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好奇害死猫
去时路难回时易,踏过茫茫荒草,穿过葱葱枯木,便回到了昨夜的山顶。山顶的水潭依然黑黝黝,阳光照不进半分。
整晚不见踪影的风,此刻带着腥臭的气味撩过两鬓。
行至潭边稍近,陆月很识趣地挺起腰板,堂堂正正地绕潭前行,他知道就是一只蚂蚁在此爬行,也一定会被发现。
抱着再多滚几个滚的决心绕行半圈,却出乎意外的平静。黑色的水面荡漾着微波,丝毫没有了昨夜的危机感,仿佛昨夜只是一场梦。
突然,岸边不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横在那里,在阳光下一晃一晃闪着光。
陆月将重心压低,打起十分警觉,缓缓靠近。
是人,一个死人,死透得不能再死的死人,除非他的颈椎能缝合,他的头能重新摆正。
连块木头都那么可怕,死人好歹也算人,自然更需要防范。毕竟昨夜的事还历历在目,陆月多一分小心必然没错。
稍近一些能俯视看到脸庞后,陆月看出此人正是昨夜自刎那人,其中缘由虽不得而知,但从伤口切面深度和似笑非笑面部表情看,这个人简直太把生命当儿戏,生与死就像拔一根头发一样轻松。
陆月围着此人转了几圈,坑坑洼洼的面部有些臃肿,黄黄的牙齿虽然缺了一颗,但不影响闪着金色的光芒。左看右看,仿佛有过一丝闪过的印象,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弄清昨夜那块木头的秘密,也许就能知道这个人的身份,陆月将目光重新移到旁边黑黝黝的水潭。
昨夜听到他们讲这水潭似乎叫“拜月潭”,“拜月”二字,可意味只于夜晚才能复现怪异神秘的一面吗?陆月思前想后,越走离水面越近。
一直到近在咫尺,陆月依然感觉不到任何危险,当下确定只有夜晚才会有那诡异的一面。
彻底放松警惕的陆月将手指慢慢伸向水中,碰触水面的瞬间,彻骨的冰凉透指达心。本以为只是凉而已,在将手指继续往深水处探时,突然像触电一样,一股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促使陆月迅速缩回手。
微微湿润的中指尖,挂着肉眼难辨的细小黑色颗粒,陆月放在鼻尖轻轻一嗅,顿时万物腐朽般的危机感蔓延至全身。而刚刚还平静的水面,此刻翻起一朵朵水花,本就黑黝黝的水面,密密麻麻浮出颜色更重的枯木,一节节,一段段,不停往上挤。
紧接着,水面中心一朵更大的水花缓缓升起,在水花簇拥中一口漆黑的棺材出现在中央。
陆月深知不妙,抽腿便跑,身后除了沸腾的水面,更致命的是空气中越来越重的腐朽气味。随着身后焦化却挺立的枯木一棵棵倒下,陆月更坚信了这一点。
好奇害死猫,一点不假。本应好好西行,办好交代的事情,回去好吃好喝好休息,非要自己给自己添麻烦。
陆月内心自我谴责了一番,此时已夺路狂奔至昨天过夜的大石头处。石头还是那块石头,只是白天光线好了陆月才发觉它与整座山格格不入:白中透着黄,黄中还有星星点点橘黄,不算埋入地下的部分,地上有一人多高,通体圆润饱满,没有一点视觉上的硬弧度,打远处一看就仿佛是一个巨型鸡蛋。
“好奇又要害死猫”陆月嘀咕了一句,加速向西赶。
向西是下山,下山依然没有路,只能透过更加茂密的树冠循着阳光,披荆斩棘。
一路受尽苦头的陆月,将诸事不顺的原因全部归到小胡子身上,手中开路的柳条每挥舞一下,嘴里便嘟嘟囔囔诅咒小胡子一次:“如厕没有纸”、“放屁溢出屎”、“吃饭噎喝水呛”……
或许陆月的嘟囔中蕴含独门的运气心法,一路艰难险阻来到山脚,大气都不来喘,反而还哼起了小曲。
溜溜达达,一天不知不觉又快过去。趁着天未完全黑,陆月从山脚又向西走了很远的距离,依然没有发现东峰的踪影。木头人最后所说的“西去”无疑不会假,但到东峰要走多久他没说。未知的距离促使陆月停下脚步,找了块还算舒服的草丛躺下,一边抖着二郎腿,一边在漫天的星光中怀念家乡。
“嗒、嗒、嗒”有节奏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正准备进入梦乡的陆月腾得坐起,支棱起耳朵听了一听,紧接着一跃而起,循着声音飞身两个起落,看到不远处一辆驴车晃晃悠悠走来。
赶车的车夫年纪不大,青衣蓝杉驼着背,衣袖别着白底黄字的图标:“饶氏商行”。车上载着不知道什么货物,凹凸不平地遮着一块牛皮,随着路面起起伏伏。
陆月仰头望望星空,确认驴车由南向北行进。
荒山野岭,夜半而行,多少又勾起了陆月的好奇。
“他奶奶滴,什么狗屁差事,怎么四处都是怪异的事。”在陆月心里,小胡子再一次无故躺枪。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睡觉。”马上要战胜好奇心的时候,一股熟悉的味道忽然飘入陆月鼻孔。好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但随着口水下意识的从嘴角漾出,陆月一下子明白了,与卤鹅的味道一模一样。
陆月的瞳孔急速收缩,一种不好的预感席卷而来,不假思索,跟上驴车蹿升为第一要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