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我会回去的
“客人,您在骗我。”万俟鸦休的眸子垂下,雪白的羽睫盖住了他的神色,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言朝的眉头紧紧皱起,他的声音因为内心的不安而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音量:“我没…唔……”
然而,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心急如焚的诡异毫不留情地打断了。
剩下的话语被堵在喉咙中,无法再继续说出口,只能化作一阵模糊不清的呜咽声在房间中闷闷响起。
言朝的眼睛猛地睁大,眼神中充满了惊愕和难以置信。他怔怔地盯着眼前那张放大了无数倍的脸庞,和他那紧紧盯着自己的碧蓝的眼眸。
万俟鸦休凝视着眼前的人类,视线里的占有欲浓烈得可怕,如同要把他生吞了一般专注而认真。
言朝的喉结不自主地上下滚动着,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都在对方肆意妄为的攻击下变成了支离破碎的闷哼声。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试图抬起手臂将面前的家伙推开,但身体却像失去了力量一般,手臂刚刚抬起一点便又无力地垂落下去。
此时的言朝整个人都被压在门板上,完全处于被动状态。默默地承受着眼前这个人肆无忌惮的行为。
偏偏对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温柔,甚至会时不时地抬起手,轻轻擦去他眼角因为刺激而流出的泪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言朝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万俟鸦休才终于停止了他的举动。
“哈…咳咳……哈……”言朝有些脱力地趴在管家肩头,努力地平复着自己过快的呼吸和心跳。
“……”
这个家伙……怎么回事啊!
“客人,可以告诉我实话吗?”万俟鸦休双臂收拢,虚虚地环着被圈在他怀里的人类。
言朝沉默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家伙会这么在乎他刚刚不答复的原因。
看这样子,原因也不是自己让他在一群人类面前丢脸啊……
思绪无限地朝着一个被他刻意忽略的念头涌了过去,带着势不可挡的趋势撞破了他好不容易加固好的高墙。
半晌,他才直起身子,靠在门板上,双手抱着胳膊,缓声说道:“万……鸦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一个管家应该涉猎的范围。
甚至可以说是对他的特殊待遇。
要是说为了还清自己把他救下来的人情,这在帮了他这么多次之后已经还清了。
甚至可以说,自己还倒欠了他。
言朝接受的教育里面,没有涉及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
儿时的经历让他下意识地认为别人对自己的好都是有目的的。
可他目前还没有从自己身上开掘出值得这个诡异这么照顾的利处。
可以说,他这个药罐子,不突然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死了就已经很好了。
“你是希望我给你什么东西么?我的器官,还是肢体部位?”言朝斟酌了一下,犹豫着开口。
原谅他真的没有从自己身上提取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眼见面前的管家依旧沉默着,言朝顿了顿,又轻声说道:“如果你是因为我当时把你从十字架上救下来的话……我感觉你已经做的够多了,现在反倒是我欠你人情了。”
“所以你想要什么的话,直接跟我说就行……”哪怕要杀死我。
最后半句话言朝没说,但是神色中的淡然已经把他的想法暴露无遗了。
原谅他真的没有办法像正常人一样用乐观的视角接纳别人。
他只能这样一遍一遍地用冷水泼醒自己,才不至于在这样铺天盖地的好意之中迷失。
万俟鸦休哑然了一会,撑在门上的手没有松开,也没有还言朝自由。
他只是垂下头,用额头轻轻抵着对方没有受伤的前额。
“朝朝,是不喜欢我么?”他忽然发问。
话音未落,言朝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愣在了原地。
难得他这么有自知之明,那就趁势把话都挑明了吧。
“我……”
言朝张了张口,喉咙却如同被人灌了一杯水一样,被堵的无法发声。
他怎么可能喜欢一个男性生物?
怎么可能?
他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怎么可能和同性产生这种龌龊的想法?!
那就拒绝他啊!
多好的机会,为什么他……
没有办法说出来呢?
眼前忽然浮现出第一晚的场景,和这个看似强势的管家落寞孤独的模样。
他记得他那晚的眼神。
和在新手副本中碰见的家伙如出一辙,里面是一片空无一物的死寂和绝望。
少年的瘦削面庞和眼前的人逐渐重合。
不同的是,这个家伙的眼睛里泛着细碎的光。
碧蓝色的眸子里,是他的倒影。
言朝垂下眼,视线无所适从地落在了管家有些褶皱的西装上。
这些褶皱……好像是他弄的。
啧……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但是,如果他直接拒绝的话,这个家伙会不会再度变成那副半生不死的样子……?
言朝本不想对自己这么盲目自信,只是,在看着万俟鸦休如同碧波一般的眸子之时,他的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这个想法。
视线再度落到对方的眸子里面,言朝犹豫着轻声问道:“如果我说不喜欢的话,你会把我杀了么?”
“不会。”是斩钉截铁的回答,如同在心里排练了千百遍一般迅速。
万俟鸦休嘴角依旧勾着那抹笑意,只是神情肉眼可见地落寞了些许。
如同暴雨夜被抛弃在路边的小白狗一般,无助而失落。
“我会离开的,只要您说。”
“离开?”言朝反复咀嚼着这个词的含义,“你还能去哪?”
万俟鸦休摇了摇头:“我没有地方可去……”
他顿了一下,微微低头,雪白的发丝扫过言朝的侧脸,泛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
感受着言朝骤然僵硬的身体,他无声苦笑了一下,才用着温柔的语气慢慢道:“应该是回那个地方。”
他的声音轻柔温润,明明在被处决的是自己,却似乎在安慰言朝一般小心翼翼。
那个地方的指向性很明确,二人都极为清楚是哪里。
染血的十字架,被钉在铁锈上面的破损皮肤,干涸枯萎的血肉……
言朝睁着眼,凝视着万俟鸦休依旧温柔的神情,眸子里是几乎溢出来的不可置信。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也很平常。
正因为这点,言朝才相信他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为什么?
就因为自己不喜欢他?
就因为别人的意见而决定了以后万劫不复的归宿,还是这样一个药罐子?
他……真的配吗?
没有再得到回复,万俟鸦休微微笑着,支在门板上的手缓缓垂了下来。
“我保证,以后不会出现在您面前的。”
他说着,整个人便如同冰激凌受热而融化一般,缓缓地朝着地里沉了下去。
他早该想到的。
沉沦在黑暗中,靠吞噬绝望和恶意苟且偷生的怪物,怎么能触碰到这样温暖的存在?
他不配。
“鸦休。”言朝的声音传来,却不似往常一般冷淡,也没有任何发怒的语气。
而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如果我说喜欢你的话,你……”
言朝纠结地揉搓着自己深栗色的头发,呼吸紊乱。
“就不会离开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