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错过
许歆差不多把菜做好了，想着去叫一下蔚然，让他出来吃饭。转念一想，他不会还在看吧？
火急火燎地跑到房门口，一眼就看到他靠在一旁认真看信，许歆回忆了一下信的内容，应该……没有写什么吧？
蔚然注意到了许歆站在门口，便举起那一沓信，问她：“既然都是写给我的，我可以带走吗？还有好多没有看完。”
此时风一吹，窗帘在他背后飘啊飘，他的头发也被风扬起，露出好看的额头，他站在那里，好像这里都变成了漫画里的世界。
许歆回过神来，“可以吧？该吃饭了。”
蔚然便揣着信走了出来，许歆给他让道，在后面嘀咕道：“怎么连自己写了什么内容都忘了，是鱼的记忆吗？”
蔚然放慢了脚步，转身笑着跟她说：“你要是想看，等我看完了可以给你看。”
“什么啊，不要给我看啦，你都看完了再给我看，那我岂不是很尴尬。别了别了，你看去吧，应该没写什么的，没写什么……”讲到后面，许歆都开始自我安慰了。
蔚然嘴角上扬，又转身继续走，“吃什么啊？”
“都是一些家常菜，小炒、花菜、茄子炒豆角这些。”
蔚然坐下来看到这些菜，就问她：“你不吃辣对吧？”
许歆点点头，“你要是想吃辣这里可以加辣酱。”
“没事，我就是问问。”
吃饭过程中，蔚然随口提了一句：“你想回去吗？”
“嗯？”许歆夹了一块肉，“回原来那个世界吗？三十岁那年？”
“对。”
“那个时候我是什么样的啊？在做什么？你知道吗？”
蔚然无奈地笑笑，“这个，是秘密。现在还不能跟你说。”
“什么啊，那我还活着吧？”
“肯定啊，不然为什么让你回去。”蔚然笑。
“但是我们也不知道下一次是穿回到哪里。万一我们在这些世界里来回穿越，就是穿不回三十岁那年怎么办？”许歆说完都觉得自己很有道理。
“你不想回去吗？”
许歆没有说话。
“没关系，那再等等吧，在这里待着也挺好。”蔚然说。
他们就这样在这个世界里又待了一些天。有一天许歆梦见自己迷路了，一不小心掉进了洞里，那个洞好像有无尽深，反正无论如何都掉不下来，忽然场景转变，她面前有两条路，两条路看起来都差不多，没什么两样，左边那条地上有脚印，能望见尽头是一片花海，而右边那条小路弯弯曲曲的，看不到尽头，只看到沿途有花草，也有破败的景象。
当她走进了那条有脚印、能望到尽头的小路时，看到了灌木丛、飞来飞去的鸟、还有各种各样树林里会有的景物。她试图回忆刚刚在选择时放弃的那条路是什么样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头好痛，又是这种各种声音混杂的时刻。
她一下子醒了过来。刚刚那个梦太真实了，明明前不久才看过另外一条路是什么样子，为什么没过多久就全部忘记了？
她试图不去想，先去做个饭给自己吃吧。
结果她看着冰箱里的菜，忽然间想不起来自己怎么做的了。做一道番茄炒蛋吧，没有心思去想别的菜了。
鸡蛋一放下去，没过多久就有些糊了，最后她一尝，就发觉味道不太对。奇怪，这么简单的菜，对于真实年龄二十五岁的她来说，根本不是问题啊。
怎么做得跟以前做的一样。
她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又去翻了翻自己的书架，没找到考研有关的书，只好去网上搜真题，当试卷一出来那一刻，她如释重负了一下，还好，试卷还是她印象中的样子。
下一秒看到试卷内容，她就全身瘫软了，倒在床边。
明明之前在网上刷到这些，还能一下子反应过来考的是什么，要怎么作答，怎么现在感觉试卷上写的那么难？
她又去找初中政治的习题，坏了，虽然有些还能凭借高中学的内容答出来，但看到与高中没什么关系的主观题，已经答不上几句了。
二十五岁时，她是初中政治老师，对这些明明已经熟得不行，为什么现在却慢慢淡忘了？
她想到梦里那条未选择的路。
