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猫猫
乘上公交车，小城的街景从车窗外划过。
何小辉拉着扶手站在车厢里，公交车走走停停，靠在老城区的某站。
一些年纪偏大的乘客陆续从后门下车。何小辉注意到，有几只猫猫在树枝上打闹，其中一只少了个耳朵的奶牛猫他很熟悉。
它叫“咪咪”——一个大多数猫都会叫的名字，是老城街巷收破烂老婆婆养的三只猫猫之一。
据何小辉所知，咪咪侥幸逃过绝育，经常祸害路边的小母猫，是只渣猫。
现在，奶牛猫慵懒地舔舔爪子，从几只母猫中脱离出来，窜下树。它把屁眼对着车窗，往老城区的巷道里面走，瞬间，回头盯着车窗里的何小辉喵了几声，像是在说“跟本喵来”。
何小辉固然不懂它的意思，只是有种感觉，那只不算什么好东西的猫正等着他跟上去。
“不好意思，我还要下车”。
即将启动的公交车再次打开车门，何小辉不等车门完全打开就挤了下去。
“多谢！”
他追着那只奶牛猫钻进巷子里。巷子里深邃，带着丝丝缕缕的潮气，时不时从两边传来别家的谈哭或是电视机的声音。
咪咪时不时回头看看何小辉，似乎怕他跟丢了似的。
拐过几个转角，奶牛猫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下，朝着一户人家喵喵了几声后，迅捷地跃起钻进了那户人家破了个洞的窗户里。
何小辉停在门口有点犹豫，想了想才敲响门。
“谁啊？”门里传出的声音很苍老。
“老婆婆，我，我想来看看猫咪。”
“哦，进来吧，门没锁。”
何小辉推门进屋，不用猜也知道收垃圾的老婆婆坐在房子的一角捣鼓纸箱和塑料瓶，他和赵莉莉以前是这里的常客。
那只把他带到这里的奶牛猫正和另外两只杂色母猫相互舔来舔去。真不害臊，光天化日之下赤身裸体秀恩爱……
何小辉很想控诉什么，又觉得这对喵星人大概没有什么用，不免羡慕起来。真好啊，合法的一夫多妻。
他从袋子中拿出一个三明治递给老婆婆，说是请她拿拿味。
婆婆发出苍老的笑声，说自己吃不惯这种年轻人喜欢吃的东西，但何小辉还是硬塞给了她。
他来到猫猫嬉闹的角落，拿出最后一个三明治，把其中的火腿跟鸡蛋挑出来放在猫碗里。
少了—只耳朵的“咪咪”上前嗅了嗅，舔舔鼻子从火腿上咬下一小块，走回角落嚼吧嚼吧，吞下去。
两只杂色母猫就要不客气很多，扑向猫碗狼吞虎咽吃起食物。何小辉摸着猫头，不禁感叹：“不错不错，是只好公猫……”
“喵呜，喵呜，喵呜……”不知有没有听懂，奶牛猫叫唤了几声。
老婆婆吃了一半，把另外一半的三明治包好放在一边，继续她的活计，边做边说：“最近这大街小巷安宁不少，听说警察把那些混混一锅湍了……哦，对了，今天上午的时候莉莉来过，那孩子也喜欢猫，好久没看到她了，我记得以前你们经常一起来的。”
何小辉摸猫头的动作停下，沉默没有回答，奶牛猫伏地伸个懒腰睡觉去了。
何小辉看着两只杂色猫扭成一团。难道这就是猫界的修罗场？感觉上好像在提醒他些什么。
“莉莉是个好孩子啊，”老婆婆也不介意没人搭她的茬，“前段时间门不是坏了吗。我正发愁呢，莉莉就带着她那帮朋友帮我把门修好了。哎哟，人老了就是费劲儿，连个门板都搬不动……”
何小辉听着，拿起没了火腿和鸡蛋的三明治啃起来，味道不错，就是单调了点。
“那娃娃好像没读书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莉莉终究是个好孩子，以后一定能找个好人家嫁了的……哈哈哈……”又是苍老的笑声。
“或许吧。”
老实说，何小辉并不想听到关于赵莉莉的事情，如若提到，又忍不住会去想。
他的心情由轻松变得烦乱，起身告别猫咪，跟老婆婆说了句“我下次再来喂猫”后匆匆离开。
这里是位于碧江市中心的老城区。从这儿过去，距离虎妞家的咖啡屋不过三站地左右的路程，而去赵莉莉的家，也不过三站地。
他行走在巷道中，看着小巷里贴墙生长的青苔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野草野花，鬼使神差般选择了后者。反正时间还早，就当散步吧。
