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们出去租房了

    2000年的四月份，一天凌晨，欧阳玲起来上厕所，发现自己突然见红了。天还没亮，自己洗完澡，都收拾好了东西才叫醒我，说自己可能发动了。

    欧阳玲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很稳重，不那样咋咋呼呼的女人，都是将事情安排好了再跟我说。因为不知道什么情况，担心说早了，免得我担心。

    我听到她说可能发动了，我立马爬起来，叫醒女儿，要她自己一个人去学校，我陪妈妈去医院生弟弟妹妹去了。我路上招了个出租车去妇幼医院生孩子。那时候的出租车都是红色的奥拓车，城内票价是五块钱一趟，欧阳玲都舍不得花这个钱，觉得太奢侈了，想把钱攒下来，早日能在县城买套属于我们自己的房子。

    我说：“马上就要生了，还去挤公交车，好危险的，就打出租车去医院。”

    我随手招了台出租车，我将生孩子需要的东西都放后备箱，准备扶着她上车。欧阳玲一直就是个好强的女性，她不要我扶着，觉得自己能行，没有那么娇气。还没等着我扶上去，她就坐车上了。

    可能是她怕我担心她吧，孩子在她肚子里，发动没，宫缩没，疼不，我都不清楚。看她在我面前的状态，就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到了医院，我陪着她立马去妇产科找医生，医生给她照b超，看什么情况。

    医生说：“孩子的头特别的大，感觉是个大头孩子，担心不好生，怕孩子头卡哪里出不来。都见红了，今天就别走了，可以办理住院了，担心今天就会生出来。”

    我去办理住院，医院就两种病房，一种两人间，还有一种跟大厅似的，是六人间。有六张床，一排三张，对面对着三张。六人间比两人间便宜些，我正准备说，那我们订两人间的病房。欧阳玲走过来，听见了，直接跟医生说，六人间就行了。

    感觉欧阳玲就是我们家的福星，自从嫁给我，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还事事为我着想，为这个家着想。

    果真一办理住院手续，医生带欧阳玲去内检，说已经开两指了，可以去准备好东西去产房了。那天很幸运，给欧阳玲接生的医生是这家妇幼很厉害的接生大夫。一切都很顺利，一个小时顺产出来了，我还在外面担心孩子头大生不出来怎么办。

    到了病房，也没有人帮我们，就我们两个人在医院。欧阳玲生完孩子，我也没时间回家给她煮点汤什么的送来，只能在医院楼下的食堂给她买点饭菜给她吃，因为我担心把她一个人扔医院，我回去了，她要上厕所咋办。综合考虑，在医院买饭菜吃是最好的选择。

    到了晚上，小舅子跟弟妹来看望了我们，大女儿一个人在家里。另一天，天一亮，欧阳玲就吵着要回家，说在医院也没事干。医生说就一瓶消炎药水打，得三天后才能出院，出院前得做个检查才行。

    欧阳玲很执拗，生完孩子的另一天，下午打完消炎针，我们就收拾东西回家了。也没办理出院手续，也没给孩子办理出生证。等两天后我才去医院办理的出院，给孩子办理的出生证明，那时候的出生证就是个铜圆牌，上面刻的孩子名字还有出生年月日。

    大女儿下午放学回家刚好看到妈妈跟弟弟在床上躺着，开心不得了。我感觉女儿这两天一个人生活好像受到了伤害似的，很害怕跟爸爸妈妈还有弟弟分开。从弟弟生下来的她看见她第一眼开始，就跟自己说要好好保护这个亲弟弟，一直到现在，弟弟都上班了，跟弟弟的感情还是特别的深，女儿都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都还是疼弟弟比疼自己两个孩子还要深。

    我俩孙女有时候吃醋说：“妈妈，您为什么什么都是先给你弟弟吃，都不先给我们吃。好看的衣服也是先给你弟弟买，也不先给我们买？”

    回到家，我立马打电话我母亲还有岳父岳母报喜。我先打给岳父岳母的，岳父岳母得知一切顺利，连夜就准备好鸡跟菜，另一天坐最早的公交车来照顾欧阳玲坐月子。

    我再打电话给我母亲的，我告诉她欧阳玲生了，我母亲问的第一句是，生的男孩还是女孩。

    我故意说：“生的女孩。”

    我母亲沉默很久，都不说话。

    我说生的儿子，我母亲才笑呵呵的，不停的说，祖宗保佑，我们家生了个儿子。说完就没后文了，说她要去给祖宗上香，就把电话挂了。也不问欧阳玲还好吧，想吃什么啊。也没说来搭把手，来照顾欧阳玲坐月子。

