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他
“我洗好的水果，正荆哥哥吃一些吧。”
许安可个头不大，双手举着带裂纹的玻璃大碗。碗面很宽，比许安可的脸大了一圈，碗上雕花和文字，但都已磨损，看不清具体内容。
葡萄，苹果，橙子。
有些干瘪但还是原本的味道。
“谢谢。”
南正荆没有拒绝许安可的好意，却也不明白他们为何称呼自己为“救星”。
“我们遵照，拯救我们的，‘言和会’的指示，来完成救赎我们自己的使命……”
这个说法，怎么和那个“邪神教派”的“特使”嘴里蹦出来的十分类似……
南正荆忽的意识到，所谓给人灌输某种极端化的，或者带有特定目的的思维，只需要给他们建立某个大约清楚而有利的目标，随手捏一个象征性的人物，大抵是能实现的。而如何将它们与正确的，积极的，辩证的真理以及方法联系起来，就需要依靠经验积累和多多思考，以及更为宽广的未来视角。
显然，李长他们现在的处境是做不到这些了。
除此之外。
老爷子并没有继续深入地介绍“言和会”的思想架构和组织层次，而是对南正荆的反应侃侃而谈：“正如您面对爆炸性的强有力威胁手足无措，我们这些普通人在面对您和您同伴的威胁时亦是如此。
异能者们正在逐步蚕食掉我们余下不多的生存空间，而他们空余的资源将会越来越多。
我们或许不久以后就只能仰仗他们的鼻息生活。”
南正荆的思维和老爷子的高度相似，因此戳中痛处的他没有更为强力的反驳道理：“仅仅依靠猜测就把两边分割开来，从来一边切的妄想充满了傲慢。
也许情况还没那么糟糕。去和异能管理局谈谈，他们或许有帮助你们的更好的办法……”
老爷子没有正眼看南正荆，而是用他已经干涸的目光跳过孙女递给他的软烂的水果，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
良久，老爷子才接着开口：“不知道，别轻易相信它，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的……”
老爷子神神叨叨，南正荆就知道问不出所以然。
“所以，所以，需要一个，一个拯救我们的人。
他既是异能者，也是普通人。
他很善良，又能下狠心。
他能够失去一切，又能创造一切。
他不属于任何人和组织，他只属于他自己。”
“你们说的很好，可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南正荆的生活总是被打破规定的正轨，在一片又一片的迷雾当中摸索本应笔直向前的道路。
“很抱歉让您见笑了，人上了年纪，总喜欢唠叨几句，怕以后没什么机会说说我们这一代的看法。”
砰砰砰。
南正荆靠在贴了倒立“福”字的大门后，门外约摸是厂房大门处传来了不紧不慢的敲门声。
“有人吗？”
来人叫门道。
“孙儿，你去处置一下吧，对人态度好一点。”
“知道了。”
李长从藤椅上袋鼠起跳，落地瞬间震得大地都一哆嗦。当李长来到门口，南正荆自觉不必怕他，可还是顺手给他拉开了门，腾出了空间。
别的不说，李长这个大块头往那一站就是半个房梁柱子，走到身边则变成了半个会走路得房梁柱子。他的眼神不很凶狠，只是盯人看或者说监视时那恨不得把人眼珠子扒出来的惊鸿一瞥还是让人印象深刻。
“我们说到哪了？”
“说到爷爷想拜托正荆哥哥做的事情。”
“哦对对对，你瞧我这个脑子，老了不中用了。可是我之前和您说的，不是以一个痴呆愚蠢的老头的身份和您说的，而是作为我们这一家唯一的主事人，一个快被世界抛弃的老人的身份向您讲述我的心路。所以，我想请您把那个孩子，拉回来。”
“老爷子，您说的是辰天放对吗？”
“是的。”
“那恐怕，不行，虽然我很想这么做，但是无论你们出发点如何，做出了怎样的事情就应当有怎样正确的决断并承担相应的后果。这一点对谁都一样。”
南正荆打心底同情病怏怏的老爷子和他们一家，可是，同情是无法衡量事件本身作为真相表象的本质的。
唯有一以贯之的真理永恒。
“我知道，孩子，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们还能企盼什么呢？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个我们是知道的，但是除此以外，我希望我的孩子们能好好的，远离这些矛盾与纷争”
“谁不想呢？”
咚咚咚。
南正荆抬头，李长硕大的身影跟着脚步声来到了屋内。
天知道他这么魁梧的身体是如何踏入这间简陋又略微窄小的房间的。
“爷爷，他说是来查水表的，让我跟您说一声。”
“知道了，等客人走了以后再麻烦他进屋吧。”
老爷子咳嗽了一阵，从许安可递来的一沓抽纸中卷了几张出来掩盖口鼻。
几乎不加掩饰的，南正荆看到了抽纸团上一层叠一层渗出来的殷红血液。
“既然老爷子您这儿还有事，我就先走了。会有人来找你们的，大概，其他的，我再想想吧。”
南正荆起身告辞。
“那祝您学业有成，无论我们得到的惩处如何，都不会忘了您的努力的。孙女儿，送送恩人救星。”
“好。”
许安可很可爱，老爷子的笑让南正荆很无奈，李长站在一边口水抹唇，像是个受气包似的靠墙站着。
最后瞅了一眼这一家人，南正荆心中五味杂陈。
路过废弃厂房正大门，保安岗附近热气熏天。
怎么会这么热？
虽说渐渐近了秋老虎的时节，可这般局部炎热还是头一回见。
许安可把南正荆送出了门，发现门口站着一个钢甲人。
南正荆经过钢甲人身边时，灼热的空气瞬间给衣服换了层色彩。
现在查水表的都这么强悍了吗？
南正荆不想多想，自己跟自己打哈哈。
“再见了，安可妹妹，希望你之后一切都好。”
“再见，正荆哥哥，你也是，加油加油！”
充满活力的孩子总是让人心生鼓舞悦动。
嘀嘀嘀，你的义子给您来电话了！
南正荆接通了电话：“我这边一切都好，稍微跟那个老哥聊了聊，和他没关系，也承诺以后都不会监视我了。对，不用担心，我多大个人了，这么点路”
南正荆边走边聊，很快就在废弃厂房附近的废弃居民区迷了路。
“嘿，我说什么来着，你肯定会陷入困境的。”
不远处路灯下，咔哒咔哒的灯柱罩着一个左手抱胸，右手握住电话侃侃而谈的家伙。
“嘿，看这里，触手怪义子。你爹来接你了。”
南正荆把电话从耳边摘下，贴在嘴边：“哈哈，给爷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