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磐石
过了晌午，苏忱便带着手中的图纸，来到了对面的山峰。
小小的山水图画上别有乾坤，山间的树上也有特定的记号引路。
苏忱在山中不过转了半个时辰，便找到了一处宽大山洞，洞口极大乍看之下也知道别有乾坤。
李虎坐在山洞前的大石头上，看到苏忱寻了过来，利落的从山石上跳下，对着苏忱抱拳行了一礼。
“公子有礼。”
苏忱拱手作揖回了一礼，抬眸之间是与往日不同的严肃，沉声道。
“李大哥，老师可在？”
李虎侧过身子对着苏忱做了个请的姿势，长臂所指的方向，正是眼前的山洞。
苏忱先前走了两步，李虎跟在苏忱身后一步的距离。
踏入山洞眼前不过是个数米见方的洞穴，四面均是岩壁，看着毫无人生活的痕迹。
苏忱向后侧身眼中带着些疑惑，李虎拱手上前一步。
在岩壁上一处凸起的石头轻轻一按，侧面的岩壁竟然向着左右两边分散开来。
苏忱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岩壁之中竟有机关铁门，还未等震惊，便见着内里烛光环绕，遍布群书。
家具摆放，书籍排列同竹屋的习惯如出一辙。
磐石先生端坐在书案之后，手中握着一本七星注，听到声响抬起眸来。
人到中年面容之上带着几分历经世事的沧桑，但那双眼睛却是尤其的明亮。
磐石先生放下书本，静静看着面前的爱徒，淡笑着开口。
“谨怀，你来了。”
苏忱上前一步，李虎已经退了出去，身后的石壁再次关上，偌大的山洞中只剩下了师徒二人。
苏忱拱手行了一礼，目光如炬。
“老师并未离去，想来也是等着谨怀低头的这一天吧。”
磐石先生微楞随即垂眸笑了起来，放下了手中的七星注，自书案后站起身来，缓步行至苏忱的身边。
“入京应试之时，你自有凌云之志欲鹰击长空成就一番功业。今时今日，想法可还如从前一般？”
苏忱眸中滑过痛色，面沉如水，一时静默无言。
磐石先生见苏忱不答也不在意，只轻轻叹道。
“乱世安身依仗兵将武力，盛世安身依仗文采风流，从前我便说过大显如今既非盛世也非乱世，正处于混沌乱象之时，唯有权柄在手，近可安身立命远可逐鹿天下。谨怀啊，你若是早信我，也许不会有今天。”
苏忱闭目深吸了口气，抬眼之间尽是决然，转身之际双膝跪地，对着磐石先生磕了个头。
“谨怀无知，还请老师指教。”
磐石先生深井一般的眸子中带着几分欢喜，弯腰将苏忱扶了起来，面上挂着欣慰的浅笑，温声道。
“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老师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好，能站到最高的位子上。”
苏忱眸光炙热，眼中翻涌着恨意，攥紧了拳头，悲声道。
“只如今父母惨死，小妹受辱，大仇未报，仕途渺茫。偏就这一腔的孤勇和学问，也是难入朝局半分了。”
磐石先生垂首低笑，拍着苏忱的肩膀轻轻摇了摇头，慢步向着书案后放满了卷轴的书墙走去。
“此时不入朝局未尝不是件好事，不在朝中不等于不在局中，三年之后正值陛下成年亲政之时，届时定有纷争，也是你建功的好时候。”
说话之间一卷卷轴自磐石先生的手中扔向了苏忱。
苏忱抬手接过，看着卷轴侧面写的张彪二字，惊讶的抬头望去。
磐石先生温和浅笑，冲着苏忱手中的卷轴一挑眉。
“这里面记载了朔州太守的背景，出处，关系牵扯，还有这些年渎职贪墨的罪证，要怎么做你自己决定。这面墙上是京中三品以上大员的全部信息，一个月的时间你要看明白记下来，一个月后入京，这些便是你的本钱。”
苏忱握紧了手中的卷轴，眸色幽深，望向磐石先生，低声道。
“老师人在山间，竟能将大显朝堂重臣信息尽数掌握，您究竟是什么人？又想做什么事？”
磐石先生掩唇低笑，望着苏忱目光灼灼。
“磐石之名世人皆知，身受夜阑皇恩永不敢忘。当年未能救先主于危难，痛惜愧悔数年难以忘怀，如今大显皇室争权，岂非天赐良机。”
苏忱讶然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磐石先生，颤声道。
“老师，您是想复辟前朝夜阑，可夜阑王室已经被大显屠戮殆尽，便就是唯一的血脉阜阳王，也在数年前动乱中全族被灭。难不成您是想挑得大显内乱，自立称王？”
磐石先生眸中精光奕奕，却带着极致的虔诚，手放在胸前郑重道。
“夜阑王室仍有血脉存于世间，一日为臣终身效命，此生绝无妄念。”
苏忱心跳如擂，反显复夜阑等同谋逆，他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磐石先生竟敢有此惊世之想。
惊惶半晌，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纵然夜阑王室仍有遗孤，如今毕竟是大显的天下。谋逆之举按律可诛九族，老师怎敢有这样的心思？”
磐石先生深深的看着苏忱的面容，抬手轻轻拍在了苏忱的肩膀上。
“复兴夜阑非我一人之愿，夜阑盛景绵延数年，岂非大显可比。是大显开国之主狼子野心，弑主篡权，得位不正，岂敢遑论正统。谨怀，只要你愿意来到老师这边，以你的才学老师自能让你扶摇直上，位极人臣。”
苏忱凝眉望向磐石先生，冷声道。
“老师，我与夜阑毫无关联，为何要拖我入这趟浑水？”
磐石先生低笑，握住了苏忱的手，势在必得道。
“因为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也是最合适的人选。谨怀，老师能助你进入朝局，能助你获得皇帝小儿的倚重，能助你将权利攥在手中。只要你的手中掌握了权利，就再没有人敢轻看你，也再没有人能伤害你和你的家人，做棋子不如做执棋人，你是聪明人想得通的。”
苏忱敛目垂眸，眼前浮现出了在苏家小院父母尚在，苏鹃和顾清歌打闹，其乐融融的画面。
若他是掌权人，那样的场景至今还能延续，而如今……
苏忱的长眸蓦然多了几分破釜沉舟的决然，对着磐石先生拱手行了大礼。
“谨怀请老师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