是不是不走那条路，有关那条路的记忆会越来越淡？直到被遗忘？
她选择了已经知道结果的路，也就是在这个世界里，她会和之前一样做同样的事情、同样的决定。但没有选择的那条还不知道结果的路，即在原来那个还要继续度过、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的世界，有关它的记忆会慢慢消失吗？
不，不可以，她不想再过重复的一生，如果关于原来那个世界的记忆都消失了，那不就相当于在这个世界重新活一次，面临的还是相同的选择，但结果就不一样了……
她连忙联系蔚然：“你现在有空出来一趟吗？”
“怎么了？”
“怎么办，我发现我的记忆正在慢慢消失……”说着说着，她鼻子一酸，感觉眼泪要冲出来了。
“你先别急，我现在去你学校，我们东门见。”
“好……要不还是南门吧，我离南门近。”虽然很想哭，但理智还在。蔚然听了没忍住笑，“嗯。”
等到会合完毕，许歆就跟蔚然讲了自己的经历和感受，蔚然听后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他回想了一下自己这些天的情况，好像也有共同之处。
“那我们回去？”蔚然问。
“感觉还是得回去，只能试试了。我好奇一下啊，三十岁，我应该还健康平安吧？这个应该能说吧。”许歆用祈求的语气询问。
蔚然挠挠头，“算是健康平安吧。”
“什么叫‘算’嘛，我残疾了还是得病了？”
“嗯……”蔚然看着许歆，犹豫不决，要是说了，可能她就不回去了呢，可不说……
“你那时失忆了。”最终他还是说出了口。
许歆万万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无论怎样，最终她的记忆都会消失吗？这个轨迹，不能够改变的吗？
“许歆，你听我说，你的失忆不是永久的，只是暂时性的，可能过几天就会好了的。”蔚然把手放在她肩上对着她说。
许歆重心有些不稳，好在蔚然及时扶住了她，她才没有摔倒。
“我好累啊，蔚然，为什么人生非要做选择呢？如果我回去了，你没有回去怎么办？或者回去之后早已物是人非，我和你根本不会再相遇呢？”
蔚然扶着她，睫毛有些轻颤，他看着地面，只能一遍又一遍告诉她：“我会找到你的。”
安抚了一段时间后，许歆也平静了下来，“对不起，刚刚失态了。”
“没关系，你现在好点了吗？”
“嗯。我们……试试吧。”
蔚然点点头，于是两人目光相碰，许歆再不情愿，也已经开始了，那道白光缓缓出现，许歆在光彻底吞噬她之后喊了一句：“待会见！”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
接着她就回到了……
怎么又在上课！
她感觉教室布局还挺陌生的，一定睛看教室黑板，哎哟，这不研究生内容吗？
没穿回工作时，反而穿回读研时了。
她心里在犹豫，按道理，蔚然也会穿越。那么，他现在在哪里呢？
可惜现在在上课，不然她就溜走了。因为她在另一座城市读研，所以现在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去，问了一下旁边的同学下课时间，又在手机上订了回家的票，接着，她发了条信息到家庭群，“有没有人来我们家找我啊？如果有的话跟我说一声。”
不过爸妈估计也不在家？
“没有啊。”
“谁找你啊？”
他们在群里回复道。
啊，那应该是还没有到？莫非他也在外省吗？
下课后，许歆就匆匆赶去高铁站，还好她包里随时带有相关证件，高铁咻咻而过。虽然学校离家远，但几个小时后也算是回到家了。
许歆回到家后没见到人。她努力平复心情、稳住思绪，如果现在都还没来，或许是去了自己的学校？但是他应该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读书吧？现在只能祈祷，祈祷他们都幸运一点。
