甩掉了长舌头,但紧接着又有不知多少的妖怪冲过来,他也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躲开它们。
“我们现在去哪,主人?”
“去我房间,等我拿到吉村清六道就好了。”
“嗯。”
鸦羌丸二话不说加快了脚下的速度,快得以至于我以为他要掐死我。
眼看着妖怪越来越多,他忽然刹住脚步,一把将我扔进了房间里,我摔在榻榻米上,滚了两个滚,顾不得身上疼,一把抓起刀架上的吉村清六道,砍向正要袭击鸦羌丸的妖怪。
在撕心裂肺的惨叫中,被砍成两半的妖怪逐渐消失。
我正要感叹果然恐惧的源头是手无寸铁,鸦羌丸却再也支撑不住,倒在地上。我惊呼一声他的名字,身边毫无预兆地飞起一颗巨大冰锥,刺穿了正欲袭击我的长舌头。
“没事吧,南止,鸦羌丸?”
是竹内大人啊,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称呼我的后缀摘掉了。
雪女挡在我和鸦羌丸身前,举起冰一样反射着月光的手,顿时冰锥围住了我们几个,然后瞬间破碎,与它一同破碎的,还有那些妖怪。
现在这里总算是得到了短暂的平静,竹内大人查看了一下鸦羌丸的状况,告诉我只是把伤口扯开了,没什么大碍。
“尺八之子跑出来了,这些妖怪怕都是他的手下。”雪女言简意赅地给我说明情况,又提了一嘴前面的战斗非常惨烈,大家根本就不是那种家伙的对手。
“鄙人不知道为什么尺八之子变得这么强了,明明十几年前来到这里的时候,政和安人轻松地就把他封印了。”竹内大人把松松垮垮挂在脸上的面具重新戴好,估计是来的时候太着急了,面具都没工夫戴。
“那么,我去……”我还没说完,就被雪女狠狠地白了一眼。
“算了吧,雪女,你让她去吧。”竹内大人无奈地叹口气,“这里也不安全,到前面去还能和朋友们有个照应,只要,南止,你答应鄙人,不要勉强自己,不要不要命一样地往前冲。”
“诶?”我没想到竹内大人居然能同意。
绳子又开了,面具从他的脸上滑下去,掉在地上,竹内大人赶忙将它捡起,一边弄那条绳子,一边苦笑:“没有哪个医者会希望自己的病人才从自己这里出去就没命了吧?”
尽管他的脸已经烧坏了,但是它却与我曾在安人回忆中见过的那张他少年时期的脸重合在一起,焦黑的皮肤却盛着如此美的笑,尽管它很快又被面具覆盖,那样的笑颜却仿佛呈现于面具之外。
“好的,我知道了,竹内大人。谢谢您,鸦羌丸就拜托您了。”我对他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真是,和当年的你一模一样啊。”他口中呢喃道。
和当年的安人。
——
找了条没有妖怪的小道,摸黑一路绕到白天发现尺八之子的那个洞窟口,但这里一片寂静,什么也没有。我内心五味杂陈,那是一种被大部队落下的失落和没办法帮忙的焦虑。
尺八声还在响。
与它一起响的,是空气被划破的声音,我一偏头,一支箭射中了我身后的树,伴随着一声冷冷的问话:
“什么人。”
“自己人。”
我的回答也言简意赅。
对方嘀咕了些什么,最后从草丛里冒出来,顿时欣喜若狂:“南止,是南止啊!”
义头发乱糟糟的,脸和头上还有树叶,泥污之下是难以言表的喜悦。
“怎么样,没受伤吧。”义絮絮叨叨着从灌木丛后面迈出来,还不忘警惕地望望四周。
我很不满地拍拍身上的灰尘,摸了一下脸和耳朵,确定他不分敌我的箭没伤到我:“本来没事的,你这一箭射出来,差点小命交代在这儿了。”
“什么啊,凭南止的实力,绝对能轻松地躲开的。”
“别扯那些没用的了,你在这里做什么,大家呢,尺八之子的尺八还在响呢。”
义一边摘掉脸上的枯叶一边抱怨:“你可别提了,当时大家在这里守着,我也在这儿守着,有人请了神社的巫女奶奶来作咒,直接把尺八之子逼出来了。结果意秋大哥叫我负责把巫女奶奶送回那个什么迦陵神神社,我明明也想上前面战斗啊……我刚回来,一起去啊,南止?啊,不对,你病好了吗?我听意秋大哥说你晕倒了,要不你在这儿待着吧,这儿有巫女奶奶留下的神力,暂时不会有妖怪过来。”
“你都说了不会有妖怪过来,那还那么谨慎做什么。”我面上和他拌着嘴,可心里想的是他说的那个巫女奶奶。那位老婆婆好神秘,好像无所不能一样,“我当然没事了,不然怎么会到这里来?”
“那正好,走吧走吧,一起去!”
我点点头,让他在前面带路,我在后面跟着。
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重了。
我与义来到沙滩上,蓝色的月亮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寒光,金色的沙子被黑夜和蓝光笼罩,而海水反射出与月亮一样耀眼的光。
我看着波光粼粼的大海,又看着前方奔跑着的义,随着脚步摇晃的视线中,他的身影越发模糊。
“义。”
我停下了脚步。
“你有没有感觉,有谁在跟着我们。”
义转过头来,喘着气。
那种不安感是由远及近的,直到它彻底逼到了我的后方,我拔出吉村清六道来挡下了那一击。
那是一击很熟悉的攻击,熟悉的出招方式,熟悉的速度,熟悉的声音。我弹开了对方的刀,它却再次袭来,我反复格挡,终于看清了这把刀的主人是谁。
“……北桥前辈?”
