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想我们改天要做一个信息素契合度鉴定。”
注意到裴选有些不明显的喘气，沈向沂目光在他脸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刚才的话还没有得到裴选的回答，沈向沂就又开口了。
“御城姓裴？”
裴选却会错了意，以为面前这人是在为跟在他身后omega的哥哥反讽，攥了一下手：“姓沈？”
沈向沂却笑了。
笑声很轻，如六年前一般淡，然后他道：“也可以姓裴。”
裴选抬头时恰好和沈向沂对视，那双深黑色的眼睛仿佛两个小小旋涡，他瞬间移开视线。
目光下移，他看到了沈向沂手腕上的一串手链。
蓝白的，颜色匀称。
裴选就突然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脑袋一片空白。
他一直到被害怕两人打起来的时简拉回包厢时都没反应过来沈向沂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串手链，沈向沂没摘下来……
脑海瞬间联想到白日种种，但裴选很快就否认了自己那个想法，沈向沂总不可能一声不吭任他亲。
但沈向沂好像六年都没变过。
以前他见沈向沂时，这人也是一头银发，人群中最扎眼的那个。
他思考不来沈向沂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进了包间之后就坐在沙发上发呆，话筒递到他手上好几次都被推开。
六年来的所有情绪在此刻调节中和，竟是让裴选心里的天秤趋于平衡，见到沈向沂时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他话语依旧冷淡，和六年前并无差别。
刚才的交流，没有寒暄，没有躲避，甚至没有裴选心中所想的、沈向沂本该对他有的恨意。
平平无奇的、短暂的几句话，结束了交流。
但裴选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他本以为自己的心已在无数次自我麻痹般的“不在乎”中发木了，不会跳了。
但信息素超标的活跃值告诉裴选，不可能。
信息素永远记得沈向沂，他裴选也是。
裴选漫无目的地想着，时简叼着西瓜凑过来看他。
时简的脸近在咫尺，裴选坐直了都没躲过去，偏过身子开口：“靠这么近，亲嘴？”
alpha讪讪一笑，收回身子：“刚才没出什么事儿吧？”
说完这句话，时简又凑过来吸了吸鼻子：“裴哥，你这信息素水平提升不少了啊，enigma就是这种感觉啊……”
这话不是个疑问句，更多是感叹。
裴选回过神，察觉到不对劲。
在enigma标准周围徘徊了数年的信息素活跃值似乎一下越过那个屏障，升了上去。
他摇头，定神开口：“不太稳定。”
时简又凑上来在裴选颈边闻了闻，然后感叹的一声：“哇哦……”
“不稳定也好说，至少你是个enigma啊……你们enigma是能干嘛来着？走路上看上的都是omega，这个意思是不？”
程荣也凑过来凑热闹：“真有那么玄啊？可以随便把alpha变成omega……”
裴选也拍拍凑到自己身上的时简的肩膀：“听到没……不想变成o就往旁边稍稍。”
时简吓到打鸣，连忙坐直身子。
半晌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被糊弄了：“裴哥你不厚道……你还不清楚要把a变成o的流程？你连我这样的窝边草你都吃？！不要脸！”
裴选懒得理时简，闭眼笑了一声。
“要我现在变成enigma，我立马去找几个alpha试试那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就口嗨吧你，你爹把你管成那个样，beta见你都每秒八百米飞天，你还想找alpha？”
时简被揭了底，气急败坏：“妈的关你屁事！给你爷爷我留点面子吧你……”
他凑过去打程荣，程荣笑着轻易躲开。
耳边充斥着时简几人喝醉后的胡言乱语。
“我跟你们讲啊，我们裴哥可是成了enigma的人了，可给我们长脸了！”
“噢哟，之前是谁说想攻过裴哥来着，出来再说一遍。”
“谁敢说这b话不要命啦？！我裴哥一手干十个alpha！哪个omega不是看到裴哥立马腿软，能攻过我裴哥的怕是还没出生！”
裴选眉心一跳，又灌了一杯酒，面无表情的看着时简和几个狐朋狗友划拳。
快要奔三的人了，简直一副三岁小孩样。
