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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云容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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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次的曲终人散。

    曾经家庭美满的少年人,如今孑然一身,一艘船在飘,古琴声平淡中带着哀伤。

    器灵曾是他们的女儿,她经历了父母的故事,弹出了一家三口的回忆。

    恍惚间人就在眼前,她依然在笑,问着今天去哪玩?

    或者我们回房做点有趣的事?

    要不再做几套衣服?

    没关系呀,不累的,给你做衣服,我会很开心。

    要吃你亲手种的菜,因为这样也很开心。

    千万不许去青楼哦。

    突然间,近在眼前的画面支离破碎,回过神来时,只能看到那双紧闭的双眸。

    她只是睡了,且会睡很久。

    日月颠倒,星耀如日,蔚蓝大海悬浮于天,她就会回来。

    “我一定会让你见到这一美景,但你也别失约啊。”

    棺木被合上,将女子面容遮住。

    云长生拿起当年林多多规划的旅游路线,用红笔把东海划掉。

    ……

    ……

    四季山,四季洞。

    媚眼如丝的女子突然恢复清醒,她眉间嫣红慢慢散去,缓缓吐出了四个字:“我喜欢他。”

    劫云散去,眉间红鸾星印记彻底消失。

    她将身上汗津津的道袍换掉,再次变成了云长生初见时的清冷仙子,凛然不可侵犯。

    “一百多年了。”

    从前也有过闭关百年,但却远远没有这一百年来的煎熬。

    林夕感应着林多多躯体的方位,指尖射出灵光,对蛊族传递出信息。

    她不想亲自出面,她不会承认与林多多的关系,林多多永远都是蛊族圣女,是她的玄侄孙女。

    而蛊族圣女,当然要葬回蛊族。

    “呼~”

    接下来这段时间,林夕需要静静消化这一百多年的记忆。

    她与林多多这一百年一直没有意识同体,突然多出了百年记忆,就算是她,心中也不可能毫无波澜。

    波澜壮阔与否,能不能在平静的心湖里掀起滔天巨浪,那要看她的道心到底有多坚定了。

    而且有些事,她要与林多多的躯体融合后,才能下决定。

    ……

    ……

    一副黑色棺木,一艘挂满了锦绣的船。

    缓缓飞行了一月后,船只终于回到了岸边。

    古琴声停止,少年握着出山时带着的那把云雪剑。

    岸边不知何时已经围满了人,各种样貌奇特的虫兽飞舞在天空。

    嗡~

    虫鸣声骤然响起,几乎刺破了人的耳膜。

    “姑父。”

    人群里走出一个风度翩翩的年轻人,手里摇着折扇,手腕上纹着六翼蛊虫。

    他是蛊族这一代的圣子,为蛊族上一代圣子所出。

    蛊族确实有一个圣女,与上一任圣子是同一个父亲。

    如果林多多真的是蛊族圣女,那这少年人的一声姑父,倒确实没叫错。

    “姑父,我是蛊族这一任的圣子,你与姑姑的事,姑姑一直有传信告知蛊族。”

    “现在她寿终正寝,作为蛊族圣女,自然应当葬在蛊族。”

    “她是云家媳妇儿,自然应当葬在云家。”云长生依然握着剑,缓缓道。

    他想将黑棺收到储物戒指,却没能成功。

    下意识的往四季山方向看了一眼,选择了将黑棺背于身后。

    漂浮在天空的那艘船迅速变小,飞回了他的储物戒指。

    对方既然讲道理,那他自然不会上去就打。

    “姑父,这是祖奶奶的意思。”蛊族圣子摇着折扇,想要继续商量。

    他也不想动手,不想与云长生结仇。

    但是这是林夕下的令。

    林夕护佑林家近千年,她的命令,林家人都是当圣旨遵着的。

    “他是我娘子。”云长生继续重复着这句话,他手里握剑,背上背棺,朝着人群走去。

    他当然知道少年人口中的祖奶奶是谁,他也不信山上那人会这样狠心,连一具尸身都要夺。

    就算真要夺,这群人也只有那便宜侄子被圣蛊附身,有化神修为。

    其他人不足为惧。

    “动手!”

    见云长生即将离开人群,蛊族圣子挥动折扇,一群人又围了上去。

    噌!

