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求公子怜悯
天色未晓，雪地的另一头，一队车马正缓缓驶来。
一位身着鸦青色劲装的男子，策马在队伍的领端。
在他身后，两匹红鬃马拖着一顶暖轿。暖轿由金黄色盖、金黄幨、红帏制成，上安银顶，华贵非凡。
暖轿后面跟着两队训练有素的兵士亲信，也都骑在高头大马上，个个铁甲寒衣，威不可挡。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所到之处，鸟兽皆惊。
暖轿内端坐着一位青年男子，瞧着也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模样，面如冠玉，风度翩翩。
他身上穿着黑色的蟒袍，披着貂绒斗篷，金冠玉带，一眼看去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场。
他的左手里揣着一个圆形铜制手炉，右手握着一卷并未打开的书。
只因这雪色照映，仅供他们勉强看清路。
轿内这位就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威名远扬的晋王殿下顾权洲。
领头的男子是江湖有名的侠客李凌然。他几年前便已退隐江湖，归顺了朝廷，成了晋王的左膀右臂。
他们此来，便是奉了圣谕，安抚西域各帮派，顺便探访一下有没有暴乱行为。
走着走着，李凌然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他勒马来到轿前，抱怨起来:“我说你年纪轻轻的，觉怎么这么少啊？才刚过四更天，你就喊我们起来赶路！你看这走了这么久了，天都还没亮。”
李凌然在江湖闯荡惯了，说话一向没大没小，晋王却也从来不与他计较，两人的关系不像是主仆，倒更像是朋友。
这李凌然平时虽大大咧咧，吊儿郎当的，却武功高强，为人豪爽，在江湖中也颇有威名。
这些年在晋王手下，没少替他办事。所以晋王对他，也是交了心的。
“你怎么不说话啊？”见轿内的人不答话，李凌然用马鞭挑开了轿帘。
“昨夜我们下榻的驿馆，太过于阴冷了，冻得本王睡不着觉，还不如早早起来赶路呢！”
顾权洲紧紧抱着他那手炉，与他冷峻的外表格格不入。
他回忆起昨夜的情景，似乎还心有余悸。
李凌然嗤笑了一声，“这荒蛮之地，自然比不得京城。”
片刻，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身子离轿更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说道:“你这皇兄，明明知道你怕冷，却还要派你来这地方，他是存心想把你冻死吧！”
“本王是不喜雪天，可不是怕冷，你弄清楚。”顾权洲还在强辩，“还有你这张嘴，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你再这样口无遮拦的，本王迟早被你害死！”
李凌然撇了撇嘴，马鞭甩了几下，又回到了队伍顶端。
车队又往前行了不多时，天色初破晓。
忽见一个人影跌跌撞撞闯入众人的视线。
李凌然勒停了马，身后的士兵也立马戒严，将轿子牢牢护住。
待人影走近了些，方才看清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
“来者何人？”李凌然在马上大喝。
那女子却并不答话，蹒跚着直至跪倒在马前。
“求公子救命！有仇家追杀！”
眼前的女子头发蓬乱，嘴唇干裂，一张口声音嘶哑，说话费力。再看她脚上，一双靴子早已被石头磨得破烂不堪，被血水浸染着，让人触目惊心。
“把她抬到轿内。”不待李凌然答话，轿子里便传出了声音。
“不可！”李凌然抬手喝止。“殿下，关外非比中原，这里鱼龙混杂，咱们不知来人底细，怎能轻意收留。”
“我不是坏人，大人，求求你们行行好！救救我吧！”这女子见状，又急忙在地上不停叩头。
一番折腾下来，终是体力不支，昏倒在了雪地里。
“抬进来！”顾权洲掀开轿帘，从里面探出了半个身子。
李凌然无奈，只好示意左右。
随即从马上下来两个士兵，将女子抬进了暖轿内。
还不及上马，便有一群人手持利器，自女子来时方向追赶过来。
直跑至队伍前，方停下脚步。
“来者何人？”李凌然再次不耐烦的问道。
“我等乃秋水山庄的弟子，奉命追赶同门叛徒，不知官爷可否见到一可疑女子？”领头一个中年男子双手抱拳，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曾见到！”李凌然盛气凌人的回答道。
“可是，我瞧这脚印，便是到了这里就消失了。”那中年人瞟了瞟地上的血印，提出了质疑。
“你等要查就去别处，这轿内坐的可是当今的晋王殿下。若惊扰了尊驾，我把你们通通抓起来。”李凌然朝身后指了指，毫不示弱的说道。
“不知是殿下驾临，若有打搅，还请恕罪！”马下的人拱了拱手，随即退回一侧，让出了路。
江湖上都知道朝廷的人不好惹，何况这晋王顾权洲，他们更是得罪不起。
车马继续前行，蜷缩在暖轿内的女子也已醒来，睁开了眼睛。
“你是秋水山庄的弟子？”顾权洲率先开口。
那女子却并不答话，只呆呆的缩在角落里掉眼泪。
她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顾权洲也不再问，只是将自己的手炉递了过去。
这女子抬眼看了看手炉，又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并未伸手去接。
经过一夜的奔波，她的这双手也早已红肿皴裂，上面布满一道道血痕。
顾权洲见她不接，悻悻地收回了手炉。却又掀开帘子，找随从要了些水进来给她喝。
大概又行进了半个多时辰，李凌然又来回报。“殿下，前面就是木杨镇了。”
这是西域盟主跟朝廷事先约好，接见他们的地方。
“吩咐下去，先去官驿安置。”顾权洲挑起帘子，朝外面瞥了几眼。
外面和他们之前路过的镇子并无两样，到处都是冷冰冰，凉嗖嗖的。
队伍自从出了关，这一路上雪就没停过，一片白茫茫的景象，让人觉得分外压抑。
一直缩在角落里不说话的少女，听到“木杨镇”三个字，眼睛瞬间有神了。
之前师兄交代，让她在木杨镇等他。可是昨夜她一直被人紧追不舍，方才路过镇上，却并未敢停脚。这会听见这三个字，便又来了精神。
顾权洲看出了她的异样，只是还未来得及开口，这女子就“扑通”一声跪倒在他脚前。
“小女谢温柠，谢大人救命之恩！”
“你一介弱女子，被一群壮汉追击，本王既然遇见，岂有不救之理。只是，不知姑娘因何得罪了他们，要如此赶尽杀绝？”顾权洲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与师兄付玉衡相约逃出师门，师兄让我先走一步，在木杨镇等他，他随后就来……”
提及此事，谢温柠又是哭的梨花带雨，眼泪顺着她的脸颊，一滴一滴落在了顾权洲的靴子上。
“这么说，你师兄现今应在木杨镇等你了？”见美人垂泪，顾权洲有些我见犹怜，不禁放低了声音问道。
“我也不知道。”谢温柠摇了摇头。
“你先起来吧！”顾权洲见她还跪在面前，便示意她起身。“等到了驿站安置好，本王就派人去寻你师兄。”
“多谢大人。”谢温柠闻言，再次磕头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