这些人不敢在清醒时候说的话喝醉了全部口不择言，裴选听到了很多有关沈向沂这几年的事情。
他出国那阵时间几乎是看到沈向沂这个名字就应激，竟也坚持了几年没有从其他渠道获得这人的消息。
太多消息都落后了。
比如裴家和沈家这几年发展势头都不错，有裴选在国外的产业帮衬着，说不上青云直上，六年的缓冲时间也让裴家一直保持在原本的地位。
但沈家猛。
六年时间，沈家在各个领域炙手可热，钱权名利碌都有了，在权这方面，裴家根本比不上沈家。
又比如沈向沂最近几年的动向。
如何被同辈追捧，又如何被商界大佬和生物分化所的那些科学家们夸赞。
背景强大到御城少有个人能抗衡，喊声太子爷确实不为过。
“……还真姓沈。”裴选揉着太阳穴，面无表情灌下去一杯又一杯烈酒，喉咙烧得干哑，面色半点没变。
他看着包间中翻桌子跳椅子的发小兼狐朋狗友们，祈祷这群傻逼千万不要跳到自己身上。
事与愿违。
似乎是听到了裴选心里的愿望，一个发小站在凳子上和时简对峙，不知道被哪来的手推了一下，当仁不让的朝后一倒，一屁股朝裴选坐过来。
裴选生无可恋的往旁边躲，不出意外的没来得及，那庞然大物一下子坐在了自己一条腿上。
“……妈的，傻逼。”
裴选牙齿都快咬碎了，脸色白了好一瞬间才憋出这么一句话。
他第无数次痛恨自己现在这弱不禁风的身体，明明身为一个顶a被傻逼朋友压死在这ktv绝对是全天下最蠢的事情，裴选收起自己想死的冲动，给这些傻逼一人来了一顿。
以时简为首的好友一句话不敢说，被揍得嗷嗷直叫，最后摆成两排弯腰恭送本次宴会主人公。
裴选虽然灌了十几瓶脑袋还清醒无比，但依旧立在路灯旁想打个车回家。
天色完全暗下去，ktv周围的路灯设计逆天，长长一条，从上亮到下，裴选睁眼和路灯面对面两秒钟眼睛就酸了。
他垂着眼睛等了十来分钟，开过去的车全是私家车。
风从一旁吹过，叶子在地上滚得都比车来得快。
裴大少爷这辈子都没纡尊降贵的等过一个死物，刚想回包间点一把车钥匙自己开，旁边就扬起灰尘，副驾驶的人探了下脑袋：“裴先生，要不要顺带送一程？”
那是沈向沂身边的人，裴选见过几次，除了现在脸上皱纹比之前多了几条，区别不大。
后面不用说就是沈向沂。
裴选三秒没说话。
后车座的门开了。
男人顶着银发，微垂着颈，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头顶开了个小灯，惨白的灯光中，沈向沂抬头看他。
刹那间，甘苦的味道丝丝绕来。
信息素再次雀跃，裴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沈向沂身边。
车子在昏黑雾漫的夜中平稳行驶，裴选僵着身子。
鼻尖淡淡的信息素始终没有被收回去。
裴选相信不是沈向沂故意的。
信息素活跃值直线攀升，轻而易举越过enigma的阈值，怪异的想法在裴选心里成型。
——他成为enigma与否，似乎跟沈向沂的信息素有关。
他闻了一鼻子，想开口，副驾驶的助理就坐直身子：“少爷。”
沈向沂屈着手指：“嗯。”
“徐家那件事？”陈仪开口问。
“自生自灭。”男人说这话的时候风轻云淡，关掉笔记本电脑，想吩咐什么。
鼻尖却忽的闻到甘甜的味道。
清凌凌的、极其倔强的味道。
陈仪点头，没有多言。
沈向沂转头时，裴选靠在身后，泪痣旁圈了点薄红，不舒服的模样。
看向眼睛的时候，浅棕色的瞳孔绕着雾，跟他对视。
沈向沂静静盯着他，听到戾气深藏的声音：“你的信息素……”
裴选说：“收起来。”
沈向沂就说不出话了，他感受了一下，自己的信息素安安分分的，没有任何泄露的痕迹。
他是enigma，在不主动释放信息素的情况下，没有人能闻到他的信息素。
裴选说完就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的什么，暗骂了一声，果不其然发现周围的信息素没有丝毫变化。
是了。
眼前这位已经不是六年前听他话的那个小男孩了。
时移世易，两人本就不该有什么交流了。
沈向沂没说话，裴选就也闭了嘴。
两人沉默一路，最后车子在裴家前面停下，裴选才听到沈向沂开口了：“裴…先生。”
裴选停下来，转头看他。
裴选十几年前就在御城恶名远扬，御城说是他裴选的没一个人敢反驳。
但偏就是这位声名狼藉的纨绔，却长了一张好脸。
浅棕色、极富层次感的瞳孔，一双眼尾上翘的狭长凤眼，尾部一颗鲜红的泪痣，无论是笑还是怒都带着调笑般的深情。
他嘴角常年下压，带着不近人情的狠厉感觉。
“我想我们改天要做一个信息素契合度鉴定。”
沈向沂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