他去过赵莉莉的家，次数虽然极少，但他认得路。那是位于老城边缘当街居民楼的一楼门市。
为什么住在这里？是因为租金极为便宜，至于为什么是一楼门市？是因为兼顾住家的同时能当做仓库，存放桶装水——赵莉莉家是送桶装水的
没过多久，何小辉就看到了那栋墙面有些斑驳，毫无特色的居民楼。
他注意到，居民楼旁的电杆处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那人俨然就是个少年，稚气未脱的模样，剪一个西瓜头，穿着属于土不土洋不洋的衣服。
他偷偷摸摸的往门市里看。
“阿亮？”何小辉倒是不很好奇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跟赵莉莉是干姐弟的关系。来找她很正常。怎么感觉他像是要偷狗的样子？
何小辉大步流星走上前拍了下他的肩膀。阿亮一惊，回头发现是何小辉。
“喂，阿亮，你在这干什么？”
“何小辉，你你你你你，我才想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阿亮往后跳出一步，眼神很警惕。
“你干嘛不进去？”
“要，要你管？！”少年底气不足。
嗯，里面有事儿。何小辉挑挑眉断定，很想知道这其中的故事，不见外：“说说看，我帮你参谋一t。”
“呃……”阿亮只是个少年，嘴巴终究是没有个大门的，想了下感觉告诉他也好，“我跟姐姐吵架了，不知道她还生不生我的气。”
“哈哈哈——！”何小辉大笑。
“狗东西，笑个毛线，还不是你害的？！”
何小辉拨了一下刘海，手指着自己：“见鬼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阿亮干脆把事情讲出来：“前几天在酒店的时候，你不是非要管那只金毛的闲事吗？姐姐怕你被打成筛子非要往你那边跑，我抓住她没让她去。哼，然后她就生气了，而且已经气好几天了，不知道气消没有。”
何小辉稍微沉默，没有说话。
“喂喂喂！你可不要想多，姐姐不过是想还你救她的人情罢了。现在人情也还了，两不相欠，你休想来纠缠！”阿亮像条护卫犬，想把赵莉莉隔离在危险之外，“狗东西，你也认清一下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姐姐现在已经被大娱乐公司注意到了，很快就能走上正轨成为下一个可凡的。你那么没用，性格又那么坏，吃里扒外，关键长得又丑，早点滚蛋吧！”
什么？
三十岁的何小辉会怕加班，会怕扣工资，也会怕自己的顶头上司，但不会怕一个。混混少年。
“顶好的嘛，以前请你喝酒撸串的时候不见你这么说……”他直接揪起阿亮的领口，二话不说啪啪就是两巴掌。
少年的脸颊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他想还手，哪知何小辉力大，自己并不是对手，一两个回合就败下阵。
阿亮抗议道：“你，你怎么不说一声就动手？这不符合道上的规矩。”
“我又没在道上混过，关我屁事 。 ”何小辉拨了拨刘海，用成年人看待小学生的眼神看着他，“阿亮，你始终还是不懂我这个人，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你不能侮辱我的长相啊！”
何小辉又是啪啪啪几巴掌，阿亮眼泪汪汪，有种想哭着喊妈妈的感觉。他终于被打醒了，想起来何小辉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木讷的何小辉。
“我，我道歉，你很帅，我收回刚才那句话。”在强权面前，小混混阿亮不得不认怂。
“这才像话嘛。”何小辉甩了甩发红发热的手，又是啪啪两巴掌。
脸颊的刺痛比不过少年心中的疑惑：“为，为什么？我不是跟你道歉了吗？”
阿亮百思不得其解。
“哎，我都说了你始终还是不了解我这个人呐，”何小辉无奈的摇头，“你可以侮辱我的长相，但不能侮辱我的人格，我这个人是很爱惜羽毛的。”
我靠，你刚才明明不是这样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