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男爵
“…直到我看着路上的行人纷纷撑起伞来，然后自己走到街道上，感受着天空中飘来的细碎雪碴，在那一刻，我才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已经搬来莫瑞斯坦近十年了。”
男爵的脸庞显得消瘦且坚毅，但眼神中却丝毫看不出饱受失眠折磨的样子，他的语速极快，常常需要停顿才能让自己的嘴巴跟上脑袋。他的个头不高，脚下却蹬着一双高帮厚底皮靴，至于里面有没有增高垫就不为人知了。他的头发是深黑色的，在这座城市很不常见，络腮胡被修剪的十分干净利落，使得整体给人一种成熟稳重且不容置疑的气质。他正穿着一身全黑新式服装，以简约大方为主，但是从立体合身的裁剪和柔软顺滑的面料之中可以看出来自大师之手。
男爵原本坐在样式奢华的单人沙发里，但此刻仿佛陷入恍惚，然后他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望着院子里的景象沉默不语。
艾维尔则坐在一旁的多人沙发上，他看着紧挨着自己的德瑞克叼着烟斗好像在装模作样思考的样子，不免显得有些局促起来。
这场调查到目前为止还不如说更像是一场心理医生听诊会，除了男爵在自顾自的讲述以外，他们两人仅扮演了倾听的角色。在艾维尔看来这显然是浪费时间，毕竟对方大概率不是简单的心理疾病，而是与怨灵有关的超自然事件，这需要借助自己的通灵能力来一探究竟。
接着，他缓慢将意识沉入灵魂漩涡，一边时刻注意着德瑞克和男爵的反应，一边小心翼翼的开启了灵视状态。
眼前再次如同被遮上一层蓝色滤镜，面前出现两道样式迥异的灵魂火焰：男爵的火焰与常人类似，但是充满朦胧感，如同正在灼烧某种物质，被冒出的黑烟所笼罩；德瑞克的火焰甚至已经脱离了普通火焰的定义，反而更像是熔岩，呈现出流体的性质。
艾维尔发现他们两个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小动作，于是更加大胆起来，他此时才发现，好像从来没有认真观察过自己的灵魂火焰。
艾维尔的灵魂火焰形状也和普通人的相去甚远，已经凝结成了一颗火珠，没有那种波动的焰型，显得更加内敛，但是火珠蕴含着的能量也是不言而喻的。
也就是说，所有超魂者的灵魂火焰都在完成觉醒之后改变了，而具体的形状则应该是和每个人从烁影晶石那里获得的能力有关。这样看来，暂时可以认为目前已经收集到两类超魂者的灵魂火焰形状了，以后说不定就可以依据这种方式来进行超魂者能力的鉴别。
艾维尔重新将目光聚焦在男爵的身上，想要借此观察出，他的身上是否有特殊的灵性残留，这也可以作为一条线索。
但是无论他怎样瞪大双眼，仍然毫无所获，甚至即使借着站起来在屋子里踱步的机会近距离观察也只是失望而归。也不知道是灵视能力哪里出了问题，还是他在某些关键细节处没有搞清楚。
看来男爵身上的秘密不是如此简单就可以发掘的，艾维尔终于意识到了这点，于是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也许…我们可以在您睡觉的时候做进一步观察，这样有助于我们收集更多的信息，毕竟，您也知道，我们侦探需要收集足够多的细节，才能更有助于快速解决雇主的问题。”
绝对不能暴露超魂者的身份，这是德瑞克提前警告过的，其实他就算不说，艾维尔也不傻，毕竟面对的可是被自己抢劫过烁影晶石的‘可怜受害者’，任何能被关联到那起劫案的细节都有可能被发现，造成严重的后果。
男爵转过头来，看着眼前这位衣着轻挑的年轻人，并没有因此而显露出任何不屑的表情，他再朝德瑞克望了一眼，见对方不置可否，于是微笑的点头道：“好的，如你所愿，如果没有什么别的问题，那么就请由我的管家接待你们，希望事情早点得以解决。”
……
艾维尔在男爵庄园享用到的晚餐远比想象中来的朴素一些，没有夸张的山珍海味，更多的是一种类似于土豆的淀粉根茎，搭配多种香辛料卤炸入味，佐以荤素搭配合理的配菜。
德瑞克看着食物连连皱眉，仿佛这些食物对他来说根本就是‘黑暗料理’，但是坐在对面早已饥肠辘辘的艾维尔早就顾不上那么多，风卷残云般消灭了自己眼前的食物，反倒觉得十分可口，之后还盯着德瑞克面前几乎没有怎么动过的盘子，直到德瑞克无奈的将盘子推过去。