“哎哎,是北桥前辈!前辈,别打啦,是南止!”远处的义冲北桥前辈喊道,但后者却像没有听见一样,继续着他的攻击,但那几招都被我挡了下来。
“北桥前辈,是我啊!”我喊着他的名字,但他只是抬起无神的双眸,冷冷地“看”着我。
“北桥前辈!”我又喊了一声,这一次的声音格外洪亮,咬字格外清晰,对方被我震得一清醒,打了个哆嗦,睁大眼睛对我喊道:“小南,快跑!尺八之子的笛声能控制妖怪,快跑!”
我惶恐地点点头,转身逃跑,身后的北桥前辈却不早不迟地再次失去理智,举起手中的刀,对着我的脑袋砍下来,我险些没躲开,转身正面迎战。吉村清六道与对方的武器打击在一起的声音很好听,他将浑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了那把刀上,一下子将我的格挡弹开,举起刀便往下劈——
在我还在准备报考平葵府的时候,不知道与前辈对打过多少次。虽然那时候我只是个小孩子,但他在面对我的时候丝毫不留情,荣小姐坐在一旁看着,两个人的木刀相撞,发生巨大的声响,他凭借力气的优势将我的格挡弹开,然后握着手里的木刀朝我的脑袋用力地挥去。
“咚”地一声,树下的小虫被惊得展开翅膀逃走了。
我用胳膊撑着身体勉强瘫坐在地上,眼前直冒金星,耳朵里一阵耳鸣。
“小南,没事吧,嘴角流血了?”前辈赶紧丢下木刀,蹲在我身前,“抱歉,我有点太用力了……”
我恍惚地摸了一下脸,脸肿了,又摸了一下嘴角,果然也流血了。我低头看着手上的血,又抬头看看前辈。
“哎呀,北桥君对待女孩子可真粗暴。”荣小姐撑着脑袋,带着一丝玩味的态度看着北桥前辈,“这可不仅仅是「有点太用力」哦。”
无论北桥前辈跟我说什么,我都始终没有应答,而是神情呆滞地瞅着手上的血,他以为我是生气了,或是被打傻了,焦急不安。
这时,我忽然开了窍,抬起头:“我懂了前辈,刚才那个是力量的优势,在挡开我的攻击之后,手会被甩到一个无法保护脑袋的地方。也就是说,要让对手失去保护自己致命部位的能力,无论是脑袋还是心脏,然后朝着那个部位攻击就好了。”
“诶?”
“可是我力量还是不够,那么,可不可以靠速度来掩盖这个短板呢?比方说,在手被甩开的时候克服空气带来的阻碍,攻击到来之前就作出防御。嗯,还是有点道理的吧?”
看着北桥前辈陷入沉思的样子,我慌张起来:“那,那个,我说错了?”
“哈哈哈哈哈哈,没有没有,”荣小姐在不远处嘲笑道,“但是需要很快的速度的哦?”
“也是哦……”
我看向前辈,想要得到他的夸奖,他苦笑着把头发撩到耳后,找出手帕来给我擦拭嘴角的伤口:“那么,等到练好之后再对打一次吧,下次我会温柔一些的。”
刀背被抵在我的肩膀上,被弹开的刀及时抽了回来,挡下了他的攻击。
“抱歉,前辈,失礼了。”我把浑身的力气都集中在小臂上,一转防御的弱势,撞开了对方的刀,我冲上前,将刀一转,刀背砍向他的腰间。
要害被击中了本应是动弹不得了,但由于尺八之子的控制,北桥前辈还是再次攻了过来,我一咬牙,干脆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从肩膀上将他整个人翻了过去。他的脑袋摔在地上,彻底失去了意识,不再动作了。
确认过他没事之后,我站起来,听见义在我身后吐槽:“你俩打架我根本就插不上手啊,说真的,以前我看你们两个对打,一直都以为是北桥前辈在放水,现在一看,原来是南止你在放水……但你这下手也太狠了吧?”
我看了一眼北桥前辈,不好意思地挠挠脸:“哈哈,好像是有点……”
“走吧,估计也快到前线了。”
“嗯。”
义刚刚迈出一步,忽然海浪翻涌起来,直逼上岸,化作一个巨大的水球将义包围起来,他被困在水球里,诧异地看着我,刚想喊我的名字,却见一个金色眼睛的少年踏着月光,一步一步朝我们走来。
我想问他是谁,但注意到了他头顶戴着一个巨大的月亮头冠,在月光之下闪闪发光。
我手中的刀放下了。
他是月夜见尊。
我曾在贺茂神社见过月夜见尊的画像,与他的姐姐天照大神和弟弟素盏鸣尊的画像并排,当时我跪在三幅画像前,看得出神,但缓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己没带贡品,无奈之下,我只能偷偷跑到屋外去,摘几朵小花下来,摆在桌子上。
此时这个少年,与画像中的少年,样貌一模一样。他周身散发着令人不敢动弹的气场,只是看了我一眼,我立马僵在了原地,连站稳的力气都没了。
好可怕,和庆日香大人他们完全不一样。这种感觉,已经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和义已经消失了,海浪也恢复了平静。夜晚涨潮的海水滚上岸,我扑通一声跪坐在地上,还没能从方才的恐惧中缓过来。
义,被他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