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静观
御书房内,大人们不约而同地放轻呼吸,仿佛生怕打破这宁静的氛围。
只林公公读告示的声音,特有的尖锐刺耳嗓音,没有抑扬顿挫,没有高低起伏,不带喜怒哀乐。
林公公后背早就汗湿了,额头的汗也越来越明显,读之前揣测圣意,怎么读才不会被皇上的怒气牵连。
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能做到的最好的处理方式了。
永安帝韩茂耳边的声音好似隔着老远,朦胧模糊,不真切。
可明明林公公就在不远处。
他的表情狰狞恶毒,毫不掩饰。
盯着诸位大人,一个个仔细的看过去,看他们脸上的细微表情,眼神像淬了毒的匕首,恨不得刺入对方体内。
可恨!可恶!可气!
殷家该死!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反了?他们凭什么?
韩茂狠狠地骂了殷家一通,心里莫名平静了下来,并不如大人们预想的那样大发雷霆。
不是他看不起殷家,是他们没那个实力兴风作浪。
反就是恶心他而已。
殷家必死无疑,没有别的结果。
早死晚死,也不差多少。
等林公公读完好一会,御书房里都静谧无声,韩茂也调整好了表情。
诸位大人实在是太过震惊。
他们和永安帝想到一块去了,殷家找个山林子苟活着才是正道,他们反什么,没有一兵一卒就凭招募难民?
李琛心里也翻江倒海,殷家逃出去的那几个人,为何早不反晚不反,偏偏选在此时?
殷家老三殷河还活着,可他有这个魄力吗?
难道是给其他人安排了后路,要跟朝廷拼个你死我活?
……
能坐到这个位置,在御书房里跟皇上共商国家大事的都不是一般人,一个个的跟老狐狸似的。
面上风平浪静,心里面想了什么就不知道了。
刘乐贤第一个站出来,“皇上,需速速派兵镇压,不可等殷家做大。”
趁着殷家还没有实力的时候,快点灭掉,此乃上上之计。
“庆岭县的位置被敌军给占了。”
吕大人说出一个事实,“殷家可能跟敌军交上手了。”
吕大人的猜测让某些人眼前一亮。
“吕大人的意思是,殷家跟三国盟军打起来了?”
“确实如此,庆岭县靠近北部边境,是最早被占领的。殷家占据此地,只能是从敌军手里打下来的。”
别说,吕大人还是有点能耐的,真让他说着了。
“那还需要派兵吗?”
……
殷家是反了,可殷家反的那个地方都不属于大炎国了,被敌军给占了。
而殷家把敌军给打败了,此时的情况是殷家孤军在敌人的包围圈内。
而他们想打都打不着,够不上。
得先把敌军打退,重新把敌军占领的北部边境地区夺回来,才能跟殷家对上。
……
那…殷家反不反的,对大炎国好似没有什么影响?
龙椅上的永安帝明白过来,压住要上扬的唇角,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殷家人自寻死路,看来都不用他动手了。
刘乐贤在跟殷家的较量中损失惨重,不得不逼着自己往坏处想,“要是大凉他们没打败殷家呢?”
“刘尚书,此等概率可忽略。”
箫相几乎没有思量就脱口而出。
“箫相当真如此认为?”
“刘尚书未免太高看殷家呢,实力悬殊,乃事实。”
刘乐贤冷笑,“大凉、大平和蛮子要是看热闹呢?”
对,没错,虽然探子还没有报上来殷家的详情,兵力跟三军确实没法比。
“哪怕不是看热闹,殷家兵力有限,大凉他们不会派大军去跟殷家占领的一个小城较劲,兵力少了打殷家并不容易,他们轻敌了。”
……
“这就给了殷家扩大兵力的时间,真如告示上所言,北部的难民被殷家收入麾下,怕是……”
越想越心惊,表情越来越难看。
殷家练兵的能耐多强,朝廷公认的,而当年殷家老爷子带兵打仗善用计策。
殷家军那是万众一心,把士兵的性命看得很重。
殷家人练的兵,打起仗来,一个人能当三个人使。
一万人能有三万人的战斗力!
殷家更是藏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大小姐,有了领军人物,那就真不好说了。
一旦殷家有了足够兵力,边练边打,冲出大凉他们的包围圈,那足以证明殷家有了跟朝廷对抗的实力。
难民,因为外敌入侵被迫逃亡的老百姓,走上战场去亲手报仇。
这些人要是真被殷家带出来,那大炎国怕是真要经历一场浩荡了。
当然了,这个结果是殷家希望的。
能不能做到呢?
谁也说不好。
大人们只得为这个不太可能的可能出主意。
“殷家兵力的来源是难民,那截断即可。”
难民的安置朝廷早就发话了,让沿途各城池无条件大开城门接收,可根本做不到。
越往北的城池,怕打仗,很多人都往南来了。
这儿大开城门,难民也不进,还得继续往南。
可再往南,等到大家都觉得安全的城池,又不开门了。
官府如何安置?可不是简单的开不开城门的问题。
有钱的还行,住客栈有钱买吃食。
没钱的呢?要饭要不到,饿急了什么事情都会做的。
杀人抢劫,城里的百姓该遭殃了,后果很严重。
没有一个地方官敢一次性放这么多人进城。
怕是比打仗的地方死得更快。
结论就是各位位高权重的大臣提的建议都是对的,都是好的,就是执行不下去。
阳城是大炎国的京城,近几日已有接收了不少难民进城。
还安排了不少人到周围的村子、城池。
这日大臣们饥肠辘辘的讨论了半天,发现最靠谱的法子竟然是寄希望于外敌。
他们这一群大炎国的权贵们,盼望着外敌帮他们消灭殷家仅剩的这几个苗苗……
众人是否那么心安理得,只有自己最清楚,不足以外人道也。
李相回到相府,就躺下起不来了,身心俱疲。
儿子李松清亲自守在窗前,照顾老父亲,屋里一个下人也没有。
喝了药睡梦中的李相说着梦话。
“我大炎国危矣——”
父亲这话说的含糊,可李松清听得清清楚楚,吓的四处张望,只能想着还得再劝劝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