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释怀皆好
肚子传来的微热，让我睁开了眼睛。躺着揉了揉鼻梁。又摸了摸头上两处缝针的地方。回忆着之前发生过的事情。手机在枕头边震动。我随手拿起看了看，太多未接的骚扰电话和信息。这一年多来，除了催债的就是放债的。心里不禁骂道。草。你咋不去找许老板呢！能把几万亿收回来，我算你们牛。
把手机放一边。摸了摸肚子上的膏药纱布，温度已经开始没那么热了。应该快好了。忽然觉得肚子饿了，不喝酒还是很有准时饥饿感的。哎呀，这辈子混了个啥哦。本该发福的年龄，活生生的活成了个皮包骨。
手机又不识趣的床上发出振动的声响。拿起来看了看，有条彩信。打开看着字：陈耀铭你好，我是许晓云。麻烦你加一下我的微信。我把黄副院长的联系方式发给你。我立马坐直身体，查看微信通讯录。有两个女头像申请人。我直接点了明星脸。除了头像和已是好友的提示，啥也没有。连自我介绍都没有。微信昵称：释怀皆好。
这明显是开的一个新号啊。释怀皆好。我看向窗外，居然又出太阳了。想起曾经在广州的路边，发传单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雨，躲在一个超市门口躲雨。烟还没抽完就从雨中看见了阳光。我惊奇的向前走了两步。看着天空的太阳，用手摸着头上的雨。由衷的感叹大自然之神奇。原来雨天和晴天可以如此这样亲密接触。仅仅就是一步之遥。
忽然感觉肚子有东西在动。掀开衣服一看，哎哟我去。膏药纱布已经被撕开了一半。中药颗粒还在往下落呢。“哈哈哈，这是神功练到第几重了？哈哈哈！”“你笑完了没？”我把撕下来的，还装着不多颗粒的纱布递给了邹哥。“把门关上。”我对着走出门外的他说道。
“哈哈哈，要出山了，要出山了。神功秘籍好久传与贫僧。”邹哥一边打扫着地上，被我倒出来的中药颗粒一边说道。我都懒得搭理他，拿起我的毛巾走向洗衣室。“小陈，你看下你的手机，刚在床上抖动了几下。我去打饭了。”我把毛巾挂在门口架子上，看着架子，停了几秒后走到床边拿起手机。
微信昵称释怀皆好发来的信息：黄晓燕。手机，办公室座机，微信号码。第二条是：陈耀铭，黄副院长她很忙，也很累。希望你能给她一点时间，至少等她从北京回来后。再谈关于你的事情。你有什么需要知晓的，你可以先找邹叔叔聊。或者直接找我聊。我们都会给你说，我们知道的。
第三条：放下很难，释怀不易。都需要时间。我拿起手机走向门外。“吃饭了，你去哪儿？”“我去练九阴白骨爪”我把枯瘦的手爪递在邹哥眼前说道。坐在楼梯上拿出烟盒，翻了翻所有的兜。我去，没有打火机。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有烟无火难成正果吗？拿起手机看信息，来回写了几次都没发出去一个字。唉！吃饭吃饭。
“快点来吃饭了，你在干嘛？”我弯腰看向床底。拿起地上的火机起身，走到邹哥面前晃了晃。“我在修正果。你先吃啊，等我做啥？”“修啥都得吃饭。”他打开自己的饭菜盒说道。“邹哥你有多久没在家里吃饭了？”我坐下来打开自己的饭菜盒问道。“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他头都没抬的问道。
我吃了两块烧白后也猛吃了几口饭。人确实是有磁场的。确实是有感染力的。“我来这做义工开始就很少回去吃饭了。”他边吃边说道。“义工？你多久来的？”“去年七月。吃饭吃饭，吃饭少说话，不利于消化。”他把剩下的饭倒进菜盒里，端起来看着我说道。
我确实没说话了，加快速度吃。把本想说的：总比我无家可归好。硬生生的倒进饭菜里，咽进了喉咙吞进了肚子里。二零二二年七月。是个重庆人。都知道代表着什么。“吃慢点，没人和你抢。吃完了喝点汤。”他把汤罐打开，往自己饭盒里盛着汤。然后把盖子又盖上了。
