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发泄
棠羽也停下步子，身子凑过去，低声说：“林一舟同学，我想见你，所以我来了，那么你呢？”他说着顿了顿，又道：“你说你想见我，你会来找我吗？”
“我……”林一舟垂下眸子，手心紧攥，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棠羽看着他，继续道：“你不会。”他的语气极为笃定。
林一舟身子猛的一颤，棠羽总能轻而易举地看穿他。
他确实不会。
当他知道谢绍是他亲生父亲时惊大于喜，他的潜意识是抗拒和谢绍相认的。
但他的理智却又告诉他，谢绍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也只是一个弄丢了孩子的父亲而已。
可林一舟心里就是过不去那一道坎，他在想，为什么遇到谢绍的不是上辈子的自己。
上辈子的噩梦与现在发生的一切交织在一起，将他压的喘不过气来，让他走进了一条黑漆漆的胡同，自己把自己困在里面。
棠羽的那条消息成了黑暗里唯一的一盏灯，他想让棠羽带他出去。
但他从没有想过，自己可以借着那盏灯走出那条漆黑的胡同。
因为他无法确定那盏灯会不会熄灭，能不能彻底陪他走出去。
他只能不断地去试探，一遍又一遍的试探棠羽的心。
他已经迈出去了一步，所以他想要棠羽向他走那九十九步。
可没想到的是棠羽却朝他走了一百步。
昨晚他看见棠羽的那一瞬间，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老天是眷顾他的。
突然，他的眼前陡然落下一团身影。他听见，那道声音缓缓开口：“只要你说想见我，无论多远，我都会来见你。”
棠羽伸手抱住他，慢慢收紧胳膊，将他一点一点揉进身体里，他说，“所以，你不用来见我。我会去找你。”
你不用来见我，我会去找你。
林一舟闭着眼，棠羽的声音像是一团虚无缥缈的云，轻轻落在他心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那紧紧勒住他的胳膊和温热的怀抱却无时无刻的提醒着他——他没有听错。
棠羽没有怪他的胆小懦弱，而是坚定的朝他一步一步走来。
林一舟缓慢的眨眼，他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起来，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的发不出声音。
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慢慢变成了鹅毛大雪，片刻就将一座小城融入一片雪色中。
雪街上，抱在一起的少年格外显眼，那身刺眼的黑色羽绒服慢慢被白雪覆盖。
没有人知道，那身黑色羽绒服下面护着的少年，头一次将积压了多年的情绪宣泄出来，浸湿了棠羽的衣襟。
林一舟哭的时候没有声音，泪水滚烫，一点一点灼烧着他的心。
棠羽偶尔能听到他的喉咙发出闷沉的声音，像是小兽低低的呜咽声。
棠羽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哄小孩似的，一下又一下，缓慢又温柔。
过了一会，林一舟轻轻吸了吸鼻子，将脑袋从他胸膛处抬了起来，看见他的衣服上有一团明显的水渍，有些不好意思的抿抿唇。
林一舟脸色微微发白，鼻头红肿，眼眶发红，一看就是哭过的模样。
他可不敢将这个模样的林一舟送回去，且不说沈曼会怎样，恐怕他连苏贺那一关都过不去。
棠羽眸中闪过一丝心疼，用指腹轻轻抹去他眼角的泪珠，轻声说：“跟我先回旅馆吧。”
回去的路上，林一舟将这两天发生的事都告诉了棠羽。
棠羽有些意外，道：“所以，你说你是谢绍的儿子？”
林一舟点头，迟疑道：“但是…”
棠羽怎么会不明白他在想什么，接道：“但是，你不是很想跟他相认？”
林一舟点头又摇头，看着空中的雪怔怔出神，良久，才缓缓开口：“我不知道。”
棠羽看着他，道：“不知道的事就交给时间吧，时间会给你答案。”他顿了顿，继续道：“困住你的从来都不是选择，是你自己困住了自己。”
……
那天之后，林一舟不再抗拒谢绍的亲近，甚至在慢慢学着回应他的关心。
谢绍走之前拜托沈曼将林一舟的微信推给他，林一舟当时还在自我矛盾中，本不想加，但碍于沈曼的面子最终还是加了。
谢绍加到微信后一有时间就会给他发消息，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甚至有时候没什么可以发的了，会将谢思夏拉出来强行找话题。
但那些消息林一舟通常不会回复，又或者简单的回个“嗯”，敷衍的不能在敷衍。
他甚至嫌吵，将谢绍的微信设置成了免打扰。
可一到晚上，林一舟就会鬼使神差的点开谢绍的微信，从头开始，一条一条的往下看。
虽然年还没过完，但谢绍早就已经忙的脚不沾地了。
中午一点，谢绍签完了最后一份文件，打开早就凉透了的饭盒，一边吃一边拿出手机，照常给林一舟发消息。
“舟舟啊，你吃饭了没有？”
尽管他知道林一舟不一定会回消息，但还是锲而不舍的继续发。
秘书进来拿文件的时候都惊了，他们谢总竟然边吃饭边看手机，像是在等什么重要的消息一样。
这要放在以前，谁要说谢总吃饭的时候看手机，她估计会笑到肚子疼。
简直比灵异事件还稀奇。
可现在，这稀奇的一幕就在她眼前上演了。
谢绍一直到下午开会的前一秒都在盯着手机看，然后习以为常的收了手机。
没事，慢慢来，不着急。
他有的是耐心。
他心里虽是这么想的，但心头还是不可控制的涌上一丝苦涩。
“叮”
部门经理正在汇报工作，猛然听到谁的手机响了，神色一凛，声音一顿，悄悄摸摸的看了一眼坐在上位的谢绍。
心想谁胆子这么大，开会的时候手机竟然没关静音。这不是找骂呢嘛！
不料，他看见，谢绍冲他比了个停的手势，然后从兜里掏出手机，甚至在看见消息的时候眼角浮上了一丝惊喜。
然后抬手，打字。
不只是部门经理，整个坐在会议室里的人都惊呆了。
难道他们老板要迎来第二春了？
谢绍看见林一舟回复的消息虽然只有简短的两个字，可内心却是激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