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 章 李瓶儿触底反弹
瓶儿抱着一死的决心，逐渐回转了心意，缓缓道：“奴无话可说，现在后悔也迟了。你一去不复返，杳无音讯，奴日也思，夜也想，想得心都碎了！后边乔皇亲花园里，常有狐狸幻化成你的样子，半夜三更来找我，摄我精髓，鸡叫声起才肯走。后来把奴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游魂一样，只剩最后一口气吊着。冯妈妈才请了蒋太医来看。奴刚捡回一条性命，余心未定，怎知又被那小子做局骗了，说你家中有事，即将被抄家，奴才慌不择路。谁知这小砍头的，中看不中用，原来是个债桩，被人打上门来，惊动官府！奴忍气吞声，花了点银子速速了结，将他赶出去了。”
西门庆道：“听说你叫他写状子，告我收着你许多东西。你怎么又跑到我家里来了？”
瓶儿听了，不知他是做贼心虚，在套她的话，争辩道：“绝无此事。若我说过这话，叫我不得好死！”
西门庆又道：“就算你告我，我也不怕你。都说你有钱，想找个男子汉，容易得很。还说我是图你的钱财，娶你回来，实是要谋你的钱。我实话对你说吧，打蒋太医的那两个人，就是我安排的。我只需要略施小计，就能让他走投无路，稍微用点手段，也可以连你一起，送到官府，变卖为奴。我只是念及旧情，不想弄到那般田地！”
瓶儿听了胆战心惊，看着他的为人和手段，如今也能想象得到，没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也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便道：“奴知道是你使的计谋，也知道你的能耐。要不是你可怜奴，奴早就死了几百遍了。”
西门庆恩威并施，听了李瓶儿的话，怒气顿时消了一半，低声道：“贱人过来，我且问你，我和那蒋太医比，谁更强？”
瓶儿道：“他拿什么来跟你比？你是天，他是砖，你在三十三天之上，他在九十九地之下。别说你仗义疏财，敲金击玉，伶牙俐齿，穿罗着锦，行三坐五，人上之人，就是你每日享用的稀奇之物，他再活几百年，也没眼睛见到。他能拿什么比你？你就是医奴的药，一经你手，叫奴没日没夜，只是想你。”
西门庆听了记瓶儿的夸赞，无比满足，即刻转怒为喜，一把丢了鞭子，双手拉起李瓶儿，替她穿上衣服，搂在怀里，说道：“我的小心肝，你说得对。他算个什么东西。”
又对外喊到：“春梅，快放桌儿，去取酒菜来。”
春梅进去伺候，关了门。
孟玉楼和潘金莲只能在门缝里偷看，只见房里灯火明亮，西门庆和李瓶儿搂搂抱抱，恩爱异常。西门庆大吼大叫时，倒是听得真切，后来声音太小，金莲二人什么都听不到。
只有春梅，在旁伺候，听了个全须全尾。
金莲便悄悄喊春梅过来，问里边的动静。孟玉楼恐怕西门庆听见，便拉了金莲，去西角门口站着，等春梅出来问话。
八月下旬，月亮出来得晚。
孟玉楼和潘金莲两个站在黑影里，见里面气氛缓和了，心里也不紧张了，于是一边嗑瓜子一边聊天。
金莲道：“想当初我被人诬陷，他恨不得要我死的样子。还以为今天会有什么大动静呢。”
正说着，看到春梅出来，便拉住她问话。
春梅从头到尾说了，要往后边取酒菜。
金莲听了，便向玉楼说道：“不要脸的东西！雷声大雨点小，开始那样打着骂着，还以为会怎样呢，到了末尾，也不怎么的。”又对春梅道：“她房里没丫头，偏让你去。到了后边，看你不又被孙雪娥那小奴才嚼舌根！”
春梅笑嘻嘻地道：“爹让我去的，关我什么事！”
金莲道：“这小肉儿，平时让她做点什么事，跟聋了一般，懒得理我。他爹一说，跑得贼快！她房里现成的两个丫鬟，你替她们跑得那么快，关你腿事？真是个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小肉儿！”
玉楼说道：“可不是嘛！我那大丫头兰香，我使她，不情不愿，她爹使她，跑得飞快！”
正说着，突然看见吴月娘的大丫头玉箫从后边出来，道：“三娘还在这里？我来接你来了。”
玉楼说道：“死丫头，吓我一跳！你娘知道你来了吗？”
玉箫道：“娘早睡了，我过来瞧瞧。刚刚碰到春梅去后边取酒去了。俺爹到他屋里，怎么个情况啊？”
金莲道：“孤男寡女，还能有什么事！”
玉箫又问玉楼，玉楼便将经过一一告诉了她。
正说着，春梅和玉儿取了酒菜过来，往李瓶儿房里去。
金莲道：“贼小肉儿，快送了过来，让她家丫头伺候去。你别管他们，我还找你有事儿呢！”
春梅笑嘻嘻地同玉儿进去了，把酒菜摆放整齐，二人就出来了。只留迎春绣春在里面答应。
各人回房。
金莲独自躺在床上，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睡不着觉。这李瓶儿，能够轻易化险为夷，还是有些手段的。
昨日救下这一命，不知是福是祸？
只见她房里，半夜还有灯火，不知二人久别重逢，说些什么柔情蜜语。
次日饭后，李瓶儿打开箱子，打点细软首饰衣服，还有梁中书家带来的一百颗西洋珠子与给西门庆查看。
临出门，李瓶儿道：“狮子街那边房里没人，你看要不要委托个人看守，让小厮天福儿来家使唤。老冯独自在那里，我又不放心。”
西门庆道：“我知道了。”便出门去。
金莲鬒着头，站在东角门首，等了半天，才见西门庆出来，老远便叫道：“哥，你往哪里去？这会儿才出来？”
西门庆道：“我出去有点事儿去。”
金莲道：“慌什么？我和你说两句话。”
那西门庆见她好像有事的样子，只得回来。
金莲引他到房中，便坐在椅子上，把他两只手拉着说道：“老娘我又不会吃了你！慌着往外跑什么跑？你过来，我且问你。”
西门庆道：“小淫妇儿，有事快说！我还有正经事情呢，要不等我回来说。”
说着，便要往外走。
金莲摸见袖子里重重的，问道：“这是甚么？拿出来我瞧瞧。”
西门庆道：“是我的银子包。”
金莲不信，伸手到袖子里，掏出一顶金丝鬒髻来，说道：“这鬒髻怪好看的，你拿了去哪里？”
她又拿出一顶金丝鬒髻，重九两。于是问西门庆：“上房大娘她们，有这鬒髻没有？”
西门庆略带惭色道：“她看你们都戴着银丝鬒髻，让拿到银匠家毁了，打一件金九凤垫根儿，每个凤嘴衔一溜珠儿，剩下的再照大娘打一件金镶玉观音满池娇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