    本来出鞘了的云雪剑突然归鞘,似乎是不想帮忙。

    云长生没有动手,只是继续背着棺前行,他周身灵力凝聚,天上风云汇聚。

    紫色雷霆在天空闪烁,伴随着狂风的呼啸,雷声阵阵。

    “我不想杀人。”他如此说道。

    巨大的灵压朝着地面降下,境界的差距令其他普通的蛊族人没有反抗的余地。

    “姑父,我说过,这是祖奶奶的意思。”

    蛊族圣子手中折扇飘出,轻轻扇动,天上汇聚的风云瞬时被吹散。

    这是林夕传信给他时,专门让他带上的。

    云长生背后的棺忽然变得沉重,他的步伐越来越慢。

    嘎吱,嘎吱。

    每走一步,他的脚就会陷进地里,印下深深地脚印。

    黑棺越来越重,最终将他的腰压弯。

    “师尊!她是你的玄侄孙女,是我的娘子!”

    “师尊!”

    似是感觉到云长生的倔强,他的身影忽然越变越淡,那口黑棺却仍然在原地。

    “师尊,我不要回去!”

    “师尊!她是你的玄侄孙女,是我的娘子,从前她可以自由出入四季山,现在自然也可以!”

    身影变淡的云长生如同疯了一样,双手穿透传送灵光,死死抱住黑棺。

    他的手被空间之力切割,划出一道道痕迹,血肉纷飞。

    片刻后,一双手只剩下了白骨,却还是死死抱住黑棺。

    传送之力突然止住。

    似乎没想到云长生竟然这么倔强。

    林夕没想伤害云长生,她只是想取回林多多的躯体。

    毕竟这本就是她的躯体,她拿回去很正常吧?

    人死了,下葬也很正常吧?

    什么时候这具躯体完全属于云长生了?

    而且经过云长生这么一弄,她好像变成了反派的样子!

    “看来这些年发生了很多啊。”

    略有感慨的说了句,她加快了记忆的泄洪,之前为了不发生大的变故,她只是缓缓消化了二十多年的记忆。

    目前来看,好像记忆中没什么值得警惕的东西。

    闸门被放开,那百多年的记忆如同山洪,肆无忌惮的冲刷着面前所有的一切。

    就在云长生受伤,无力再做其他事,蛊族之人僵持着,不知道该上还是该撤退时。

    天外突然飞掠过一片剑光。

    数千剑光垂落,剑刃森森,带着寒意。

    等剑光散去,人和棺已经消失不见。

    夜,星斗如河,其中有一颗红星像是黑夜里的萤火虫,在夜空中朝着远处飞行。

    云长生睁眼时,目光几乎没有犹豫的看向了黑棺。

    手上仍是白骨森森,像是在忍受千刀万剐的剧痛,他用神念感受了一下,见到里面的人还在沉睡,这才松了口气。

    “要不还是埋了吧。”

    一个青衫剑客走了过来,戴着斗笠,看身材分不清男女。

    “你是谁?”

    “海边结庐而居的隐仙。”

    云长生下意识打量周围,是一座小瓦房,和四季山上那两室一厅的瓦房有点像。

    看周围的家具陈列和各种使用过的痕迹,这房子要是真是青衫人的,那她应该在这住了许多年了。

    “棺里的是我娘子。”

    “我知道,你之前喊的很大声,但是你娘子已经死了。”

    “她没死!”

    “她死了。”

    “她没死!”

    “可她真的死了。”

    俩人说着无意义的话,最后青衫剑客败退,道了句:“她没死。”

    云长生满意点头,“她没死。”

    俩人达成一致,云长生看青衫剑客的目光顺眼了很多。

    “为什么帮我?”

    他记得,那帮蛊族人最后好像又选择动手了,那时的他已经没有余力反抗。

    “你的娘子,当然是你说了算,他们做的不地道。”

    “路见不平?你这隐仙心境修为不到家啊。”

    “彼此彼此。”

    “……”

    云长生看着棺材,没有辩驳。

    过了许久后,他又拿出了新的证据,来证明林多多没死,“你见过死人收不进储物戒指的吗?”

    “嗯,她没死。”

    青衫剑客说完,不再说话。

    棺里是谁,棺里的人目前是什么情况,她的师尊都告诉过她。

    来了这里,可能会面对谁的威胁和阻拦,她也知道。

    但她还是来了,看着他们出海,看着云长生背着一口棺材回来。

    “给。”

    青衫剑客丢了一个瓷瓶给云长生。

    “什么东西?”

