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父子
沈曼静静看着谢绍，良久，才轻声道：“谢谢。”
谢谢你从没有放弃过他。
她的舟舟，也是有父母的孩子了。
沈曼似是想起什么，又问：“您太太，她…”
“已经去世了。”谢绍抬眸看着远处的天，低声道：“朔…舟舟出事之后她就伤心过度，身子一直不大好，后来生思夏的时候没救回来……”
沈曼一怔，道“抱歉，我不知道……”
谢绍微微摇头，“无妨”他顿了顿，看向沈曼，压抑着心底的激动，说：“我想见见他。”
沈曼带着他进了堂屋，林一舟正在给几个孩子辅导作业，看见沈曼同谢绍一起进来时有些惊讶。
沈曼将几个孩子带了出去，临出门前看着林一舟，缓缓开口：“舟舟，他、是你父亲。”
门被轻轻关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咯吱”声，在沉默的空气里格外刺耳。
父亲？
林一舟手中的书轻轻滑落，掉在桌子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震惊和疑惑，缓缓起身，眼底涌上一抹复杂的情绪。
那两个字对于他而言实在太过陌生，他甚至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还能找到亲生父母。
他下意识的攥紧了手心，茫然无措地眨了眨眼，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个突然起来的真相。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一舟的心情也逐渐从最初的震惊中平复下来，他缓缓抬起头，看向眼前的谢绍。
谢绍依旧静静地站在原地，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是一夜未睡。
他下巴的胡子冒出了细细的黑碴，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
他眼眶发红，看向林一舟的眸光中闪着细碎的光。
林一舟心头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昨天还是仅仅有过两面之缘的的陌生人，今天却陡然变成了他的亲生父亲，巨大的反差感让他不知道说什么。
两人对视的瞬间，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谢绍的嘴唇微微颤抖，声音沙哑地道：“对不起，我…这么年，我…”
林一舟匆忙打断他：“谢总，能…让我缓缓吗？我…”
他心里一团乱麻，下意识的在逃避这个话题。
谢绍微微一怔，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林一舟当了十六年的孤儿，骤然冒出来一个人说是他的父亲，难免会有些不知所措，这很正常。
他会给林一舟时间，让他慢慢去接受和适应这个现实。
“好！好！”谢绍的声音有些发颤，他眼角湿润，慈爱的看着林一舟。
只要他的孩子还活着，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愿意等、愿意等林一舟敞开心扉，接纳他的存在。
夜里，林一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过了一会，他轻轻叹了口气，坐起身。
苏贺平稳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他小心翼翼地下床，拿了件衣服轻轻地走出房门，坐在院子里的海棠树下发呆。
“睡不着？”
沈曼将毛毯轻轻披在他身上，自己也抱着一条毯子坐在他对面。
林一舟点头，问道：“曼姨，您怎么还不睡？”
沈曼垂下眸子，低声道：“我也睡不着。”
过了一会，她听见林一舟低低地喃呢声，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曼姨…我…”他的声音有些茫然，似是在沙漠中迷失了方向的旅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对我来说太陌生了…”
如果是上辈子还没被欺凌的林一舟，他也许会激动、会高兴，会毫无负担、满心欢喜的和谢绍相认。
可现在找到父亲的，是已经死过一次、早已千疮百孔的林一舟，他知道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不是激动也不是高兴，而是紧张、害怕、不安，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心头。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谢绍相处。
他不知道如果谢绍知道他曾经被霸凌会怎样看他。
他也不知道谢绍对他这个失散多年的儿子有多少耐心和爱。
……
“舟舟”沈曼看着他，满眼的心疼，“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从那次你和苏贺一起回来，我就觉得你变了，你变得胆小、谨慎，孤僻。”
林一舟身子一颤，他没有抬头，只听沈曼继续说：
“我不知道你在五中的那一个多月发生了什么，我想问却不敢问，我怕无意间会触到你的痛处，我…”
她说着，喉咙有些哽咽，“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担心，可是舟舟，我是你的家人，我永远都会站在你的身后，谢绍也是，他是你的亲生父亲，这毋庸置疑。”
“这些年，他没找你是有他的苦衷，但他，真的很爱你。你要试着去接纳他。”
“曼姨，对不起…我……”林一舟张了张嘴，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舟舟，我不会逼你，那些事，你想告诉我就告诉我，不想就不用告诉我，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无条件的站在你这边。”她顿了顿，湿润的眸子看向林一舟，语气极为认真的道：“我只是希望你跟从前一样，快快乐乐地活着。”
沈曼说完，起身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才低声道：“夜里冷，早些回屋去吧。”
沈曼走后，林一舟看着她的背影缓慢地眨眼。
他以为他隐藏的很好，却不料还是被发现了。
“叮”
林一舟回过神，从兜里掏出手机。
无糖：“林一舟同学，在干嘛？有没有想我？”
林一舟看着那条消息心头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冲动，这股冲动仿佛是一条汹涌的波涛，不断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最后一缕一缕汇集到心口。
他想见棠羽。
这个念头一点一点在他的心头生了根、发了芽。
枯树长出枝桠，肆意蔓延在心间。
林一舟缓缓抬手打字。
舟：“我想见你。”
下一秒，屏幕上跳出来一条消息。
无糖：“你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