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夜宿山居
老人把三人迎进院子,承宗一进院门,就看见一个老婆婆和一个年轻的女人正在缝制着兽皮,应该是猎户的母亲和媳妇,因为刚才猎户见到老头叫了一声爹。女人们见猎户背着一个人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猎户把承嗣放下来,媳妇赶紧转身到屋里端出一盆水来,又拿来剪子、刀和一堆瓶瓶罐罐。猎户父亲走过来,把承嗣受伤的那只脚拿起来,去掉缠着的布条,把鞋袜脱掉后,用水先洗干净伤口,然后喝了一口酒,一下喷在伤口上,承嗣疼的浑身一紧,却咬紧牙关没有喊出声来。
老头看了承嗣一眼,露出一个称赞的眼神,嘴里说道:“好小子!”手中却不停,把药粉洒在了伤口上,又重新缠上了干净的布条。
猎户把身上的家伙放回屋内走了出来,见伤口已经包扎好,开口说道:“这俩小家伙真是命大,从佛崖镇上走过来愣是没遇见那些野兽。”
猎户的母亲端着一盘吃的走过来说道:“那是山神老爷保佑!饿了吧,来,先吃点东西。”
承宗没有客气,先谢过之后,拿了一块黄面疙瘩递给承嗣后,自己才开始吃。
几人看着承宗和承嗣狼吞虎咽的样子,都笑了起来。
“你们从佛崖镇过来,怎么没有走官道?”猎户的父亲问。
“让俩孩子吃完不行?非得现在问?”猎户的母亲嫌弃的说。
承宗吃了四块面疙瘩,喝了一碗水后,说道:“我们要到县里去,走着走着就迷路了!”承宗没敢对他们说实话,他不知道这些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能先撒个谎。
“你家大人呢?没跟着一起?”猎户的母亲问。
承宗和承嗣不知道怎么回答,竟不约而同地哭了起来。那哭声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猎户母亲双眼一热,差点也流出泪来,忙用袖子擦了擦,说:“好孩子,想是和父母走散了。你们先在这儿住下,啊!”
承宗和承嗣听到这话,点了点头。承嗣现在脚受伤了,只能在这儿住下,如果硬要赶路,承嗣的脚指不定就瘸了。
每到傍晚时分,山里都会下一场大雨。原本晴朗的天空随着太阳的落下,渐渐布满了乌云,豆大的雨粒说话间就落了下来,噼里啪啦的砸在了地上,院子里瞬间就成了一片汪洋。
猎户父亲坐在屋檐下,看向远处的高山和天空,嘴巴里吧嗒吧嗒的抽着烟。呛人的烟草味让坐在旁边的承宗有些忍不住咳了几声,紧接着,他又使劲的嗅了嗅,那呛人的味道让他想到了刘先生。不知道刘先生此时此刻在干什么,有没有事。
承宗一边担忧,一边听着哗哗的雨声,和猎户父亲一样,看着远处黑漆漆的高山和阴霾的天空。
“吃饭啦!”猎户媳妇在屋内喊了一声,承宗答应一声,对着猎户父亲轻声说了一句,“吃饭了,爷爷。”
“好好,走,吃饭!”老头脸上笑开了花,把烟锅在鞋底敲干净后,起身拉着承宗走进了屋内。
堂屋的正中间摆着一张四方桌,黑色的漆面油光锃亮,桌面四边倒是有不少剥落的地方。桌上正中间摆着一个青瓷大海碗,碗内是热气腾腾的干菜炖肉。大海碗旁还有三个小的黑色陶碗,说是小,单拎出来也算是大碗了。一个碗里是炒鸡蛋,一个碗里是干菜炒腊肉,一个碗里是面疙瘩。
主位和桌子右边,还摆着两个酒盅,酒盅旁是一个小小的土黄色陶制酒壶。每人面前都是一小碗稀米汤。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山珍野味是山里人的家常,但主食就差一些。尽管如此,山里的人总是特别热情,无论是亲戚朋友,还是借宿的陌生人,他们都会以最好的菜肴招待你。
承宗和承嗣虽然只是两个孩子,这样的菜可能不是他们吃过的最好的菜,但对他们来说,这是他们这一生中都最难以忘怀的一次吃饭。
承宗和承嗣没有吃肉,一看到腊肉,他们就想到大佛寺里树上挂的那一条条滴着油的肉。他们强忍着那种厌恶,吃了一些鸡蛋和干菜。猎户母亲很好奇,哪个娃娃不喜欢吃肉的?承宗给的解释是自幼家里就不吃肉。猎户母亲恍然大悟,原来是个信神佛的,难怪在山里走那么久,不说野兽,连个毒蛇都没遇到过,真是神佛保佑啊!
吃罢饭,猎户媳妇拿出一条新被子,给承宗和承嗣铺好床后,就让他们睡去了。躺在床上的承嗣很快便响起了轻微的鼾声,他确实太累了,一个8岁的孩子,脚还受了伤。承宗却还有些睡不着。
山里的夜,很静。雨早已经停了,这样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溪水的哗哗声缓缓流进了耳朵里,仿佛躺在溪边的草地一样。偶尔响起几声鸟鸣,但很快又被淹没在黑夜里。白天睡觉的野兽们,此刻醒了过来,时不时地会听到老虎的低吼,野狼的长啸。
不知不觉,承宗就进入了梦乡,梦里爹和娘在那棵大桑树下乘凉……
一觉醒来,已是太阳高照。这一觉可能是离家后睡的最好的一觉了。昨晚承宗想了很多,自己和弟弟逃出来就是要去县里报官的,刘先生在那里多待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但弟弟脚受伤,又不能走路,承宗思来想去,最终下定了决心,把弟弟先留在这里,等自己去县里报了官,再回来接他。他年纪虽小,但他觉得这家人不是坏人。
承宗见承嗣还在睡着,就小心翼翼地起了床。他要找猎户去说说情况。猎户一家正在院子里干活,把那些皮毛和腌好的肉拿出来晾干。
承宗叫住了猎户,结果一家子人都停下了手。
“咋不再睡会儿呢?”猎户母亲问道。
“我睡好了,阿婆!”承宗回答道。停了一会儿,承宗狠了狠心又说道,“我想和叔叔说个事情。”
“啥事?说吧!”猎户向承宗走了过去。
“叔叔,我想,我想自己先去县城,把我弟弟先留在这里,他脚受伤了走不了路。等我回来的时候我再来接他。”承宗一下把话全部说完,生怕自己退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