    “疗伤丹药。”

    “咳~我自己有。”云长生摸了摸,结果白骨一样的手指上,已经没有了戒指。

    他看向了青衫剑客手里的储物戒指,嗯,他的。

    “嗯,这本来就是你的疗伤丹药。”

    “你没乱翻吧。”

    “没。”

    “那就好。”

    云长生对青衫剑客的话没怎么信。

    被他师尊打伤的手,自然要吃师尊给的疗伤丹药治。

    这属于配套设施。

    丹药入口,白骨上渡劫期大能的气息消失,痒痒的,血与肉重新长了出来。

    “多谢。”

    拿回储物戒指,他背起黑棺,想要走。

    “如果人没死,你应该把人放床上,放棺里的话,不吉利。”

    “可是放床上该怎么背?”云长生伸手比划了一下,“还是放棺里吧,她不在意的。”

    “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也许是某个人的分身,本体未死,她的魂魄也没有散,所以不能收进棺材。”

    说这么多话,对于青衫剑客来说可能很不习惯,她用手比划,配合着手语一起说。

    云长生又要找她理论,“她是我的娘子,她不是任何人的分身,她是蛊族圣女,是林多多。”

    “好,她不是任何人的分身。”

    青衫剑客再次妥协,不再触碰云长生的逆鳞。

    在两个人都看不见的地方,一个穿着月白道袍的绝美道姑缓步从远处走来。

    她看着黑棺,看着青衫剑客,看着云长生。

    “云容氏?”吐出一个名字后,又看着云长生道:“相公?”

    似是有点不习惯这个称呼,又道了句:“逆徒。”

    顿时,心里舒服了。

    林多多的记忆到了化凡结束后,戛然而止。

    云长生又不愿意把林多多的躯体交出来,所以她只能亲自来了。

    这是她斩出来的,如果缺失,那将变得不完整。

    且之前蛊族出行浩浩荡荡,她的目的达到了。

    林多多只是蛊族圣女,而不是她。

    她的身影与黑棺里的身影重叠,最终合为了一人。

    像是遇到了什么阻碍,融合进行的并不顺利,这具身体不对劲。

    林夕闭目感受了一下,然后再次满脑子的云长生……

    “这是……?”

    她想起了合欢宗tiao教炉鼎的方法,所以,应劫身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记忆终于完全融合,她接受了这具身体留给她的毒,只有云长生能解的毒。

    但是身体融合又一次遇到了阻碍,那是一道执念。

    日月颠倒,星耀如日,蔚蓝大海悬浮于天,我将归来。

    执念有点深,要么等云长生真的做到这种事,执念才能消。

    嗯……执念还有特定的人选,要云长生做到的,其他人做的,她不认可。

    林夕沉默了一下,感觉云长生修炼到仙,起码还要七八百年。

    还是将这缕执念炼化吧,最多一两百年就够了。

    正准备炼化执念,忽而目光一瞥,看向了云长生眉心,那里有她魂魄的气息。

    林夕:……

    怪不得没有化凡之后的记忆。

    她……好像被分身坑了……

    那这些年,先躺在棺中吧,等解了身体里的毒,炼化了执念再说。

    总要飞升的,她不想为了一个人,多留在人间几百几千年……好像也不是……不行?

    脑子里突然多出了莫名其妙的念头,是身体里的毒在作怪。

    摒弃了这些念头后,继续炼化执念。

    这具身体不能离开云长生,离开的太久,会像陷入情劫中一样,忍不住把云长生那啥了。

    所以解毒这一步骤很重要。

    棺材这个地方很合适,能够让俩人不是那么尴尬。

    “你要去哪?”

    “回山。”

    “哦。”

    青衫剑客跟了上去。

    云长生也没管,毕竟这个怪人帮了他很重要的事情,跟着就跟着吧。

    这世间要说谁能让林多多直接复活归来,那肯定是非林夕不可。

    虽然成功几率渺茫,但总是要有试一试的。

    背棺的少年,青衫剑客,一行不知多久,这次借用了某些宗门的传送阵,快了很多。

    “师尊不喜欢其他人一起上山。”

    “也许我不是其他人呢?”

