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祭奠
“请先生来，是想请先生代我写一篇祭文，我准备明天，去祭奠我的亲人。”将军一脸真诚的看向刘先生。
若是之前，刘先生定然会断然拒绝，只是，当他了解了将军的身世后，却又软下了心来。孝顺父母，人之大伦。他孝顺父母之心，与天下所有人无异，此刻的他，不再是一只野兽，而是一个渴望父母的孩子。只是，他的残暴，他的无端杀戮，让刘先生犯了难。他不知道他帮的是一个人还是一只兽。
“我看先生有些犯难？”将军问道。
刘先生没有回话，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
“先生是在想，该不该帮我这样一个嗜杀之人？”，将军笑谑的看着刘先生，刘先生被戳破心思，脸上不由得一红。
“若我是先生，我也会这样想。只是，先生不知道的是，我杀的这些人，都是该杀之人。我若是嗜杀之人，大殿里的人，早就被我杀光了。”将军没有理会刘先生，继续自顾自地说道，“这些和尚，披着佛的袈裟，背地里却干着一些肮脏的勾当。贩卖人口，借佛敛财，建银妇女，把一个清净的佛堂，弄得乌烟瘴气。那些百姓，看着朴实无华，实则尖酸刻薄。一张嘴，平日里罪过罪过，背地里说是弄非，没有的事说的有鼻子有眼，一件小事，就像天塌了一般。真是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我就是要杀了他们，把他们赶回地狱里去。”将军说的有些生气，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
“哎！纵然他们该死，也该向官府报案，有司查验，朝廷定夺。你怎么能擅自加害呢？”刘先生虽然这样说，但底气明显有些不足。
“官府？朝廷？若是他们有用，这大佛寺早都没了。告诉你吧，这大佛寺敛的财，先是交给县官，县官再交到州府，州府再交到朝中权贵，买的那些孩子，清秀的男孩去做娈童，健壮一点的做了奴隶。长的好看的女孩，一些被卖到权贵府中，一些被卖到妓院青楼，一些被训练成瘦马，一些去做了船娘。这朝廷，可比我该杀多了。”将军不屑地说道。
“即便朝廷如此荒唐，我等不更应该以身入仕，匡扶正道吗？”刘先生有些亢奋的说。
“你这书呆子！要想让一池黑水变成清水，最快的方法，就是把黑水倒掉，重新换一池清水，而不是天真地以为靠着一己之力能改变它。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明白才对啊！”将军有些好笑地说道。
“你，你想造反？你说的大事，就是要造反！”刘先生这才醒悟过来将军说的大事是什么意思。
将军看着惊惶的刘先生，伸出右手食指放在了嘴唇上，说：“佛曰，不可说。”
接着，将军又说道，“请先生来，是想请先生写个祭文，谁料竟和先生说了这半天别的。不知先生尊意如何？”
“不可能！”刘先生挥袖断然拒绝。
“那我一定要先生写呢？”将军冷冷地盯着刘先生说道。
“那就杀了我吧！”刘先生背对着将军说道。
“杀你？不。如果你不写，我不会杀了你，我会让你看着我一刀一刀割了你带的那两个孩子，我要让你看着我一个一个杀了那大殿里的所有人，我要让他们知道，是因为你，他们才会死。看他们是恨我，还是恨你。”
刘先生听到将军的话不寒而栗，对他来说，死很容易，但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经过一番激烈思想斗争，刘先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文房四宝早已准备好，看来将军是势在必得。
刘先生拿起笔，听完将军的阐述后，沉思片刻，便开始动笔，不一会儿，祭文就已经写好了。还没等墨干，将军就拿到了手中看了一遍，看罢不由赞到，“写的好！”
“呜呼，上天何薄于我。襁褓在怀，随父流离。及至周岁，父坠而亡。年未过半，母随父去。独留一老一少，孤苦相依。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惟艰惟难，命悬一线。幸得阿翁在侧，护我周全。怎奈天不垂怜，翁病而逝。孑予一身，形单影只。几欲赴死，了此残身。然则母仇未报，翁言在耳，若黄泉相聚，实为不孝。故苟延残喘，以活此身。
万幸父母阿翁，护佑我身，长大成人，得归乡梓。谨遵翁言，报得母仇。本欲共聚黄泉，怎奈小子身兼使命，只得暂寄此身。今拜祭父母阿翁，以求汝等之谅。
今之一祭，痛断肝肠，再祭之日，不知何时。若上天垂怜，待小子功成身退，必承欢膝下，相伴身旁。
呜呼，言有穷而情不可终也。呜呼哀哉，尚飨！”
转天一大早，将军带着刘先生和几个穿着黑色皮甲的壮士一起去拜祭他的父母和爷爷。
只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些年佛崖镇发展的太快了，好多地方都变了样子。
还好有大佛在，先找到当年的山神庙，根据方位，就能大概知道将军的父母爷爷埋在了哪里。
山神庙早已经被拆了，成了一处义庄，就是停放棺材的地方。镇上的人说这山神庙风水不好，住了的人都会家破人亡，不如当成义庄，用死人的阴气给它镇住。
将军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义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半晌，他翻身下马，缓步走到义庄门前。站定，招手叫来了拿着祭品的人。从那些祭品里拿出了一对蜡烛，三根香，一刀纸。
将军忽地跪了下来，跟在将军后面的人也都跪了下来，只有刘先生一个人站着。
将军点燃印满了铜钱印记的火纸，再依次点燃了蜡烛和香，向着义庄磕了三个头。
刘先生知道，将军拜的不是义庄，而是曾经那个庇佑他们一家的山神庙。
将军拜完，头也不回地翻身上马，向着埋着父母和爷爷的地方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