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西门庆怒踢孙雪娥
那春梅有了金莲撑腰，一天天便恃宠生骄，趾高气昂起来，除了金莲，谁都不放在眼里。从此不再谨小慎言，丫头小厮面前，脾气比主子还大。
一日，金莲假意为些零碎事情，说了春梅几句。让她去厨房拿些汤水来。
春梅平时被金莲被纵坏了，突然被骂，心里憋着气，走往后边厨房，槌台拍凳，闹狠狠的模样。
那孙雪娥看不过，假意戏他道：“死丫头！想汉子便别处去想，在这里撒什么娇？发什么浪？”
春梅正在生闷气，听了这句，暴跳起来：“谁在那里说我哄汉子？”
雪娥见她不好惹，只当没听到，不敢接话。
春梅想起从前她拿刀背往死里砸自己，前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便气哼哼地几步走到前边来，对金莲添油加醋挑拨道：“她还说娘教爹收了我，一起哄汉子。”
金莲听了这话，心里也有些不快活，却不说话。
下午和玉楼在园里做了一会手工，倦了，就放桌儿下棋耍子。忽见看园门小厮琴童走来，报道：“爹来了。”慌的两个妇人收棋子不迭。
西门庆见二人白纱衫儿，粉妆玉琢，不觉满面堆笑，戏道：“好似一对儿粉头，也值百十两银子！”
金莲道：“我又不是粉头，你家正有粉头在后边哩！”
那玉楼抽身就往后走。
西门庆一手拉住金莲，说道：“你往哪里去？我来了，你倒要脱身去了。老实交待，我不在家，你两个在这里做甚么？”
金莲道：“我俩闷的慌，在这里下了两盘棋，谁知道你这么早就回来了。”一面替他接了衣服，说道，“你今日送殡来家早。”
西门庆道：“今日斋堂里都是内相同官，天气又热，我不耐烦，先来家。”
玉楼问道：“大娘怎的还不来？”
西门庆道：“他的轿子也待进城，我先回，使两个小厮接去了。”一面坐下问：“你两个下棋赌些甚么？”
金莲道：“俺两个自己下的玩玩，平白赌什么？”
西门庆道：“等我和你们下一盘，哪个输了，拿出一两银子做东道。”
金莲道：“俺没银子。”
西门庆道：“你没银子，拿簪子问我当，也是一样。”
于是摆下棋子，三人下了一盘。
潘金莲输了。
西门庆才数子儿，被金莲把棋子扑撒乱了。一直走到瑞香花下，倚着湖山，推掐花儿。
西门庆寻到那里，说道：“好小油嘴儿！你输了棋子，却躲在这里。”
金莲见西门庆来，昵笑不止，说道：“怪行货子！孟三儿输了，你不去追她，却来缠我！”将手中花撮成瓣儿，洒西门庆一身。
西门庆走上前，双臂抱住，按在湖山畔，低头就吻上去，一瞬间口吐丁香，舌融甜唾，两人戏谑做一处。甜甜地在耳边说：“心里惦记着你，就赶紧回来了。”
不防玉楼走到跟前，叫道：“六姐，他大娘来家了。咱后边去来。”
金莲撇下西门庆，说道：“哥儿，等我回来和你说话。”遂同玉楼到后边，与月娘道了万福。
月娘问：“你们笑什么？”
玉楼道：“六姐今日和他爹下棋，输了一两银子，到明日做东道请姐姐吃酒。”月娘笑了。
金莲只在月娘面前打了个照面，就走来前边陪西门庆。吩咐春梅房中薰香，预备澡盆浴汤，准备晚间效鱼水之欢。
当晚西门庆在金莲房中，吃了回酒，洗毕澡，两人歇了。
西门庆许下金莲，次日往庙上替他买珠子穿箍儿戴。
一早起来，等着要吃荷花饼、银丝鲊汤，使春梅往厨下说去。
那孙雪娥单管率领家人媳妇，在厨中上灶，打发各房饮食。譬如西门庆在那房里宿歇，或吃酒，或吃饭，造甚汤水，俱经雪娥手中整理，那房里丫头自往厨下去拿。
春梅昨日被孙雪娥嚼舌根，心里不舒服，不肯动身。
金莲道：“你莫使唤她。有人说我纵容她，教你收了，俏成一帮儿哄汉子。百般指猪骂狗，欺负俺娘儿们。你又让他去后边做甚么？”
西门庆便问：“是谁说的？你对我说。”
金莲道：“盆罐都有耳朵，你只不叫她去厨房，让秋菊去便是了。”
西门庆于是叫过秋菊，吩咐她去厨下对雪娥说去。
约有两顿饭功夫，金莲早把桌儿放好了，却一直不见秋菊来。
西门庆只是阴沉着脸，在房里踱来踱去，后来渐渐怒火中烧。
金莲见秋菊不来，便对春梅道：“你去后边瞧瞧那丫头，是不是在厨房生了根长了苗了？怎么还不来。”
春梅便不情不愿走到厨下。
只见秋菊还在那里等着，便骂道：“贼奴才，娘要卸你那腿哩！说你怎么还不去。爹等着吃了饼，要往庙上去。急的爹在前边暴跳如雷，叫我采了你去哩！”
这孙雪娥不听便罢，听了心中大怒，骂道：“怪小淫妇儿！锅是铁打的，无论什么，也要慢慢的做出来，又不能现变化来。一早熬的粥不吃，忽剌八新要烙饼做汤。我又不是那肚里蛔虫，谁知道今日要吃什么！”
春梅心中不忿，骂道：“没的扯淡！主子不使了来，哪个好来问你要。有没有，俺们到前边只说的一声儿，有哪些声气的？”
一只手拽了秋菊，一直往前边来。
雪娥道：“主子奴才，常远似这等硬气，有时道着！”
春梅道：“有时道没时道，没的把俺娘儿两个别变了罢！”于是气狠狠走来。
金莲见他脸气得黄黄的，拉着秋菊进门，便问：“这是怎么了？”
春梅道：“你问她。我去时还在厨房里杵着，等她慢条厮礼才和面儿。我也是多嘴，说了句‘爹在前边等着，娘说你怎的就不去了？’倒被那小院儿里的，千奴才、万奴才骂了我恁一顿。只像哪个调唆了爹一般，预备的粥不吃，平白新生发起要甚饼和汤。只顾在厨房里骂人，不肯做哩。”
金莲在旁便道：“早说别要他去。昨儿才说俺娘儿两个霸拦你在这屋里，只当吃人骂将来。”
西门庆听了大怒，走到后边厨房里，不由分说，向雪娥踢了几脚，骂道：“贱人！我让她来要饼，你如何骂她？你骂他奴才，你怎么不溺泡尿照照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