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现在怎么变了呢，向沂？”
客厅亮着灯，所有佣人已经回房，裴选坐在沈向沂身边，垂着眸子没说话。
沈向沂也没说过几句话，只起身给对面的人倒了一杯茶。
三个人有些沉默的坐着，没有任何人说话。
沈向沂对面那人进门之后就坐在单人沙发上，神情温和，看着两个人，脸上看不出来什么情绪，始终温温和和的。
季远宿抿了两口茶，在裴选起身想走的时候才开口打破沉默：“小选，坐吧。”
裴选动作一顿，看了一眼沈向沂，这才坐回去。
“我可以带你去研究院。”季远宿坐在那儿不会给人什么压迫感。
他表情和动作都挑不出一点儿攻击性，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温和，连说话的声音都很缓。
“爸。”沈向沂提了提声音。
裴选没拿清楚态度，没说话。
季远宿听到自家儿子的声音，叹了口气：“还心疼了……”
他没有第一时间跟沈向沂说话，而是看向裴选，语气温和地问：“能等么？”
“可以。”
季远宿这才点点头，起身对沈向沂说：“跟我来吧。”
沈向沂没第一时间起身，偏头看了一下裴选，将自己手上刚倒好的茶递给裴选，低声：“先等我一下。”
裴选伸手接过，点头：“好。”
沈向沂转头跟上季远宿。
季远宿走到半路，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声。
两人一直走到书房，沈向沂在季远宿的示意下将门关上。
季远宿坐在办公椅上，看了沈向沂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不想让他去研究院？”
“嗯。”
“开始心疼了。”季远宿摇摇头，“还记不记得你们刚决定参加实验是为了什么？”
沈向沂抿唇。
他知道季远宿说得对，他不应该想挡着裴选，不让他接触一切危险的东西。
但是他控制不住。
“他也很优秀，他不是你的小金丝雀。向沂，你现在的做法和你当时的想法完全相悖了。”季远宿叹了一口气，说。
他知道当时的实验多么九死一生，实验规则多么恶心。
也正是因为这样，季远宿才知道自己儿子和裴选想要变成enigma的决心有多强烈。
当时的他们对自己有信心，一往无前，却不可避免地跳进了这个深坑。
“现在怎么变了呢，向沂？”季远宿问他。
沈向沂垂着眸，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那些不是他的必然经历，对他也没有用处。”他轻声开口，“我不想他记起来。”
“可是没有什么东西是你说的没必要的，人一旦经历了就一定是有用的，他想想起来，你反倒不让了。”
季远宿笑了笑：“你喜欢他，不是要带着他逃避，你可以帮他挡住一部分困难，也可以跟他一起面对困难，唯一不能做的就是带着他逃避。”
“沈向沂，你陷得太狠了。”沈向沂是他生的、他养大的，儿子是什么心思他最清楚，“对现在来说可不是好事。”
沈向沂嗓子很干，下意识往旁边找水杯的时候才记起来刚才已经递给了裴选，于是作罢。
“……他忘的是在研究院的事情。”沈向沂说。
“我知道啊。”季远宿说，“那段时间的研究院，我都进不去，我怎么会不清楚呢。”
“对，那些记忆肯定是痛苦的，甚至除了痛苦没有其他东西，”季远宿突然问他，“你也知道了吧，当时他承受了你那份剂量。”
沈向沂艰难的点头。
“你是想说，他想起来可能会恨你，可能会更加痛苦——又可能会成为你们之间的一根刺？”
沈向沂摇头。
他不想裴选的苦难由他造成。
既然忘了，沈向沂不会想让他再一次想起来当时承受的痛苦的，是个人都明白这种心理。
“……而且您也说了，这段记忆里面除了痛苦可能没有其他的。”
季远宿了然。
“爸爸没体会过喜欢人是什么感觉。”季远宿突兀地换了话题，说，“你我也只是当成继承者来培养，并不是儿子，我也不会承认你是那个老东西的儿子。”
沈向沂诧异地看着季远宿。
片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什么：“……爸，不怪您。”
“他就算怪我、恨我也和你没关系。我当时确实没能把他救下来。”季远宿说，“他恨我也行，重点是你和他。”
他问：“他恨你么？”
沈向沂没说话。
“看来我问了个废话了。”季远宿无奈的笑了笑，“如果恨你怎么会出现在你家。”
沈向沂眸子闪了闪，抬头看向季远宿。
“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他晚上留在你家是恨你么？”季远宿说。
沈向沂这才点了下头，说：“知道了。”
“不要害怕被他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情，如果真的喜欢那就要看知道对方所有东西之后的选择。不管好的坏的。”
季远宿挥挥手：“出去吧，让人家等急了你该急了。”
沈向沂捏了捏手腕上的手串，站起身往外走。
“等等。”季远宿突然喊。
沈向沂便又在原地停下来，转头。
“我问过他们了，没有人邀请你参加那个实验。”季远宿拿着杯子，平静的看着沈向沂。
“……”沈向沂想了想，点头。
“你找的他们？”
“嗯。”沈向沂垂下眼，似乎在做什么决定，最后还是开口，“为他参加的。”
沈向沂没想过一定要变成enigma，况且在实验开始之前，沈向沂已经知道了这场实验的危险性。
他做事虽然不算求稳，但也不至于把命交给一个没有多大希望的实验上面。
但裴选去了。
于是沈向沂也去了，虽然他知道这件事情会有多么危险。
他是清楚裴选的性子的——或者说他是清楚自己的性子的。
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屈服，会想成为omega，或者说，处于弱势。
沈向沂也不会希望裴选成为omega，因为他没办法去承诺裴选的一生，像现在。
他什么承诺都不敢说。
这大概是沈向沂料想到的一场意外。
当爱的人出现，他用一生填满的原则框架将尽数崩塌。
再狂悖的疯子也要惜命。
季远宿：“……”
季远宿：“……出去吧。”
“最近的动作不要太大，你还得小心那些老东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咬你一口。”季远宿叮嘱，“你的时间不多了，我已经在刻意拖延他们的研究速度。”
沈向沂骤然看他。
季远宿点头，下了死亡通牒：“快了。”
沈向沂抿唇，没再多说，点头出门。
季远宿也很快就出来了，他始终只表态：“我可以带你去研究院。”
这次沈向沂没再说话，任由季远宿给了裴选一张名片。
裴选想了想，伸手接过。
“有我带，你不会出事。”季远宿看样子是在对裴选说话，安慰的人是谁就未可知了。
“有事可以随时找我。”
他说完最后一句话就转头出门了。
房间里又只剩下裴选和沈向沂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