    “你会被抛下山的。”

    “我想试试。”

    “随你便吧,我感觉我打不过你,所以就不拦了,师尊也会理解的。”

    云长生上了山,来到四季洞洞口,背着黑棺跪下。

    直到冰雪将他的身躯覆盖,一起被覆盖的,还有他的心。

    ……

    ……

    一百多年过去,四季山好像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天上的飞雪依然在飘,地上的积雪维持在林夕喜欢的厚度,一脚踩上去软软的,但不会让整个靴子陷进去。

    猴子好像悟到了什么,一直活了一百多年。

    两只黑熊都不在了,可能是老死了,不过总是被黑熊强迫的老虎和狼,却都还活着。

    或许这就是能屈能伸吧。

    虽然打不过你,但活的过你就好。

    山脚桃树嗅到了熟悉的气息,抖落了一地能够刺激荷尔蒙的花粉,然而猴子不为所动。

    一切都很好,但对于云长生来说,却一点都不好。

    已经过了很多天了,然而洞里的人始终没有回应。

    风雪落在他的肩头,最终将他的人覆盖。

    青衫剑客每过几天,就会给云长生清理身上的积雪,直到大雪将他再一次覆盖。

    “师尊,能否见我一面,求你了,师尊。”

    他再一次叩首,却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又是许多天过去,他叹息。

    林多多,你失败了啊。

    你想将山上的人变成林多多,可她终究不是你。

    林夕是林夕,林多多是林多多。

    最终还是要下这个决定吗?

    山上冰冷的风雪依然在下,冷的痛彻心扉。

    云长生神情恍惚着,面上的表情越来越淡,他伸手解开了背后的黑棺,将黑棺放在洞口。

    “师尊,如果这会阻碍您成道,您可以将她收走。”

    他的修为来自林夕的教导,他的道法来自林夕的教导,甚至于陪伴了他百年的妻子也是来自于林夕。

    有些事情,终究要摊牌的。

    遮遮掩掩,还不如看开。

    在云长生想来,林夕一直不承认林多多与她本人有关,可能就是怕他这个弟子放不下,看不破,纠缠不休。

    最后误了修行,误了终身。

    而不知多少日的风雪,不知多少日的冷遇,现在的云长生已经看开了。

    他的林多多永远不会如此对他。

    除非有朝一日林多多能够回来,否则师尊永远是师尊。

    “执念的事,是我任性了,没有经过您的同意,明明知道一切只是场虚妄,却还是做下了此事。”

    “任何责罚,弟子都愿意承担。”

    阻碍林夕成道一两百年,这终究是不妥的。

    出卖队友这件事,他也是不会干的,一人做事一人当,谁做的,自然由谁来承担。

    噌!

    储物戒指里的云雪剑突然出鞘,剑刃指着云长生眉心。

    青衫剑客感受到剑光,想要出手,却被定住了身形。

    云长生却神情坦然,不做任何抵挡,也抵挡不了。

    只是虽早有准备,心却越发的冰凉。

    云雪剑在天空徘徊了几圈,像是在犹豫,像是在挣扎。

    最后飞剑如同一道流光,从云长生胸口穿过。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心口,没有鲜血,也没感觉到疼。

    云雪剑也一直停留在原地,刚刚斩出来的,只是一道幻影而已。

    目的好像是为了吓唬吓唬他?

    一百多年没见,师尊好像变得有点恶趣味了?

    噌!

    云雪剑又飞了过来,停留在云长生身前,“砰”的一声,剑柄狠狠的撞向了他的额头。

    看似很痛,其实剑柄下落时的力量不是很大,像是在责罚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还没等云长生回过神,“砰”的一声,剑柄突然袭击,猛然撞向了他的魂魄。

    “呜~”

    少年拽紧双手,剧烈的疼痛让他说不出话,他跪倒在地,拳头抓着雪地里的雪,神情略有些狰狞。

    那块属于林多多的魂魄疯狂在他灵魂深处震动,却始终没有分离的意思,反而与他的魂越融越深。

    “呃~啊~”

    他再也忍不住,痛呼出声,灼热的汗水嗖嗖的落在地下,融化了他身前的雪。

    噌!

    见他如此痛苦,云雪剑最终还是放弃了尝试,黑棺里仿佛响起了无声的叹息。

    剑光下落,变成温润的灵光,滋养着云长生的魂魄。

    不知过了多久,云长生终于从疼痛中缓过了神来。

    “师尊不准备追究了吗?”

    洞里没有声音,只是云雪剑已经飞回了他的储物戒指。

    “师尊,虽然这很任性,但如果只是如此的话,弟子还会行忤逆之事。”

    “日月颠倒,星耀如日,蔚蓝大海悬浮于空,弟子想试试。”

    “如果师尊不允,可以拦住我下山的去路,可以将我囚于洞中,可以将我镇压在四季山下,可以碎我身躯毁我修为。”

    “我尊重师尊的一切决定。”

    “一切决定?”山上终于有了别的声音,“你的一切决定就是威胁我?为什么不能留在山上好好修炼?”

