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来者何人
也许真如古人所说，久居鲍鱼之肆不闻其臭。这几天在大佛寺待得久了，原本令人恶心欲吐的腥臭味变淡了，让人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将整个大佛寺染成了金色，而后一点点的被黑暗所吞噬，最后全部成了黑夜的一部分。
“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偌大的镇子，就只有这座小小的寺庙还有灯火，而在偌大的寺院里，只有小小的后院才有一声一声的打铁声。那打铁声在匠人的捶打下，犹如乐曲一般，让这个夜晚显得更加的寂静。
刘先生满腹心事，自然辗转难眠。思来想去，烦躁的更加睡不着，便起身走出了房间。
深秋的夜晚，风中带着些许凉意，刘先生不自觉地紧了紧身上的长袍。一轮残月挂在天空，月光如水银泻地般落在了地上。看着月亮在云朵中不断地穿行，远处的大山一片黑暗，打铁声一下一下的钻入耳朵里，他烦杂的思绪忽然间就消失了一般，心里只有对妻子和家人的思念。不知道他们在家过得是否安好。
“先生也睡不着？”黑暗里传来了将军的声音，声音不大，但也把刘先生吓了一跳。
“将军也睡不着？”刘先生对着声音的来源处问道。
“是啊！”将军回道，接着便是沉默。
半晌，又听将军说道，“以前，我心里只有报仇，是报仇让我活着。我想着报完仇，心里会轻松一点，没想到，大仇得报，心里依然烦躁难安。若不是还有大事要做，我真想就此了却残生。”
“将军一直在说大事，可否为老朽透露一二？”刘先生试探着说。
“先生可知当今天下之事？”将军反问道。
“老朽久居山林，对外界之事并不知晓。”刘先生回答道。
“这镇上的事，与天下事相比，不过小巫罢了。”将军说罢叹了口气。
“老朽孤陋寡闻，还请将军明示。”刘先生道。
“得一管而窥全豹，这朝廷，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将军说道。
“何以见得？”
“皇帝昏庸，官宦弄权，百姓流离，强敌环伺。却举世皆浊，无人自知。”将军叹道。
“既如此，我辈不更应该忠君报国吗？”刘先生反问道。
“看看，咱们之前就说过这话。若真能以身报国，何须在此空谈。罢了，话不投机半句多。”将军说罢，不再言语。
刘先生也自知无趣，重新看向了月亮。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突然，刘先生按捺不住，问了一句从最开始就想问的话，“将军为何与外族勾结？”
然而，那边却是一片寂静。
第二天一早，正在睡觉的刘先生感觉到了地面的震动，忙起身向外走去。刚出门，就看见承宗和承嗣在门口张望。
金天照跑过来对刘先生拱手说道：“先生，将军请几位到牌楼相见。”
他们走到牌楼处，就看到一队骑兵在牌楼下等着了。看衣着，和寺里的那些军士一样，都是黑色的头盔，黑色的皮甲，但是看相貌，应该不是寺里的那些军士。
那些军士下马后，先参拜了将军，然后又和金天照他们互相拥在一起，就像久未谋面的家人兄弟一样。
又过了一刻钟，在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群人，待他们走近了，刘先生才发现这些人和将军一样，身材都比较矮小。这群人看过去大概有近千人的样子，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这些人走到牌楼前，将军忙迎了上去，人群中一个年老的长者越众而出，两人寒暄了许久，说的话刘先生一句也没有听懂。将军带着老人走到刘先生跟前，笑着介绍道：“刘先生，这是我们族长。”
那老者听将军说完，忙拱手道：“刘先生，有礼有礼！”这老者此刻的话却是纯正的汉话，和之前与将军说的话截然不同。
刘先生一边回礼寒暄一边打量，这老者身材矮小，但却很是精干，说起话来中气十足，眼睛明光湛湛，显得精神矍铄，唇上两撇八字胡，颌下一撮山羊须。
将军带着众人走进镇子，来到一处宽阔的长街上，此时，长街上早已摆了一溜的桌椅，桌子上摆着酒菜，一群人在热火朝天的忙碌着。将军安排众人坐罢，站起身来说道：“各位家人们，御雷在此等你们好久了！从今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大家吃好喝好，宴席结束，由族长统一来分配大家的住所和田产。”
将军说完，便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紧接着就是喝酒吃肉的声音。刘先生看着这热闹的场面，却不明白将军说的是什么，因为他刚才并没有用汉话。
“先生，先生不要诧异！我们是大日佛国的金族人！”族长笑着说。
“大日佛国？”刘先生听到这四个字，脸色大变，立马就站起身来，仿佛被什么蛰了一样。
“先生请坐。其实我们是从大日佛国逃出来的，到贵国已经多年，已经算是这个国家的人了。我们也说汉话，着汉服，遵汉礼。我们今后只想定居于此，真正地融入汉地，成为汉民。”族长说道。
刘先生听了这话，才将信将疑的坐下来。旁边的承嗣悄悄问道：“大日佛国是什么啊？”
“来，尝尝这个！”刘先生夹起一块豆腐，放在了承嗣的碗里，承嗣聪明地闭上了嘴，没有再问。
“这俩孩子一看就是人中龙凤，假以时日必定一飞冲天！”族长有些恭维地夸赞道。
“哪里哪里，乡野小子罢了。”刘先生谦虚的说道。
宴席饭毕，已是未时，一顿饭吃了两三个时辰。很多人都歪歪扭扭的躺着，醉的一塌糊涂。刘先生这一桌却没怎么喝酒，一直在聊着天。将军、族长二人对汉文化十分感兴趣，特别是族长，若不是他说自己是外族人，别人根本认不出来，反而会认为他是一位学界泰斗，对汉地文化非常地精通，有时候让刘先生都自愧不如。
聊天结束，刘先生带着承宗和承嗣在金天照的护送下回到了寺院。待他们走后，族长问道：“御雷，这汉地年轻一辈已经不知道大日佛国的名号了吗？”
“好像的确如此。”将军回答道。
“哼哼，既然他们不知道，就让他们再知道知道！”族长淡淡地说道，语气里却满是狠辣。
“这麦朝已经病入膏肓，不过是一只纸老虎罢了。我一定会让大日佛国再一次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