    另一天早上一早，就看见岳父岳母大包小包的带一堆，一堆鸡啊蛋啊，还有很多家里的菜啊，晒的艾草啊，等等。岳父岳母一进门就各种恭喜我当爸爸了，我说也恭喜你们也当外公外婆了。

    岳父岳母要我放心的去市场上做生意，天天关着门也不好，影响财运。说家里有她们照顾，要我别担心，一心去赚钱。

    整个月子就是岳母在家里照顾着欧阳玲，我安安心心的在市场上做生意，下班回来我就负责买菜，岳母负责做饭，照顾孩子还有欧阳玲。

    坐月子期间，娘家大姐每个星期六日不上班就来县城看欧阳玲，给孩子买衣服啊，还给家里带菜啊。而我自己家里的母亲还有姐妹们，没有一个人打个电话过来嘘寒问暖的，也没有一个人送鸡送蛋送菜的。

    孩子刚满月了，我母亲才打个电话过来，说孩子要满月了，什么时候回家办满月酒啊。别的事情在我妈眼里都没那么关心。欧阳玲出了月子就去市场上帮我做生意，岳母在家里帮忙照顾孩子，因为弟妹也快要生了，岳母没打算回去，计划留这里等弟妹生了，接着照顾弟妹。

    母亲为了满月酒的事情，三天两头的催，我们就在买好办酒席的东西回老家办了满月酒。我大姐又开始作妖了，要我母亲跟我说，要我们出去租房住，说她们一大家子的住一起不好，要我小妹去我们家帮我们带孩子。

    后来我才知道，是因为大姐家不需要我小妹给她们家当保姆了。因为她们家孩子大了，公交车规范了，得各种交税什么的，利润没之前那么高，在以前赚多少都是自己的。现在利润不高，还得上交各种费用，就卖了半边车，自己也没有那么忙了。司机跟售票员工作都是按照排班表上班，她自己完全可以呆家里带孩子。就天天要母亲逼着我们出来租房子，说是我小妹主动要去给我们带孩子的。

    后来跟欧阳玲商量，我们决定出来租房住。本来大哥跟岳母都不同意的，说一家人住一起多热闹，出去租房还得另开炉灶，干嘛都得要钱，赚点钱不容易。

    欧阳玲给她们的理由是，弟妹马上要生了，一大家子人的，太多了，住着不方便，弟弟弟妹也得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后来大哥跟岳母也没再说什么了，尊重我们的选择。

    实际上欧阳玲答应出去租房住，是为了解决我们家的烦心事。因为小妹妹没地方待了，小妹回老家，大姐怕别人说她不是到处说照顾娘家吗？给自己妹妹一个工作，孩子大了，不需要了就赶回去。

    如果跟我们住在大哥买的房子里的话，担心小妹不自在。我们就在市场周边跟在市场一起做生意的朋友一起合租了一个两房套间，一家一个月一百块钱租金。一家一间房，客厅放两张床，小妹带大女儿睡一张床，朋友家妹妹睡一张床。朋友两夫妻睡一间房，我跟欧阳玲睡一间房，这样环境的房子租了三年。

    小妹在我们家住的时候跟我们都说了，她在大姐家大姐怎么对待她的。还有她跟我们住，大姐还把她的工资压着了，说等她结婚的时候给她，一起也就几千块钱，因为小妹生病的时候，买药的钱，大姐扣了她的工资。大姐跟小妹说，她的工资钱现在给她，担心我进货拿小妹的钱，到时候我亏本了，都没得钱还小妹。

    小妹还说：“她我来跟你们住是因为大姐不需要我帮忙了，就看见嫂子生了孩子，唆使我来帮你们带孩子，间接的赶我走。这样的方式要我走还可以显得她很体面，她不用担心自己被别人说。不需要我了就直接赶我走，还能体面的说是你们需要我带孩子，才要我走的。”

    小妹在我们家，我们并没说过她是我们家的保姆，因为我不会给她工资，她跟我们住算回娘家，住自己家里，我们家就是她的避风港。

    但是欧阳玲经常给她买漂亮的衣服，好吃的好用的都给她买。经常给她零花钱用，每个月的零花钱也比大姐给她的工资还高。只要欧阳玲在家里都是跟她一起干家务，并没有跟大姐一样，你就是我们家保姆，给你工资，家里所有的事情都得你干。我跟欧阳玲干不出这样的事情来，各种想的时候得给小妹尊严，让她在我们家自在，有家的感觉。有时候还经常带她出去吃宵夜，吃烧烤，给她买零食。