    “我……我以为……”云长生听到那熟悉的清淡语气,语气嗫喏着。

    “你以为我不在意你?不在意你,我会说出你惹下的因果,我一力担之,就算是渡劫修士上门我也不惧这种话?”

    “难道作为师尊,就不可以在意自己的弟子?”

    “你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话?”

    “留在山上修行,对你来说就这么难吗?”

    像是要将心里的怨气宣泄。

    那救命之恩,那十数年的教导,那心魔,那缕留在她心里,别有目的的执念。

    他居然威胁她?

    就不能听话一点吗?

    “师尊待我恩重如山,弟子……弟子如此作为,却是不该,但弟子总想试一试,因为弟子真的忍不住。”

    “明日黑棺里的躯体若还在,我会取走,若不在了,那就不在了吧。”

    “过几日我会再次下山,师尊可以阻我,弟子不会反抗,任由处置。”

    放下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放不下,就会忍不住。

    他承认是他太过贪婪了,除非枷锁上身,否则只要还能动,他就想去做些什么。

    “日月颠倒,星耀如日,蔚蓝大海悬浮于天,这些你成仙后再下此界就能做到,为何非下山不可?”

    “成仙,也是她对你的期愿,否则也不会在最后说出这些话。”

    “我的话你不听,她的话你总该听一听的。”

    “可是师尊啊,修到成仙需要太久太久,那时她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啊。”云长生说完,最后看了眼黑棺。

    黑棺里的人沉默,谈恋爱成亲这个事情,她也是第一次。

    云长生放不下,让她有些为难。

    拿出玉简,看了看云长生写的恋爱话本,神念一扫而过。

    【放下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开始另一段感情。】

    她看着这句话,神念扫过青衫剑客。

    好像,挺合适?

    修为境界差不多,到时候还可以一起飞升,也不用谁等谁的。

    要不,促成一下?

    没理会突如其来的心绞痛,估计是这具身体里的毒又发作了。

    寂静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云长生行路时,他脚下的黑白二色。

    在他的世界里,所有的事物都在慢慢失去颜色,这个过程或许会很久,或许会很快。

    只有那道温婉甜美的身影一直没变。

    她似乎还在撒娇,摇着云长生的手,努起嘴说道:“相公啊~”

    四季山上的风景总是很美。

    云长生拿着纸笔,一路从山顶走到山脚,看着桃花绿叶,想要将景色留在画中。

    但他并不善于此道,不管怎么画,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如果此刻有个相机就好了。

    他自嘲的摇了摇头,看向了一直跟着他的青衫剑客。

    “会丹青之术吗?”

    “会一点。”

    “能帮我把这里的景色画下来吗?”

    “我试试。”

    青衫剑客提笔,明明握的是笔,却像是握剑,下笔很凌厉,看似随意勾勒,一笔一画间,已将景色的神韵留住。

    她拔出手里的剑,划破指尖,给画卷染上桃花。

    “多谢。”

    “不客气的。”

    “这声谢谢是应该的,我娘子很喜欢世间美景,奈何我的丹青之术不入流,可能需要学很久,才能如你这般,这会错过许多美景。”

    云长生将画卷收好,将来到了一地,风景好,那就把景留在画中。

    如若某一日,林多多醒来,他就把画拿出来,林多多应该会很喜欢。

    如果看了画,非常想去看看真实的景色,那他就陪着一起去。

    好习惯要从现在开始养成。

    “这山间景色不知还能留多久。”

    因林夕坐镇四季山,这里才有这四季奇景。

    如若有一日林夕飞升,云长生不知自己能否把这景色留住。

    “如果你喜欢画画,我可以教你啊。”青衫剑客提议道,心里有点紧张,害怕被拒绝。

    “有劳。”云长生倒是毫不客气。

    “我不知你的目的,不知你的身份,但想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阁下有什么需要,还是趁早说的好。”

    “日后的每一天,世间颜色在我眼里就会淡一分,如果阁下拖的太久,到时可能很难达成所愿了。”

    “当然,如果真的是单纯的路过不平,拔刀相助,那就当我没说。”

    青衫剑客闻言沉默,只是拽紧了手里的剑。

    她斗笠下的神情明显挣扎了一下,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现在这样就很好,云容氏永远的陪在云朗的身边。