“怎么样，吃了这么多，对男爵情况的了解有什么具体的线索了吗？”德瑞克抱着双手问道。
艾维尔三下五除二解决掉面前的食物，又喝了一大口类似于啤酒一般气泡绵密口感清冽的饮料，再用餐巾抹干净嘴巴，这才幽幽地开口道：“说实话，没有线索。”
艾维尔看着面前德瑞克的脸色刷地一下变黑，仿佛下一刻就要暴走。
“但是，我可以肯定，男爵所说的被怨灵缠身并不是空穴来风！”在事态失控前，他赶忙开口道：“不过目前还需要更多的信息，否则男爵身上异变的源头是无法定位的。”
德瑞克的脸色缓和下来，皱起眉头思考了片刻，然后说道：“男爵是在十多年前来到莫瑞斯坦的，这点颇为出乎我的意料，我原本以为他是在这里土生土长的贵族，传承自某个在共和国建立前就已经延续数百年的家族。”
“我以为组织会很熟悉他呢。”艾维尔疑惑的挠了挠头，低声说道。
“嗯，我想弗尔克斯应该对男爵有所了解，不过我之前并没有参与到其中。”德瑞克补充道：“但是男爵新式的做派，显然是受到了诺塔尼亚联邦内自由主义思想的侵蚀，这几乎是被大众所公认的。”
“这也体现在他大力从事和推动有关新式能源的研究和应用，妄图以此来解放个体，通过将自由不再成为少数人的特权，来使得人类——普通人能够更多的激发潜能，不断地突破科学的边界，最终实现人人平等的幻想，因此共和国乐于给他提供足够的便利来完成此项事业。”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用侵蚀和幻想这两个词语，我觉得男爵的这个思想如果能够实现肯定会对大众和你我的生活带来相应好处。”艾维尔很是不解，毕竟作为穿越过来的人，他几乎立刻就能看出这项事业有着什么样的发展前景，唯一值得思考的是，这里的新式能源是什么，可惜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能源利用情况几乎是一无所知，平常生活中也几乎没有见到过。
“哼！”德瑞克的鼻孔毫不留情的冷哼出声，然后就闭目养神起来，不再搭理艾维尔。
直到晚上十点，管家前来敲门，他们才从座位里起身，拖着疲惫的身躯跟上去，来到了男爵卧室里。
男爵的这间卧室并不过分宽敞，地板上铺着名贵地毯，脱了鞋踩起来毛绒绒的十分舒服，但是此刻被一扇屏风挡住了卧室中的大床，只能隐约看见男爵已经躺在了床上。
屏风后面有两个实木椅，艾维尔和德瑞克坐在上面，静静的等待男爵入眠。
艾维尔已经悄悄开启了灵视状态，男爵的灵魂火焰还是如同白天那般朦胧且烟雾缭绕，他听见均匀的呼吸声正不断从床上飘出，他感觉自己的眼皮正越发沉重，眼眶变得干涩起来，脖子也变得僵硬。
艾维尔转头一看，发现德瑞克竟然已经歪着脑袋睡着了，他嘴巴微张着，眼皮底下的眼球正不断快速转动，显然已经进入了梦乡。
该死，这是什么情况，明明两人才刚刚坐下没多久，德瑞克这个家伙就睡着了？把所有活丢在自己一个人身上，这也太不敬业了吧。
艾维尔心里生气地想着，但是那股剧烈的困意仿佛台风一般不断掀起滔天的海浪拍打自己这艘岌岌可危的小船。
不妙，他感受到眼神变得模糊，头脑变得迟钝，就在即将进入沉睡前的那一刻，他分明看见数道血红色的幽灵从四面八方涌现，齐齐围绕在男爵身体周围，他们身形各异，但仍然可以隐隐约约中分辨出，他们好像普遍头戴冠冕，上半身披甲，而其中有一道幽灵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蓦地转过头来瞪向自己。
那猩红的眸子里满是戏谑，随着目光的瞪视刹那间扩散出一道形同血盆大口般的血色波动猛扑过来，所到之处甚至引起空间的颤动，几乎眨眼间就要将艾维尔吞噬。
“死灵律法：夺取！”
在最危急的关头，艾维尔竭尽全力从无边的困意中聚集起仅剩的意识，近乎疯狂的低吼出声，释放出这道死灵律法，这是他唯一的保命手段！
那道血色波动在接触艾维尔前的最后一刻凭空消失了，又随即出现，但却调转了方向，裹挟的能量变得愈发可怕起来，甚至扰动起丝丝电流，带着势不可挡的威压顷刻间席卷了男爵的卧室中央。
接着，艾维尔就昏死过去，瘫倒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