    并且欧阳玲跟我说：“不给小妹工资，给工资这样显得生分。每个月我给她的零花钱比大姐给的工资还高点。再等小妹结婚的时候，我们给她风光的出嫁，给她一份丰厚的嫁妆，你说怎么样。”

    我说：“行啊，还是你安排得周到。”

    小妹在我们家也特别的勤快，每天带着我儿子玩，我女儿很早就独立了，每天能自己上学放学回家，没让我们操过心。小妹每天在我们回家前还帮我们把饭做好了，我们每天回家都能吃上一口热乎的饭菜。

    小妹对我说在我们家住的那几年是她人生当中最幸福的几年，感觉有父爱，有人疼的感觉很幸福。吃过很多没吃过的东西，也能吃饱了，再也不用吃剩菜剩饭了，还能跟哥哥嫂子一起上桌吃饭了。

    在我们家，小妹跟合租朋友妹妹也玩得特别好，自己也有朋友了。不像在大姐家，就跟囚禁一样，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吃不饱的饭，事没有做好，大姐就是一巴掌呼过去，还要恶心的语言来骂她。

    记得有次冬天，小妹在家里做火锅，为了让我们能吃上热火锅，自己制作个碳盆子。结果我儿子趴桌上，火锅倒了，汤水烫在孩子手臂上。疼得不行，哇哇的哭得不停，将妹妹吓得一个人躲角落里扇自己巴掌，不停的左一巴掌，右一巴掌的。

    我跟欧阳玲在立马将孩子衣服脱了，给孩子包个衣服带孩子去医院，我们一句都没说过小妹，也没时间安慰她。

    就跟她说：“你别担心会没事的，我跟你嫂子带孩子去医院了，你在家里看着你大侄女。”

    医院医生简单处理了一下说担心留疤啊，没一会儿，我合租朋友两夫妻来了，看什么情况严重不，还说我妹妹还在角落里哭，怎么劝都不行。

    我合租朋友说带我去她老家，他老家有个老医生特别厉害，专门治疗这个烫伤的，自己弄的药。

    我说：“那走吧。”

    我立马招个出租车，我要她们俩夫妻带路带着欧阳玲抱着孩子去他老家看医生。我回家看看小妹，因为我出门的时候我看见小妹躲角落里扇自己巴掌，我心里不是滋味，小妹胆子怎么这么小。我担心她受到惊吓，我得回去看看，担心出事。

    欧阳玲说：“是的，那你赶紧回去，我们三个人带孩子去看手，不用担心。一男孩子烫一下没事，是他的难也躲不过。烫了一下以后命就会顺顺利利，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欧阳玲一向就是个通情达理的媳妇，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是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问题，很幸运的事，孩子的手虽然烫了一大片，那个老医生还是厉害，用的药特别好，孩子手臂没有留疤。

    我回到家，看着妹妹还坐地上在那个角落哭，我过去要她起来，跟她说：“哥哥知道你弄火锅是因为天气冷，想让我们吃上热乎的。你侄儿跑过去，火锅倒了也是个意外，别自责。你嫂子说了，你侄儿有烫伤关，这个难过了，孩子才能顺顺利利成长，以后会健健康康的平平安安的。你这么折磨自己，哥哥嫂嫂看着也不是滋味，快起来去洗把脸，我跟你侄女还没吃饭呢，我们先吃饭。”

    我不停的安慰着小妹，跟她讲道理，跟她说不要担心，哥哥嫂嫂也不会怪你，不用那么害怕自己犯错，人哪有不犯错的啊，人生本来就是不停的犯错不停的改正的过程。

    我很想问她，遇到事情为什么要自己打自己。我很想问，是不是在大姐家，也是这样，也没有人安慰自己吗？这样去伤害自己，胆子还这么小，不知道在大姐家受了多少惊吓跟委屈。

    我担心让她觉得哥哥问她这些问题是要揭开她的伤疤，让她感觉第二次受伤，我没敢问。只是跟欧阳玲默默的关心着这个妹妹，默默的保护着她，照顾着她。因为父亲走得早，小妹没感受过几年父爱，父亲一走就去大姐家当保姆了，大姐怎么对待她的，我们全家都心知肚明。不然小妹不会变成这样胆小，我很后悔，小妹去大姐家，我去喊她回来读书，她不肯回来，我没强硬带她回来，如果我更加强硬些，小妹现在可能都是大学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