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叶知芸为妹妹赎身
叶筱白将她从忠信庄搜罗来的珍贵物件的一半陈设在了这堂屋里。
巨大的金丝楠木屏风上悬挂着前朝书画大家的字画，主座两边摆着那对白瓷粉彩大花瓶，主宾座位都是整套的紫檀木的桌凳，主位旁的桌上放着一套羊脂玉的茶具。
这比叶家富贵了不知多少倍啊！
叶知芸没想到这声名狼藉的桐梓街竟有如此富贵的人家，一时有些眼晕。
听见有人出来，她扭头去看，只见自家那个以前性子阴沉，任人磋磨，后来性子跳脱，出手狠辣的贱人，正推着一个青年出来。
那青年干净矜贵，挺拔英俊，叶知芸看着不觉失了神。
她以往见的男子不是如她父亲般地精打细算，就是像她兄长一样的贪财好色，再不然就是那些上门求亲的粗鄙之人。
这般人物倒是第一次见。
叶筱白将路长歆扶下轮椅，让他在右边的主位上坐下来，还帮他整理了一下衣服。
叶知芸暗中打量她，一身红色衣衫，梳着双平髻，还是那么上不了台面。
她暗中嗤笑，前些日子满城传言：叶姑娘二十四万两银子买下了桐梓街，镖局押运，直抵衙门。
一些弄不清状况的人，甚至找到了她家，都以为这个叶姑娘就是她，毕竟全县姓叶的千金数来数去也只可能是她们城西叶家的，而担得起千金之名的，自然只有她了。
这消息一传来，她们全家都懵了，有下人议论说，那天在街上看到和镖局的人在一起的，好像是三姑娘，可她是去服劳役了，怎会有钱买下桐梓街？她不信。
她亲自带着丫鬟在桐梓街的街口打听了好几次，可是银子使了不少，街口守卫的嘴却像是被焊上了一样，一问三不知，她什么也没问出来。
不过倒是在衙门探听到，叶筱白的流刑，朝廷没有批准，既然没有被流放，她却迟迟没有回府，那定然是在桐梓街做出了丑事，没脸回来了。
这些日子她忙着帮哥哥拜师的事，暂且顾不上这事，如今哥哥已经是王守一的学生了，母亲虽仍没得到父亲原谅，却也没有性命之忧了，她放了心，桐梓街又已经解禁了，她必得进来问个清楚。
这一看，这死丫头没有发财，也没有遭到惨无人道的虐待，竟然只是做了个小丫鬟吗？
推轮椅，理衣袍，这活看似是一个贴身大丫鬟该干的，那么……说不定她晚上还得给这位街主暖床呢，呵呵，就说嘛，她一个小丫头，还能有什么本事？还不是靠低三下四来活命？
她压下心里的九转十八弯，站起身对着路长歆端庄地行了一礼，道：“您就是桐梓街的街主吧？小女子是山河县西城叶家的嫡长女，您身边这个小丫鬟，她是我的妹妹，不知她可是卖身到您府上做了丫鬟？”
路长歆转向叶筱白，“您买了个丫鬟吗？我竟没察觉到您身边还有一个小丫鬟。”
叶筱白咳嗽了一声，低声道：“我猜，她说的小丫鬟大概就是我。”
路长歆一时很难把大师姐和“小丫鬟”这个词联系在一起，就觉得很荒谬，愣了一下后他也压低声音回道：“那她的确是比我瞎。”
叶知芸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却看出了路长歆的眼神空洞，她心中失笑，怪不得他都不看她一眼，原来是眼瞎啊。
互认眼瞎的主宾双方都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那么二姑娘这是听说我卖身为奴，特地来赎我的喽？”叶筱白的笑容里掺了些揶揄之意。
“可以！叶二姑娘顾念手足之情，我自然要成全……只是我如今受她照顾，一刻也离不得，若让她跟了你去，我临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这样吧，五百两银子，我多买几个丫鬟来培训、筛选，将就着使唤，你也能领着妹妹回家去，想必你爹娘都十分想念女儿吧？女儿失踪这么久，心慈的父母必定是脸上流泪，心中流血，我这也算是做了桩好事。”
一向沉默寡言的路长歆突然说了这么一长串话，叶筱白惊讶地扭头去看他，他这是和皓然待在一起久了么？
她这眼神落在叶知芸眼里，便成了震撼和感动。
她有些着急，她可从来没说过要花银子将这贱人赎回去，眼看着这主仆二人，一个慷慨，一个感动，像是这事儿已经定了下来一样，她急忙出声道：“小女子此番前来并不是为了赎回妹妹……她，她当日咆哮公堂，藐视朝廷命官，平时更是上不孝父母，下虐待奴仆，让她在您这里吃些苦，长点教训也是好的。”
“哦……那也不是不行，我就替你们叶家调教着，到时候你们折合成银两一并给我就行，我看大约一个月就能调教得更好，到时候你们给我一千两银子就行。”路长歆好似有些为难地道。
叶知芸一听这话柳眉倒竖，“一千两！她也配？十两银子我都嫌多。”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是来刺探消息的，不是来给叶筱白赎身的，不知不觉间竟顺着对方的话说了起来。
路长歆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你这还价还得也太狠了，给自己的妹妹一千两都不舍得花……十两银子就十两银子吧，拿银子来，把人带走吧。”
叶知芸被他这个弯拐的差点闪了腰，“你、你说什么？”
“你不是嫌一千两太贵了，出价十两银子吗？我同意了。”路长歆不悦道，“你不会又要压价吧？”
“可、可是……”叶知芸瞪着眼前这个明明应该温润如玉，却偏偏庸俗市侩的男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击。
幸亏她身边的小丫鬟机灵，“我们出来得急，没有带那么多银两。”
“哦对对，我没带那么多银两。”叶知芸忙道。
“二姑娘，你头上的那支金簪子就可以，我家公子必不会嫌弃。”叶筱白突然插嘴道。
“不成！这可是我母亲给我的。”叶知芸立刻反对，并伸手去护头上的簪子，警惕地防备着。
叶筱白神色伤感，语气幽怨，“叶二姑娘美名在外，人人称颂，在山河县是屈指可数的闺秀，我从小就知道自己不如她，因此夫人暗地里给她什么好东西，我都不敢争，老夫人再怎么偏心她，我也不敢多说什么。如今她为了个簪子，就不肯救我这个亲妹妹……哎，说出去谁信啊？堂堂城西叶家的二姑娘的嫡妹，竟在桐梓街做丫鬟……”
叶知芸眉心跳了跳，是啊，这死丫头低三下四，连累的还不是她的名声！
她倏地拔下簪子，交给丫鬟，“去给街主！”