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问罪无尘峰
姜寻还活着！
仇山君着实吃了一惊，当年“符坛之祸”，殃及甚广，姜寻也在其中，按理来说，他应该也随同青嶷山一派上下弟子被斩首才是。
仇山君骤然想起一事，在景帝召开符坛盛会前一段时间，姜寻似人间蒸发。
就在青嶷山被降下罪旨前一天，传出他已被废除道家修为、逐出山门，并成为符宗白虎山无尘宫弟子的消息。
旬穆未被敕封白虎山山神前，白虎山弟子，非皇亲贵胄不得进，难道姜寻之父早已知晓“符坛盛会”会成为一场滔天巨祸？
仇山君满脸锋芒，面具遮掩住，他人不知。
透过面具，姜寻还是察觉到面具下的瞳孔中的眼神颇为熟悉，故而他决定，一睹真颜。
隔空一摄，仇山君面具被摘下，姜寻与另一边的清美少女皆是一愣。
“鬼啊！”少女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你……”
指着潭水中的少年，女子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反观姜寻，吃惊过后，则是静静打量着仇山君，这个脸上血色疤痕纵横交错的少年，虽已毁容，但眼神极为熟悉。
始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此人，姜寻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一个人的相貌身型可以改变，可声音却难改变，姜寻与仇山君可是从小就被青嶷山掌门人挑选的入门弟子，在一起修炼多年，姜寻对于他的声音再熟悉不过，唯恐露出破绽，少年只好闭不做声，索性当个哑巴。
“不开口，我自有法子叫你开口。”姜寻右手已凝聚出八张符箓，符箓倏地飞离双指，在水潭上方悬浮，骤然变大，符力流转垂下，化为一根根可穿心刺骨的细小符针。
符针穿透骨肉，仇山君痛不欲生，但还是咬紧牙关，浑身颤抖。
“嗯，看你一介凡躯还能挺多久。”向来玩笑不恭的姜寻，面容严肃，似在对待一件关乎自己生死的大事，比起修炼都要认真百倍。
少女见姜寻无比认真，生怕害了潭中人性命，胶月般白皙的脸上顿时浮现一丝愠色，道：“姜寻，这可是白虎山，不许胡来！”
姜寻瞥了她一眼，玩味道：“哦，荀师妹刚才不是想教训教训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丑八怪吗？”
少女默念口诀，将仇山君身上的符咒解了，可是身在姜寻祭出的“噬心符阵”下，若是有一点修为，以姜寻目前的符术境界，尚且能熬过半个时辰以上。
可少女知道，潭中之人，才触及符术的门槛，怎能抵挡已经破境至灵符师布下的符阵？
但是潭中之人那坚韧的忍耐力让她不禁动容。
若是符针是实物，只怕仇山君已千疮百孔，血迹淋淋。
仇山君面部扭曲，尤其瘆人，骤而疯狂大笑，显得格外狰狞，以此来缓解抑制住的痛苦折磨，终究还是不出一声。
终闻其声，只可惜姜寻未能识别，仇山君越是刻意隐瞒身份，姜寻越觉得他们之前认识，以他在白虎山的地位，毁掉一个外门弟子，事后毁身灭迹，微不足道。
故而，姜寻再次祭出一张符箓，直袭仇山君。
姜寻俯瞰着仇山君，笑容阴冷，低声道：“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和我一定相识，至于你是谁，我想应当是青嶷山的余孽。我姜寻素来喜欢背道而行，既然你不甘做个凡人，我偏要你做不成符师，一辈子在白虎山为奴为仆……”
姜寻催动符咒，符力似泉眼爆发，鸠占鹊巢般盈满仇山君丹田中的命泉之海，瞬息间，仇山君丹田中的灵气被吞噬殆尽，周身窍穴、脉络亦被摧毁。
这段时间以来，夜夜攫取的灵气就这般一缕不留，不光如此，丹田被摧毁得似一片废墟。
仇山君不堪痛楚，神识一片空白，再无知觉。
此刻，他连废人都不如。
少女愠色浓浓，运转符力，将潭中已昏厥过去的仇山君托出水潭，怒斥道：“姜寻，你太过分了！不明黑白就毁人丹田，我一定向爹爹告状。”
说着抱着不醒人事的仇山君离开了隐燝峰，姜寻望着那一道流光，冷冷一笑，“我的好师弟，没想到你的命还真大，不过，你等不到东洲王府洗清冤屈的那一天了。”
脸色冷漠的姜寻，祭出一张符箓，化成一封信，在上面以符术书写短短一行字，又将信纸叠成一只纸鹤，真似活物一般，震动翅膀，飞离姜寻手心。
最后，姜寻双手背负在后，十指相扣，信步离开了隐燝峰。
——
次日清晨，羲和初露，隐燝峰所有弟子正襟危坐，前方石台上，齐书集一副泰然模样，照常为弟子们座谈解惑，最后留下一道题关，众弟子左右交流心得。
而齐书集心情骤然沉重起来，独自一人前往白虎山主峰——无尘峰，无尘峰上共有七座规模恢宏的殿宇，分别是青云楼、听风阙、敬亭楼、凤阳宫、明月楼、栖霞亭、鸿筠楼。
白虎山尚未分出内门、中门、外门时，以齐书集在白虎山的长老地位，是能随意进出无尘峰的，但被派去隐燝峰后，身份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比。
如今的内门弟子，拢共也才三位，而中门弟子，则是皇城内的钟鸣鼎食子弟，人数上百，其中不少曾是齐书集座下弟子。
故而当齐书集路经中门弟子所处凌云峰时，偶然有弟子向其打招呼。
越过凌云峰，来到云气缭绕的无尘峰，大步流星向右边的明月楼走去。
明月楼的建筑气派非凡，庭中弥漫出的奇树异植清气夹杂着阵阵符力波动，这阵符力来源于正中一间屋子。
齐书集面上古井无波，手里捏着早晨在房门看到的一封信纸，其中的内容让他震怒：“欲救其徒，亲往明月楼一观。”
齐书集第一反应就是仇山君出事了，到仇山君房间一看，果然他人已不在，压制住心中的愤怒，平心气和地为诸弟子开台讲座后方才来到无尘峰。
明月楼乃荀紫薇闺居，她持着旬穆掌上明珠的身份，素来任性野蛮，行事乖张，整座白虎山上，就算是姜寻、徐凤阳等人身份背景大得吓人都不敢轻易招惹她。
仇山君无依无靠，且无修为，容貌已毁，以荀紫薇脾性，被她“看中”，料不定会怎样羞辱、折磨仇山君。
既是我隐燝峰之人，岂可让人轻易欺负？齐书集敲响房门，含有试探性的语气道：“紫薇丫头，如此清晨，闭门自修对于灵符师裨益可不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