手机“嗡嗡”地震动了一下，许歆以为是蔚然的消息，又想到这些世界是各自独立的，不会因此而改变轨迹。拿起手机的速度都慢了一些。
果然不是他。是一个不认识的同学，通过学校的软件联系到她。
“许歆，我是蔚然，现在在你的学校里，你现在在哪里？”
许歆的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可能见许歆没有回复，对方直接给许歆打了个语音通话，许歆连忙按下接听键，“蔚然。”
那边明显停顿了一下，“你在哪里。”
“我回到家了……你怎么去了学校呀，这么远跑过去……你回来吧，那边你没地方住，我在我小区门口旁边的架空层等你。”
“好。”
许歆正要挂断，又马上说：“等等。你存一下我的电话号码。”
……
许歆在门口等啊等，感觉等了好长一段时间。再一看时间，她又暗骂自己笨，她回来都要几个小时，蔚然又不是超人，怎么能在短时间内回来呢？她又走回家去，看着窗外随风摇晃的树叶，不禁发起了呆。
说来也真是奇怪，怎么一穿越，就想去找他。他现在到哪里了呢？
她又看看手机通讯录，她的朋友好少啊，一路滑下来都没看到几个很要好的，嗯？裴宜呢？她又仔细滑了一遍，几秒后她苦笑了一下，在既定的轨迹里，裴宜跟她只是普通朋友，他们根本就没有交换过电话号码。
许歆根据实时信息去推测蔚然到哪里了，傍晚的时候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她准备出门的时候，手机忽然收到了一条短信，她点开一看，没顾上不小心弄掉的东西，就飞快锁门出去了。
他说：“我快到你家所在的小区了。”
晚风很凉爽，吹在她脸上很清爽，她明明还穿着长裙，却也顾不上太多。
现在，只想见你啊。
到了架空层，并没有看到蔚然的身影。她跑得太快了，人家只是快到，并不是已经到了。
她看看眼前的绿植，又看看路过的小狗，最终视线还是回到手机上，他到哪里了呢？
“许歆！”
许歆本来还在查找，一听到有人喊她就抬起了头，突然一个拥抱让她差点失去平衡。
“蔚然？”
许歆的心跳好快，他怎么好像比她还着急。
“你先松开我，这里人多，被看到了就不好啦。”许歆的理智让她想要带他走，“对面有个小型摩天轮，我们去那里再聊，好不好？”她轻轻拍了拍蔚然的后背。
蔚然本来只是松了一些，现在直接松开了，“好。”
去的路上，许歆问他怎么知道要去她的学校找她的，蔚然说，本来想直接找她父母问的，因为刚好看到他们了，但是又怕被他们误会自己是坏人，而且自己也进不去小区。在门口徘徊了一小会，他看到许歆母亲和一个阿姨边走边聊天，刚好问到她在哪里上学，然后他就知道了。
“哦——那个阿姨应该是我邻居。你好幸运啊。”
“也没有很幸运，得到一个正确信息，却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我想，我去找你的时候你应该也在回家路上，很有可能是擦肩而过了。”
许歆笑了笑，“没关系啊，起码现在——我们会合了。”
坐上了摩天轮之后，他们开始盘逻辑。似乎发现每一次穿越都是在许歆人生阶段的重要节点上，但是怎么解释从刚工作穿回到高一，然后是大一、研究生呢？
“可能得在穿越之前，找到穿越的规律，穿越到什么时候是由什么决定的。”蔚然说。
但最终什么结论都没有出来，实在是太复杂了，好像根本就没有规律一样。
他们回去选择了步行，许歆走着走着，看到蔚然厚实的背，心里的小心思就偷偷冒了出来。
“嘶，我的脚好酸啊。”她俯下身子装作很难受的样子，看着蔚然的背影。
蔚然一转过身来她就继续装。
“怎么了？很难受吗？还能走路吗？”蔚然过来查看情况，许歆抿了抿唇，“蔚然。”
“嗯？”
“可以背我吗？”
“可以。你走累了吗？”