不用看我都知道罐子是酸萝卜炖鸭汤。“我咋感觉吃完了又要谈话了呢？”我看着他问道。“谈个毛线谈。”说完他拿起空盒子就走出了门外。我把最后一口汤喝完后，摸了摸肚子，感觉都吃发福了哈哈。愉快的拿起汤罐走向休息室。
“等会你把药吃了休息会儿，你昨晚和今天睡觉都在说梦话。”邹哥把罐子放在柜子上后走向窗口。“你把中药袋放哪里的，我咋没找到呢？”“医护室冷藏柜的，我要是有什么事，不在这里的话你自己去拿。”他看着手机说道。“要不你睡会儿，我看你也够累的。”我把喝完药的空罐子拿在手里准备去洗。
“你一天除了十万个为什么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说完他把汤罐夺了过去就走了。哎哟我去，我坐回床上拿起手机。在信息里打着字：六年多时间。释怀？谈何容易！停留了很久都没按发送键。删除后把手机放回枕头边。躺下看着天花板想，不知道怎么回还是数羊算了。简单点。
两个戴着面具的人，把我吊在半空中。脚下的地面，布满了竖立着的闪闪发亮的钢针。钢针旁边是个巨大的玻璃粉碎机，深不见底。机器发出转动着的阴冷噪音。“老婆子，你自己选，你和你儿子只能活一个。”更阴冷的声音从蒙面人嘴里传来。我抬眼看去，一个满脸憔悴的老人家也在看着我。
四目相对，她的眼神从慈祥到期望到坚定。我用沙哑的声音对她喊道：“不，不，不。她义无反顾的跳进了机器。鲜血和碎骨溅在我身上，我撕心裂肺的呼喊着：“不，不，不，妈。妈。”妈。“你咋了耀铭，一只手扶在我背上，还有一只手摸着我的前额。
“邹哥，还有咖啡吗？我想喝杯加冰的咖啡。”我坐在床上转头看着他问道。有，有。你等会儿，我去给你冲一杯。”我拿起架子上的毛巾，把脸和颈子的汗水擦了擦后走向楼梯间。点上烟深吸了一口回龙再回龙，咳嗽着把烟雾吐出。又深吸一口吐出烟雾。烟雾里出现了跳进机器的老人。
“儿啊，我还是应该把你的妹妹生下来。不然你也不会这么孤单！你能原谅我吗？”我抱着母亲嚎啕大哭。一只手把我抱在膝盖上的手拉开。掰开了我的手心，把烟拿了出来。另一只手扶起我回到了病房的床上。把我放躺下后就消失了。
我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就那么盯着它。“耀铭起来洗下脸。”我接过邹哥递来的热毛巾，用力的在我脸上，头上擦了擦后把毛巾递给他。“手，手心”。我把手心里残留的烟灰痕迹，擦了后又递给他。“柜子上有你要的咖啡。”他说完端着水盆出去了。我拿起杯子看着杯子。冒着微微的热气。我尝了一口后仰头把咖啡全部喝完。
我转头看了看周老。他还是安静的睡着觉。脸上露着微微的笑容。他的衣服换过了。看来是邹哥给他洗了澡吧。我把杯子放回柜子。拿起手机没有打开，就盯着黑屏幕的手机看着。“你没事吧？”邹哥坐到我床边问道。“我没事，你坐回自己床上去，牛高马大的，我看着压力大。”
“哈哈哈”会不会用形容词？我这叫强健的体魄，你恢复好了也差不多。”他坐回我对面看着我说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我看着他说道。“切，你当没有人走过蜀道一样。”“那是那是，我都走过哈哈哈。”我笑着对他说道。“你，走过？”他露出诧异的眼光看着我。
“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蜀道。城口县你知道不？”“知道啊，你接着说。”我转头看着电视机，它放出了画面。“那是我们全家，除了老人和工作走不开的以外，十个人一起。走了三十多里的路，在山下休息会儿后，就开始走山路。走到我父亲下乡工作的地方都快天黑了。在那里逗留了一晚。”
