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嫩草
两人自是一顿磕头谢恩。
待见黄天霸摆手，二人才退下。
两人走后，黄天霸又静坐了会儿。
听得更楼声响，才抬头，朝屋顶扬声。
“檐上的朋友，不知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对于黄天霸会发现自己，穆八骏一点儿都不意外。
虽然小女子后来意识到，他们并非光明正大进来黄家，说话刻意压低声音。
但先前她那几声‘握草’，声调确实太高。
不过穆八骏也没提醒她。
她惊奇感叹样子，可爱得要人命。
再说，他不是在么，怕个吊。
想着，左肩上带着小女子，穆八骏跳下屋檐，进了书房。
轻语跟他差不多是一个姿势，肩上蹲只猫，守在书房门口。
黄天霸第二次见到杨翠花，或者说，见到披着杨翠花皮的商糯糯，眼里很是有几分惊艳。
他记得半年前去杨家村，看到的那个女子，不过是个没长开的小姑娘。
说是大美人确实太过。
也就是村子里，那些粗鄙村夫，没见过什么绝色，才以为杨翠花就是巅峰了。
呵。
也是。
冰肌玉骨，香腮粉红。
哪里是他们能想象的？
不过他今日见到的这个小姑娘，却仿佛变了个人。
一双眸子灵动秀逸。
瞧着，倒有着几分‘倾国倾城’那意思了。
见黄天霸目不转睛打量自家小女子，穆八骏虽有不满。
但本着‘来都来了’和‘死者为大’的原则，对此也没多说什么。
商糯糯终于见到这个罪魁祸首，心下却没自己想象中那么愤怒。
只颇为好奇打量回去。
唔，虽说人不可貌相，但相由心生也是有一定道理。
这个黄天霸，长得就不像什么好人。
“我是来索命的。”穆八骏回答了黄天霸先前那个问题。
随后自我介绍：“你应该听说过我得名字，吾乃盗骊。”
黄天霸果然听说过。
他神色瞬间变得惊恐。
商糯糯没听说过。
但她眼神同样惊恐。
为什么又是一个她没听过的名字？
“大秦第一刺客？”黄天霸似是难以置信。
难以置信，自己居然配得上这么优秀的刺客，来取自己，狗命。
商糯糯神情更惊恐了。
真的。
我光猜到我跟着的野王是个刺客。
居然没猜到还是国服第一刺客！
更恐怖的是，穆八骏闻言，一字不说，算是默认。
他真的！
我哭死！
商糯糯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此刻心情。
你有国标你早点儿亮嘛！
你早点儿亮，我以前对你也不敢那么造次是不是？
黄天霸缓了许久，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问穆八骏：“是谁要悬赏我的命？”
穆八骏没回答。
主要没法回答。
他能怎么说？
说自己义务劳动？
那也得有人信啊！
黄天霸却只当他是遵守刺客信条，不泄露雇主身份。
于是连忙解释：“我没别的意思。
我只是想告诉那个要杀我的人。
能请出天下第一刺客盗骊出手。
有那些银钱，给我，都不用全部，就给我一半。
我都能送上门去自尽他跟前。
实在不必如此铺张浪费。”
黄天霸把自己得罪的人都猜了一遍。
足足猜了半炷香时间，实在猜不出，有谁既恨他，又如此看得起他！
他何德何能！
穆八骏没想到这人虽有凶相，也有恶名，却还是个穷鬼。
也是，黄家这府苑占地，还不如自己在蔡村那空壳房子。
他一个镇长，住这样居所，看来混得确实不行。
心下吐槽，穆八骏嘴上却没接黄天霸话。
只说着他常用死亡宣判：“我刀下向来只除恶徒，不斩良善之人，我虽有依据杀你，但仍想听听你，平生所遇，可有不平之事，可有不公之事？”
“是了。”听了穆八骏的话，黄天霸确信无疑，“盗骊的习惯你都有，你真是盗骊。”
商糯糯：“……”
好淳朴的恶霸。
你都能知道盗骊习惯，假冒起来不是很方便吗？
淳朴恶霸说着，又看看穆八骏肩上小姑娘，恍然大悟。
“你原是为她而来，原是为她而来……”
复又想到什么，黄天霸大笑起来。
连连点头：“不错！很是不错！肯为心爱女子出头，你比我强太多哈哈哈。”
乐到极点，他又低低哭起来。
他说：“若我当年有你盗骊一半的本事，芸娘也不至于被那县丞抢了去。”
看他自言自语，自问自答。
商糯糯早不耐烦。
此刻困意又上来，听到这话，打个哈欠。
忍不住怼他：“不是因为你当年没有盗骊的本事，守不住你的芸娘。
而是因为你当年没有勇气守你的芸娘，才学不来盗骊这一身本事。
强者不一定是天生就强，但弱者却一定是后天长成。
纵有先天，也不过是体弱。
而你不同，你弱，弱在心。”
穆八骏听她打呵欠，知道小女子困了。
本来不着急的。
不知道怎么，就有点儿赶时间。
把人从肩上抱下来，好声哄她：“你先到门外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好，好不好？”
小女子摇头，皱眉：“我害怕。”
声音带着困意，鼻音有些重，有点儿奶声奶气。
听得穆八骏心痒，又心疼。
“不怕。”穆八骏把人抱出书房，递给轻语，“轻语陪着你，我保证，马上就好。”
怀中小人儿嘴上说着害怕，到得轻语怀里，眼睛一闭，立时睡过去。
穆八骏：“……”
算了。
赶紧杀完带她回去。
穆八骏转身进屋。
轻语肩上还蹲着猫呢，手中又突然多出个小主子。
开始思考：又带宠物又奶孩子，还兼职侍卫，我到底该不该要求主子给我涨工资？
没等他思考出结果。
门开，穆八骏出来了。
身上带着淡淡血气。
是袖中那把匕首散出的。
想了想，穆八骏把匕首丢给轻语。
把小女子换回怀中抱着，缓缓走回驿站。
书房里的黄天霸，只看见穆八骏走进书房，关上门。
就那么一瞬，咽喉处好像有什么划过。
听着身后那人强有力心跳，黄天霸双眼黯淡。
再也没能亮起。
这天夜里，西镇失去了他们一点都不重要的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