“没有。单纯想让你背，我记挂了好久你的背。也不知道被人背是什么感觉。”许歆说完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蔚然忍俊不禁，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接着蹲了下来，“上来吧。”
许歆上了好几次都没上成功，蔚然忍不住问她：“你是真的没有被人背过吧？”
许歆轻敲了一下他的肩膀，“还说，你自己也不会背人啊，哪有人是这种姿势背人的啊。”
她又上了一次，这次终于上成功了。蔚然背着他前进。
“蔚然，我都不想管了。我们还要再试吗？”许歆把头靠在蔚然的肩膀上，问。
蔚然放慢了脚步，“再试试吧，无论选择哪条路，其实对于你来说，都不是完全顺利的。所以不如拼一把。”
“我是不是很重啊？”许歆冷不丁来一句。
“没有，你很轻。要多吃点。”
“好——”许歆居然甜甜地回复他。心里喊的是“救命”，脸上却风轻云淡。什么时候学会撒娇啦？许歆？嗯？
她察觉到刚刚蔚然都愣了一下，然后脚步明显变得慌乱了。
她偏过头去，飞快地在他脸颊上留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两人的脑海里霎时间全是问号。
许歆真希望是自己喝醉了，可她现在清醒得很。但是说是清醒，刚刚却出于本能亲了上去。
许歆越来越抵抗不住诱惑了。
他不会生气吧，会不会不和自己做朋友了？
还在头脑风暴，她就被蔚然放了下来。许歆在原地乱猜测，真要生气啊，我错了，下次还敢……不不不，下次不会了……心里已经要哭了，结果蔚然捧住她的脸，俯身亲了过来。
许歆感到天旋地转，天上怎么有好多个月亮，树怎么是倒过来的？
一个很绵长的吻。许歆到后面看着蔚然的眼睫毛，竟有些想伸手去摸。闭上了眼睛之后，没过多久就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了，他肺活量怎么这么好的？
蔚然似乎有所察觉，慢慢地离开了。
他的额头靠着她的额头。两人都在小口喘气。
“许歆。”
“蔚然。”
两人同时喊出对方的名字，惊讶之后又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许歆，我第一次见你，就对你印象深刻。在原来的世界里，我和你几乎没有交集，也记了你很久很久。这几次穿越，在和你相处的过程中，我越来越清楚，你是个善良温柔但又活泼可爱的女生，你的心灵世界很丰富，拥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每次看你的画，我都觉得画得很有意蕴。我也发现了，你也会不自信，你在信里面说，你长得并不好看，不奢求我会喜欢你，只要能做朋友你就很知足。但我想说，在我这里，你可以贪心一点。因为很大概率——是我先喜欢你，而且比你喜欢我，还要喜欢你。”
许歆正想说什么，蔚然就从裤袋里抽出了一条蓝色布带，上面印着兔子图案。他把布带系在她的头发上，风一吹来，带子就随风飘起，上面可爱的小兔子也在空中跳啊跳。
许歆捏了一下蔚然的脸，“你都说完了，我该说什么呢。”
蔚然正要回答，就听到许歆轻声而又坚定地对他说：“蔚然，我对你绝对忠诚。”
蔚然心里一震，许歆还没说完，当她认真地补充了一句“你是我的小猫，我就是你的小狗”后，他没忍住笑了出声。
许歆气笑了，她咬了一下嘴唇，用手打他，“干嘛啊……”
“对不起啊……一下子没忍住。”
“哼。”许歆双手环抱在胸前，“话说，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喜欢你的？”
“我也记不清了，让我猜猜，你喜欢我是在什么时候呢……高中吗？还是大学？”
“笨蛋，我对你是一见钟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