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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第章张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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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

    我咬了咬唇。

    “那种个人画展什么的,如果邀请咱们媒体的朋友去捧场,会不会很麻烦?”

    老沈是业界老油条,我还是新人,有不懂的地方,问他就对了。

    “这个嘛,也不是什么大事,有这个就行了!你不能让人白跑一趟啊!基本的车马费是要给的!”

    老沈叼着烟,做了一个money的手势。

    “你要办画展啊?没听说你会画画啊!”

    我在风里挤出一个苍白的笑。

    到了晚餐时间,大家围桌吃饭。

    在海岛上吃饭,除了鱼就是虾,各种贝类,生猛海鲜。

    老沈坐在我边上,一个劲地给我夹菜,添了一大碗海鲜粥给我。

    这个人如此之殷勤,弄得我都不大好意思了。我埋头吃东西,正襟危坐。

    “老沈。”

    坐在他边上的一大腹便便的男人大概是他的熟人,碰了碰他,一脸促狭地笑着。

    “小女友哦?”

    “哎,别瞎说。我来介绍一下,小万,万宁,咱报社的小才女,文章很有灵气。老刘,晚报广告部的部长。”

    我忙起身,端起桌上的酒杯。

    “刘总好,初次见面,我失礼了,先干为敬。”

    我一仰脖,一口饮尽杯中之酒。

    “哎哎哎,小姑娘可以哦!”

    那刘部长笑着鼓掌道。

    “老沈,你偏心呀!美人儿在侧,也不给我介绍介绍。”

    老远有人叫唤着。

    于是,老沈拉着我沿着圆桌走了一圈,跟着那些这样的部长那样的主任说些违心的话喝尽杯中的烈酒。

    灯光照在我的脸上,想必是灼灼如桃花甚至比桃花还要鲜艳吧!

    吃完饭,他们又吵吵着要去k歌。

    在昏暗的包厢里,我蒙头大睡。

    我酒量尚可,轻易也不醉,一旦醉了,要不蒙头大睡,要不满世界撒酒疯。

    还好,那天我只是乖乖地睡着。

    老沈和别人一起k着歌,他唱歌跑调得连我这半睡半醒的人都听不下去了。

    “老沈,你别唱了,太难听了。”

    老沈哈哈大笑起来。

    别睡了,咱们两个唱一个。

    我点了一首《一生所爱》,前奏响起的那刻,我的眼泪便轰然碎裂。

    情人别后

    永远再不来

    消散的情缘

    无言独坐放眼尘世外

    愿来日再续

    鲜花虽会凋谢

    只愿

    但会再开

    为你

    一生所爱隐约

    守候

    在白云外

    期待

    ……

    佛曾经曰过: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若人生了悟如佛,无悲无喜无梦无幻,无爱无恨四大皆空,生与死又有何区别?不能了,不能悟,不能舍,不能弃,参不透,舍不得。人生八苦,可不正因为参不明悟不透,才这么悲苦吗?

    试问在凡尘中苦苦挣扎的我们,谁又参得透佛的旨意?

    我带着十二分的酒意,独自回房睡去。

    窗外开着一簇雪白的花,照在月色里,极为梦幻。海浪喧天,拍打在礁石之上,如雨潇潇而落。

    同房的是《花儿》杂志社的一个女编辑,看上去约摸二十五六岁,剪着一头短碎发,英气逼人。

    “你好。万宁对吧!”

    女人笑起来璀璨夺目。

    “你好。”

    我探出一个蓬乱的头来,床头小夜灯幽幽地照着我的脸。

    “张绮!”

    女人坐在我对面的床上,晃荡着修长的双腿。

    “我知道你,我拜读过你的诗!”

    张绮竖起大拇指来。

    “惭愧惭愧。我喝高了,这样躺着,你不介意吧!”

    我羞赧地红着一张脸。

    “没事儿。你躺着便好,怎么舒服怎么来!”

    张绮踢掉脚上的鞋子,连袜子都扯下来。

    “那些臭男人,可太讨厌了!他大爷的,一个劲地灌小姑娘喝酒想干嘛的?”

    张绮起身倒了一杯热水给我。

    “喝点水。”

    我道过谢。

    张绮将水杯放在床头桌上。

    她抽出一支女士烟来,掏出zip打火机来,帅气逼人。

    “我抽支烟,你不介意吧!”

    “请便!”

    我淡淡地道,拒绝的话,我已经不大会说了。

    “谢谢。”

    女人点上烟,手指纤细修长。那必定是一双写得了文章弹得了钢琴的手。

    青烟袅袅弥漫在不大的房间里,张绮拉开了窗帘,打开了窗,月光跌落进来,嘈杂的海浪声扑通跳了进来。

    我们像坐在船上一样,摇摇晃晃。

    彼此看着幽暗中的彼此,张绮笑了起来。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为我读诗。

    今夜 雪要拜访中原

    天上无数的星辰

    混在雪中坠落人间

    就像我混在人群

    随着湖水一起流浪

    我们来自五湖四海

    雪花却来自四面八方

    天亮时回到各自的家

    雪山顶上绽放的雪莲花

    是我送给你的嫁衣

    仿佛 每一首诗

    都是一个做梦者

    从一条河

    跋涉到另一条河

    脚底下每一条银鱼

    都是一颗发亮的星

    你说 现实到底是不是一剂药

    可能治好梵高的疯病

    我坐在桥上望远处的风景

    有没有可能 春天过后

    我就成了 你指间

    不愿消融的雪花

    我惊诧地望着她。

    那是我去年写的一首小诗,连我自己都忘记了。眼前这个抽着香烟,头发短短的姑娘却一字不错地把它念出来。

    我们这是不会下雪的,但是去年却下了一场雪。我在飘落的雪花下念着这首诗,好像自己已经变成了一瓣雪。

    “那时我就想,我一定要去见见这个叫万宁的家伙。”

    ”呵呵,幸会幸会!”

    我拱了拱手。

    “你知道吗?我以前也写诗,失恋的时候,特别诗情画意。可惜,后来再也写不出来了。”

    我看着这个女孩儿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她一眼就是那种有故事的人。

    只有伤心人,才有诗情、才有故事。

    那个夜里,我蜷在被子里听着浪花拍打礁石的声音,带着三分醉意,听着张绮讲她的伤心往事。

    张绮说,“我有故事,你不能没有酒啊!”

    于是半夜,我们又去岛上的超市买了一打啤酒,买了两袋酒鬼花生,焦糖瓜子,两大袋辣辣的小鱼干儿。

    买单的时候,张绮指着那一叠红红的利是封问:“你买这玩意儿干嘛?要结婚啊?”

    我突然被她逗笑。

    我们两个提着酒和零食穿过海岛,海风吹在脸上像落了一场雪。

    我们两个将铺着雪白床单的床,合并到一起,穿着睡裙盘腿坐在窗下,晒着月亮,吹着凉风,就着故事,喝着酒。有时捧腹大笑,有时光着脚把墙踢得天响。

    张绮在床上乱蹦乱跳,跳着跳着,笑着笑着,她就蜷缩在床上,呜呜地哭着。

    我素来不会安慰别人,便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哼起一首童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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