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幻境

    然而，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仰头望去，那棵巨树的树冠下面，竟然倒挂着成千上万个人。

    他们四肢张开，头朝下倒挂着，本来就充血发肿的脸因为血液倒流而变得畸形丑陋。他们已经变成了人干 。

    一阵风吹来，“湖面”泛起一阵波浪，而倒挂着的人干却随着风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有掉进“湖里”的危险。

    湖中央的粗壮古树，无比贪婪地汲取着人干里面的水分，不断发出“唧唧”的吞食声。

    湖底，更是精彩的所在。

    那些跟白天所见到的变异的花不一样，这里的花不仅五彩斑斓，千奇百怪，最重要的是，它们会发光。

    湖底到处都是一团一团的火光，或暗红，或耀眼，或橙亮，或微黄，连月光都吞噬了。连湖底到底有多少花都看不清，只知道很多。真不知道它们散发的香味到底有多浓，又是靠什么做饲料的。

    几人这才明白过来，他们之前看到的波光粼粼的哪是湖水，而是这些花。叶恒三人屏住呼吸，如临大敌，手脚发软。

    湖底的花香弥漫，让人情不自禁地想上前多吸两口。渐渐几人感到头晕眼花，眼睛在眼眶里不安分地打着转儿，恍恍惚惚之间，刚才还面目可憎的人干就好像变成了一个个花枝招展的女孩，在“湖面”荡起了秋千。

    她们穿着线条柔美的白纱裙，上面坠着星星点点的流苏，拖在地上，迎风飞舞。她们的头发从头上披散到脚上的裙子上，整个身子都是柔软的，像蛇一样，看得人心痒痒。

    呼——

    一阵风吹来，“湖面”波澜起伏，那白纱裙在空中互相交错纠缠，婆娑起舞。

    叶恒不禁看得痴了，沉醉在那一望无际的白裙之中，想随着她们旋转飘扬。

    “这是什么花啊，怎么这么香？”叶恒呢喃道。

    “爷爷，爷爷等等我啊。”小杰的声音微弱，说的话迷迷糊糊不着调。

    不知谁趴在地上，嘟囔着，“火锅，红油，要多辣椒多花椒那种！”

    原来是叶从文，他双眼紧闭，眉间却见一抹温柔那声音深情而渴望，接着又道，“还有烤串，关东煮，铁板鱿鱼，羊肉串·····小婷，我记得你最爱吃这些······”

    眼看小杰他们的状态越来越奇怪，叶恒想要拉住他们，却怎么也动弹不得。

    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远离自己，越飘越远，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像条狰狞的蠕虫。

    “你们怎么了，快醒过来啊······”叶恒话还没说完，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二狗，你看，这是什么？”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叶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鸟语花香的田野之中。

    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他，弯腰在一块田地里忙碌着。

    “二狗，快来帮忙，今天要把这些杂草除完。”

    那身影转过头，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庞，赫然是叶恒的奶奶。

    “奶奶？”叶恒试探着喊了一声。

    “你小子，怎么睡得迷迷糊糊的？”奶奶笑着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把锄头，“快起来干活了，不然太阳下山就完不成任务了。”

    叶恒揉了揉眼睛，感觉有些奇怪。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似乎是一个小山村，周围都是错落有致的房屋和肥沃的田地，不远处还有一条清澈的小溪缓缓流过，完全没有末世荒凉破败的景象。

    叶恒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充满了疑惑。他明明记得自己和哥哥、小杰在逃亡的路上，怎么会突然跟奶奶在种田？难道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个梦？之前发生的一切，那些变异的植物，那些死去的人们。

    叶恒突然感到一阵委屈，鼻头一酸，抱着奶奶痛哭。

    “哎哟，我的二狗，都多大了还哭鼻子，羞不羞？”奶奶拍着叶恒的背，语气里满是宠溺，“是不是梦到啥可怕的东西了？别怕，梦都是反的，来，奶奶给你擦擦眼泪。”

    叶恒吸了吸鼻子，接过奶奶递来的粗布手帕，胡乱抹了一把脸。梦里的景象太过真实，那些变异的植物，奶奶死去的画面，都像刀刻一般印在他的脑海里。可是一睁开眼，却又回到了这个宁静祥和的小山村，仿佛末世只是一场噩梦。

    太阳渐渐西斜，阳光依旧刺眼，但气温开始降低，时不时有凉爽的风吹来。叶恒跟着奶奶拔起田里的杂草，始终没想明白他怎么突然就回到了以前的家。他烦躁地挠了挠头发，胡乱地将一束杂草扔进背篼中。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落下山，田里的人都陆陆续续回家吃午饭了，叶恒和奶奶也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回家干饭。奶奶做了三个菜：一盘白菜，一盘空心菜，一盘番茄。叶恒大呼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奶奶笑称叶恒一觉睡傻了，这不就是经常吃的家常菜。

    很快到了晚上，月凉如水，奶奶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讲述那些叶恒听过无数遍的故事。叶恒坐在石头做的凳子旁，给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扇子。凉风习习，带着青草的香味，耳边时不时传来几声狗吠。

    叶恒很享受这样的时刻，奶奶还在自己身边，他们每天去田里干活，晚上听着奶奶讲的故事睡觉。然而，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白光，一些零碎的画面如同闪电般划过：干旱、饥荒、变异植物、人干……

    “奶奶，我······”叶恒突然哽咽，那些画面像针扎一样刺痛着他，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抱住奶奶，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奶奶，我好想你……”

    奶奶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随即轻轻拍着叶恒的背，语气里充满了担忧和疑惑：“二狗，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叶恒没有回答，只是将奶奶抱得更紧了，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他贪婪地呼吸着奶奶身上熟悉的味道，试图抓住这虚幻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