    不该再奢求更多了。

    “看来却有所求,阁下要是想说,那就尽早。”

    云长生看着青衫剑客突然拽紧的剑,提醒道,声音越发的缥缈出尘。

    他这趟下山,见了许多人,但真正说的上话的,却只有那么几个。

    还活着的,那就更少了。

    那个喜欢他字的老先生,帮了他许多的冯先生,还有与他下了十年棋的青木。

    其余人要么葬进了棺中,要么一点都不熟。

    这青衫剑客不知是哪一位。

    俩人一路上山,纸上又留下了秋夏冬三季的景色。

    “多谢。”云长生再次道谢,回到了山里的瓦房,“想逛逛走走,就去吧,不能去的地方,师尊都设下了禁制。”

    头也没抬的和青衫剑客说了句,他抱着一堆玉简,一个一个翻看了起来。

    挑挑拣拣后,手里只剩下了一个玉简。

    “还是只有这个地方吗?”

    想要将十万年前仙降临的异象重复出来,那自然只有仙能做到。

    这世间离仙最近的,第一肯定是那不知在何处的仙器与仙尸。

    将仙器损毁或者将仙尸损毁,也许也能重复出仙降临此界的异象。

    而另外两个离仙最近的人,自然是曾经戮仙的天雪和天云。

    俩人早已死在了情劫中,但他们的两把剑却还在世间。

    云雪剑剑灵不知遭遇了什么变故,懵懵懂懂的,还不如古琴的器灵。

    那就只剩下另一把剑,雪云。

    刚好,云长生知道那把剑在哪,下山之时,云雪剑就有所感应。

    与林多多周游之时,云雪剑再次感应到了雪云剑,依然在那个位置,没有变动。

    雪云剑可能还没有新的主人,而是在那个地方停留了十万年。

    这把剑曾经刺死过仙,如果器灵还是十万年前的器灵,那这把剑的器灵,可能知道如何让仙降临的异象重现。

    ……

    ……

    瓦房外,守在门口的青衫剑客忽然皱了皱眉。

    她下意识想拔剑,想起正在这里闭关的林夕后,又把剑收回。

    没有人可以无声无息的在渡劫修士的地盘上撒野。

    看着手里突然出现的纸条,她沉默了几分钟后,还是把纸条打开了。

    【云容氏,你想成为真正的云容氏吗?】

    青衫剑客:……

    这字迹好熟……

    蓦然间就回忆起了蹲在房顶的日子,当时有个女人天天和她用字条吵架。

    有时候那女人吵不过了,就天天搂着云长生撒娇秀恩爱,对她撒狗粮。

    吵的气急败坏的时候,那更是连房事都不避讳她了,喊的那叫一个妩媚诱人。

    她还有羞耻心,每到这时候只能选择败退,第二天还要去看那女人洋洋得意的嘴脸……

    青衫剑客扶了扶斗笠,看着纸上的那行字,忍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诱惑。

    他抬起脚步想要往四季洞门口的黑棺走去,还没走两步,纸上的内容又有了变化。

    【不用过来。】

    【继续站那。】

    青衫剑客很听话,回到了瓦房门口站着。

    【我说,你记。】

    青衫剑客听话的拿出小本本,眼睛一眨不眨的,生怕错过什么重要内容。

    【他喜欢素色的衣服,比如月白色,不管是道袍还是裙子都可以。】

    青衫剑客翻了翻储物戒指,结果里面全是青衫,她想了想,又看向了黑棺,想着能不能借一套……

    还有,这种偷情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他很喜欢脚,你的脚如果好看的话,可以尝试在他面前光着。】

    青衫剑客:……

    这是什么奇怪的嗜好?

    她下意识脱下鞋袜,露出白嫩玉足,皮肤细嫩,肉肉的。

    这算好看,还是不好看?

    【你有丝袜吗?】

    “……?”

    丝袜,那是什么?

    【就是他每天晚上撕的那种,你见过的啊。】

    “……”

    好像是有那么点印象,撕拉~撕拉~撕拉~撕拉~

    她脑海里莫名的就出现了声音……

    那女人明明有修为,但就是不隔音,烦人的很。

    黑棺之中。

    本来还想多教几手的林夕突然捂住心口,剧烈的疼痛让她轻喘了一口气。

    “怎么……忽然这么疼?”

    是离云长生太远了的原因吗?

    这身体里的毒真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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