“第二天下山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恐怖。山路没有任何保护，除了被风化后的山壁，啥也没有。脚下的碎石路只能够一个人行走，当我走在前面，下一圈的时候拿手机给后面的家人拍照。照出来的图像是只有人，没有路。右手是山壁，左手就是悬崖。”
“等我们走到平坦一点儿的地面后，全部躺在地上喘气，脚都还在发抖。哈哈哈。那个算不算蜀道邹哥。”邹哥双手按在我肩膀上看着我说道：“那不算，那就是。”哈哈哈。两个男人又在病房里大笑了起来。
“邹哥，胡主任现在是什么情况？黄副主任都成黄副院长了，他不会是院长吧？”“你喝茶不？我去给你泡一杯？”他回避了我的突然提问反问我。“那就麻烦你这老革命了哦。”我微笑着对他说完后拿起了我的手机打开。
“放会儿就可以喝了。”邹哥把杯子放在柜子上说道。我把杯子拿在手里，双手捧着感觉着杯子的热度。“你这叫泡茶？一，二，三，四，五片叶子是茶？”我盯着对面的他问。“哈哈哈，喝个味道就可以了。等你肠胃恢复了再议。”哎哟我去。我摇摇头吹着茶杯。“你这是政委呢还是主治医生呢？我喝了一口看着他问道。
“你猜？”他看着我说道。“你猜我猜不猜？说正事，刚才问你的事儿。”“从发生了你的事情后，胡主任就开始变得非常的低落。神经衰弱加抑郁症。那个时候他都快退休了。最后两年多，在医院的工作，基本都是处理一些简单的内部事项。到了退休年龄就退下了。”
“每天在家里足不出户。除了看书就是看电脑研究他的专科。连他的家人和他说话，他都不会说太久。直到知道你醒来出院的消息后。他才开始和他妻子讨论，有关于你的事项。他的妻子已经是黄主任了。”
“你等会儿，等会儿，你说他妻子是什么主任来着？”我满脸疑惑的盯着邹哥问道。“黄主任，就是现在的黄副院长。他们是夫妻。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为了你的事情从讨论，转变成激烈争论的原因。小陈，这个事情影响了你的同时，也影响了他们整个家庭。”
邹哥说完就起身，去把他的茶杯拿在手里。看着周老再看向窗外。我的头脑又变得模糊了。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问问题了。我喝了几口茶后说道：要去抽烟不？短暂的停顿。在护士推着医护车进来后，他才开口说了一个字。“走”
又来到楼梯间，我拿出烟盒看着窗外。阳光明媚，树叶随着微风轻轻的在摆动。邹哥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一次性杯子。杯子里有少量的水，这就是烟缸了。我把烟递给他，他抽出一根后。点燃打火机递向我。我双手盖在他手上，点燃嘴里的烟。然后也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你的手好冷。”他说着就把手按在我额头上。“我没事的。刚才就是做了一个梦而已没事儿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回龙后埋头吐出烟雾。“梦见你母亲了？”邹哥坐在我旁边问道。我往杯子里抖了抖烟灰，看着窗外没有说话。
安静，两个男人保持着安静。静得可以听见抽烟时，烟冒着火花发出的嗤嗤声响。回到病房，我坐在病床的右边看着周老。“嗯，好的好的。礼物就不要买了，回来再说。嗯。拜拜。”邹哥，你今天给他洗了澡的吧。”我问坐在我旁边的他。“嗯。今天天气不错。温度还好。就给他擦了擦。”
“还好我和唐老头不是这样，要不你一天不得累成和我一样瘦。”“这都不算事儿，在部队里司空见惯了。再说，我就算再瘦也不可能瘦成你那样。其实你不是瘦，你只是骨骼不大而已。只要你恢复正常生活了，继续保持锻炼。一样能强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